左鹤丘将扎着菜的匕首送到嘴边晃了晃,停顿了一下问道:“哦,然后呢?” 裴相槐顿了顿,继续道:“所以我把看管的魔修杀了,带着剩下的活人一起出逃,但最后只有我活着出来了。” “这样。”左鹤丘不动声色地将匕首又放回碟子里,拿出帕金擦了擦嘴:“不错。” 裴相槐咬紧了下唇,抬起眼目光中带着些颤抖:“师尊不觉得我…很肮脏吗?” 左鹤丘忍不住笑了,搅了两下盘中稀烂的菜,拿起勺子送到嘴边:“你觉得杀了他们是你的错吗?” 裴相槐怔了怔,不知该如何作答。 “你们处在相同的境遇下,你不杀他,他便要杀你,为了让自己活下去,你敢保证对方不会向你挥刀吗?不过就是弱肉强食罢了,不必太在意。” 左鹤丘将勺子放下,支肘笑看着他道:“我倒是很欣赏你的强,若是能再心狠一些,你会是我最好的弟子。” 裴相槐从来没想到能听到这样的措辞,沉默了一下,问道:“师尊觉得我杀人没有错吗?” 左鹤丘理所当然道:“只杀该杀之人,自然是没错的。不向无辜者挥剑,问心无愧即可。” 裴相槐深邃的凤眸亮了一下,但很快被他收敛起来,恭敬道:“弟子受教。” 左鹤丘搁下勺子道:“嗯,我吃好了。” 实际上他一口未动,却给人一种已经吃了很久的感觉。 见裴相槐被自己糊弄过去了,他给人夹了口菜道:“慢慢吃,别急。” 话音刚落,窗口突然跃进一名衣衫褴褛的艳丽男子,他身上衣不蔽体还有很多暧昧痕迹,脸上最显眼的眉心烙印着一枚“奴”字。 他看起来慌慌张张的,见到左鹤丘就立马跪下,手抓着他的衣摆楚楚可怜道:“求求仙君让我躲一下,有人在追我……” 左鹤丘目光下移,无意瞥见他颈后还有一块字形“温”。 他看东西向来是过目不忘的,因此清楚的记得书中温清月背后的温家通吃正邪两道,背地里有做炉鼎买卖的生意。 所以眼前这人是逃出来的炉鼎? 这炉鼎似乎是个狐妖,头顶及身后有狐耳狐尾,他将身体一团便化作原本的狐狸原形躲到桌下。 狐妖刚藏好后不久,便来了追捕他的人。 来者是几个修士,本来气势汹汹的,但一看到左鹤丘腰间的令牌立刻就放缓了态度,恭恭敬敬道:“打扰仙君了,我家公子的小宠丢了,是一只已经化形的天狐妖,不知您可有看见?” 他们是温家旁支的弟子,所指的公子便是城中旁支家的长公子温咫玉。 左鹤丘朝他们笑笑,启唇轻吐出一个字:“滚。” 那人以为听错了,还继续道:“我们无意打扰,就是想看看他有没有逃到仙君这里?” 左鹤丘脸上已经半分笑意都不见,指节叩了一下桌面,语气不耐烦道:“我说滚,你们打扰到我与弟子吃饭了。” 修士们面面相觑,彼此看到对方眼中怒火直烧,他们明明就看到那狐狸精逃到这房间里了,这人却空口白牙说没有,简直是欺人太甚! 可这时为首的余光一瞥,突然认出了左鹤丘腰间的琳琅剑,顿时表情一滞。 他难以置信的看了看对方的脸,咬牙切齿沉吟了片刻道:“抱歉,打扰了。” 说罢,便带着其他人连忙离开。 出了大门,身后的修士有些不解问道:“咱们就这么走了?那可是府里前些日子刚到的宠儿,要是找不着它,回去公子非得扒了咱们一层皮。” 然而,为首的那个一出酒楼表情便立刻轻松下来,回头往人脑袋上敲了一下,恨铁不成钢道:“你没认出来那是谁呀?左鹤丘,大煞神知道吗?况且公子本来就有意将那狐狸放走,而且是从主家运来的,我猜他是……” “是什么?” 修士好奇打听,结果紧接着脑袋上又挨了一巴掌! “不该打听的别瞎打听,嫌命长了是不是!” “……” 见人都走了,左鹤丘敲了敲桌子:“出来吧,没人了。” 狐妖小心翼翼的从桌布底下探出头,打量了一番四周,发现真的没人之后才爬出来。 他遍体鳞伤不说一条后腿还瘸了,脚踝处皮毛破裂,血流不止,连骨头都顶出来了。 “多谢仙君救命之恩,大恩大德玉岫无以为报……” 玉岫蹭着左鹤丘的裤角,毛团似的身体瑟瑟发抖,声音都透着一股子可怜劲儿。 裴相槐在一旁看着,不明白以他师尊的性子为什么会救这只别人家的炉鼎?他从前在魔窟时见过不少这样子的,都是好端端的进来,后面再像破布一样被丢出去。 看多了这些炉鼎被玩烂成破抹布一样的样子,他早时心中的那点怜悯,早就变成了麻木。
第八章 暖池共浴 却不想下一刻,左鹤丘竟将其从地上捞起,放到膝上捋顺他的皮毛。 “这身皮子倒是很好。” 他的嘴角虽上扬着,但眼神却看不出情绪,对这狐妖就像是在对一件不错的皮毛裘子,不似在看活物。 裴相槐眼神断断续续往他这边看着,桌上那些美味佳肴在此刻都变得味同嚼蜡。 他不喜欢这种有其他东西和自己争夺师尊视线的感觉,尤其还是一只能变成人的狐妖炉鼎。 狐妖惯会勾人,更何况是成了炉鼎。 左鹤丘抚摸着他的皮毛,抬头看向裴相槐:“你喜欢吗?带回去当个玩意儿养也挺好的。” 裴相槐看不清他的打算,但听到这段话时,莫名有一种违和感。 师尊是喜欢这种毛茸茸的团子吗?他也看不出有什么好的。 “师尊若是喜欢便带回去吧,不必特意询问我。” 