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君川料想靳玄野有难言之隐,并不逼问,手指一点,落在一旁的陆厌的遗书当即跃入了他掌中。 他细细看了后,一把捏住靳玄野的手腕,又倏然松开。 “师父,我……”靳玄野语塞。 “内丹是他心甘情愿送你的,你既收下了,定要勤加修炼,莫要辜负他。”谢君川不再言语,低身去抱靳玄野怀中的陆厌。 靳玄野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陆厌的尸身尚且被他抱着。 谢君川命令道:“玄野松开。” 靳玄野紧了紧双手,并警惕地发问道:“师父要做甚么?” 谢君川回道:“烧了。” “烧了?”靳玄野将陆厌抱得更紧了些,双手几乎要嵌入陆厌的皮肉当中了,“为何要烧了?” 谢君川解释道:“为师的师父,也就是你的师祖曾将小师弟炼成药人,这世间尚有人知晓此事,若不将小师弟烧了,恐会有人来盗尸。” “药人?”靳玄野从未听闻过此事,“我们九霄门不是名门正派么?师祖不是正人君子么?” “我们九霄门确是名门正派,不行腌臜勾当,你师祖却是个满口仁义道德的败类。”谢君川咬牙切齿地道。 靳玄野垂首望向陆厌,陆厌遍体鳞伤,遗容却甚是安详。 被炼成药人定然痛苦难当罢? 陆厌是怎样熬过来的? 因为经历过炼狱般的煎熬,所以陆厌才能淡然地被他捅数十下,才能淡然地剖出内丹喂他? 陆厌全然不疼么? “咔嚓,咔嚓。” 刺耳的响声陡地在靳玄野耳畔炸开,将他从思忖之中拉扯了出来。 “师父,我是不是……”他既惊恐又茫然,“是不是……” 谢君川急切地道:“玄野松手,你弄断小师弟的肋骨了。” “啊……我……我不是故意的。”靳玄野低首认错。 靳玄野这副模样与幼时无异,谢君川暗道:你既杀了他,又何必如此? 靳玄野欲要松开双手,双手却不听使唤,不慎又弄断了陆厌的一根肋骨。 他顿时急得哭了出来:“师父,师父,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帮帮我,帮帮我。” “勿动。”谢君川小心翼翼地将陆厌从靳玄野身上剥离下来,而后褪尽了陆厌身上的衣衫。 拭尽干涸的血块后,深深浅浅的爱痕混杂于尸斑当中分外显眼,他忍不住问道:“小师弟心悦于你?” “陆厌心悦于我?”靳玄野怔了怔,“对,他说他心悦于我。” 谢君川叹了口气:“一千多年来,小师弟第一次有心悦之人。” 靳玄野全然不信:“徒儿以为他多得是相好。”不然,陆厌何以懂那么多床笫之间的花样? “不,只你一人。”谢君川从房中取出件干净的衣裳,为陆厌换上。 靳玄野抱膝坐于陆厌的尸身前,怅然若失。 猝不及防间,被收拾得很是体面的尸身熊熊燃烧了起来,仅仅一弹指,便化作灰烬,四散而去了。 靳玄野猛地起身,急欲抓住一把骨灰,却双手空空。 半晌后,他失力地跪坐在地,放目四顾,不见陆厌,只见暗红色的血迹。 这世间再无陆厌。 谢君川瞥了眼自己的小徒儿,提不起安慰的兴致,正欲拂袖而去,竟是被小徒儿叫住了:“师父不责罚徒儿么?” “你不是小师弟的对手,他是自愿死在你手中的;小师弟很多年前便不想活了,你杀了他,他算是解脱了。”谢君川尽量平心静气地道,“但为师希望他活下去,活得比为师更久,你这阵子勿要出现在为师面前,为师怕自己……” 靳玄野愕然地道:“陆厌很多年前便不想活了?” 所以陆厌才视死如归? 狡猾的陆厌,想死何不自己去死,为何要借他的手?害得他这仇报得一点都不痛快。 “被做成药人最是受罪,神志不清还好些,一旦神志清明,便难受得无以复加。”谢君川不看靳玄野,“他寻过好几次短见,能活这么久,已是奇迹了。” 十年前,十一岁的靳玄野拜入九霄门,初见陆厌,整整十年,却原来他一点都不了解陆厌。
第四章 “师叔。”陆厌猝然听得靳玄野唤他。 他不是死透了么?难不成靳玄野亦死了?不会的,不可能。 定是他生了幻听。 “师叔。”岂料,他又听得靳玄野唤了他一声。 于是,他急急地掀开眼帘,循声望去,映入眼帘之人竟果真是靳玄野。 靳玄野发问道:“师叔不是要请我喝女儿红么?怎地发起了怔来?” 我要请靳玄野喝女儿红? 陆厌垂目一看,他与靳玄野面前确实各摆着一盏女儿红。 女儿红? 女儿红! 他环顾四周,目力所及之处甚是熟悉,正是他的卧房。 显而易见,他回到了对靳玄野下情毒的那一夜,不知是何缘故? 情毒便下在靳玄野的那盏女儿红之中。 这情毒较较靳玄野上次所中之情毒厉害得多,无色无味,一旦入腹,不可消解,须得同人交.合,否则便会七窍流血而亡。 上一次,他打定了主意要与靳玄野欢.好,不计后果,才寻了这最是恶毒的情毒来。 起初,靳玄野不肯就范,以头抢地,奈何情毒毒性过猛,扰人心智,靳玄野终是不情不愿地从了他。 他当时其实后悔了,可惜情毒无药可解。 而这一次他尚且来得及回头是岸。 靳玄野无意于他,绝无可能为他所有,任凭他花样百出,都不过是跳梁小丑,徒惹靳玄野生厌。 即便他在床笫之上处处纵容,即便他亲手剜出内丹喂予靳玄野又如何? 靳玄野绝不会因此少恨他一些。 他既强迫了靳玄野,不论是怎样的下场都是他应得的,他甘之如饴。 思及此,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丹田,这丹田尚且完好。 生生取出内丹的痛楚他记得一清二楚,被靳玄野捅了三十九下的痛楚他亦记得一清二楚。 他这副残破的肉身分明受过不计其数的伤,却没用得很,难以熟能生巧地应对疼痛。 所以直至断气前一刻,他都疼得厉害。 娘亲在世之时常常骂他娇气。 他命贱,委实不该娇气得像是金尊玉贵的小少爷。 所幸他尚未哄骗靳玄野饮下女儿红,只要他迷途知返,便毋庸再受那些皮肉之苦了罢? 靳玄野端起女儿红,望向陆厌,进而用眼神描摹着陆厌的眉眼。 “切勿饮这女儿红。”陆厌赶忙阻止。 “为何?”靳玄野非但不放下女儿红,反而将唇瓣抵上了酒盏,作势要饮。 陆厌生怕靳玄野一口饮下,动手去抢。 靳玄野侧身躲过,奇道:“师叔抢我的女儿红做甚么?” 陆厌直截了当地道:“我在这女儿红中下了毒。” 靳玄野困惑