玉岫无比老实的在他怀里窝着,似乎早就习惯了这种被人肆意决定未来的生活。 左鹤丘勾了下唇:“那便带着,回去吧。” 裴相槐点点头,心里有些不舒服。 看着那狐妖总觉得有哪里奇怪,未免太巧了,怎么就能突然撞上他们? 何况一个来历不明的炉鼎,就这么被带回去,那师尊的名声…… 想到这里,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也比这狐妖好不到哪去,都有可能成为师尊的污点。 裴相槐握紧了手,下意识看向左鹤丘的脸。 对方似乎看穿了他心中所想,起身笑了笑:“裴相槐,我不喜欢自轻自贱的人,你最好不要在我面前露出这种令人倒胃口的表情。” 裴相槐一怔,跟着站起来抿唇道:“是,弟子谨记。” 两人回宗后,左鹤丘还去找了身为药峰峰主的四师兄叶清辉给这只狐狸看伤。 他来时,叶清辉正摸着一头又像猪又像鼠的褐毛灵兽,听到动静同时转过头,脸上的表情呆的如出一辙。 “鹤丘?你怎么来了?”叶清辉从桌上拿了只桔子给他,褐毛豚见状拱了拱他的手,紧接着也得了一只。 左鹤丘剥开桔皮,看那灵兽缓慢又一脸悠闲的嚼着东西,随手将扒出来的桔瓣又递了回去:“外面捡了只狐狸,受伤了带来让师兄看看。” 叶清辉看到自己递出去的东西又被还回来了也没有什么反应,顺手放进嘴里嚼了两下,突然如梦初醒道:“哦哦,拿给我看看。” 左鹤丘将狐狸从袖里抱出,玉岫受了重伤此时正在昏睡,就算突然被抱到外面也没有丝毫转醒的意思。 叶清辉接过来认真端详了一下,随即慢条斯理道:“交给我吧,等伤好了派人给你送回去。” 左鹤丘点了点头:“那便多谢师兄了。” 说罢,便转身离开。 他走后,叶清辉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什么,絮絮道:“鹤丘,你今日是不是有点……不一样。” 他话没说完,就见眼前已经没有人影了。 叶清辉有些失落的摸了摸怀里的狐狸,小声喃喃道:“我好像反应又慢了…阿吉,我是不是很蠢?” 褐毛豚突然口吐人言,不紧不慢道:“你不傻…就是有点慢……努力像我一样快就好了。” 叶清辉点点头,过了一会儿,又问道:“你还吃桔子吗?我手上还有。” “待会儿…嘴里的…还没嚼完……呢。” “……嗯。” …… 左鹤丘刚回去,就看到裴相槐在院子里挥着木剑,内容是他今日教的招式。 少年眉目漠如远山,衣袂随风自动,剑锋所指惊起百花四散。 左鹤丘感觉院里这几丛牡丹都要不保,但也无心制止,他只是看了一会儿便道:“我去沐浴,你待会儿将换洗衣裳送来。” 裴相槐收剑应道:“是。” 绕过花径,后院便是一方暖池,引了山上的灵泉,再用池底的火灵石加热,左鹤丘每日傍晚都会过来泡一个时辰。 左鹤丘脱了外袍,随意将单薄的内衫解开,露出有些苍白却如同上好玉器一般光泽的胴体。 他指尖无意掠过脖间那抹齿痕,将长发挽起随手用一根花枝簪好。 左鹤丘倚在温热的石壁上,抬头望向夜空,今日的月是满圆,让他想起了自己死前最后看到的那轮明月,似乎也是这般亮堂堂的。 亮堂堂的,光却很冷,犹记是一种刻骨的寒。 左鹤丘缓缓瞌上眼,发出一声类似叹息的轻喟。 可现在看来,又觉得很暖了,人啊……有时候真的挺可笑的。 不知过了多久,裴相槐端着装有新衣的托盘过来,却第一眼就看到了左鹤丘浑身的痕迹,虽然已经恢复的很浅了,但一泡热水便明显了许多。 他沉默着走过去,对方像是已经睡着了,睡容如同出水芙蓉,美得令人不忍打扰。 裴相槐想了想,将托盘放下便打算离开,可视线又不自觉的聚集到人颈间的齿痕上。 这是……那个传闻中师尊一直在追求的师兄留下的吗? 为何态度分明那么厌恶,却还是会在自己不喜欢的人身上留下印记,他想不通这一点,更想不通怎么会有人舍得拒绝这样的左鹤丘。 他心想,那人一定是眼瞎了。 “做什么一直看着我?”左鹤丘缓缓睁开眼,目光撇向他:“是想下来一起洗么?” 他的目光穿透力很强,裴相槐感觉自己一下子就被看穿了,表情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左鹤丘眨了下眼,细小的水珠从睫毛上滑落,就像淌泪了一般。 “下来吧,水不是很热。” 裴相槐不知是被水汽熏的,还是因为什么,脸上红的有些发烫。 他一言不发脱下衣服,腰间有一条贯穿整个脊背的长疤,虽然年纪不大,但肌肉却很精瘦,薄薄的一层均匀分布全身。 左鹤丘望了他一眼,拿起早就准备好的牡丹雪松皂片,递给对方:“替我拭背。”
耽美小说 www[.]fushutxt[.]cc 福书 网
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39 首页 上一页 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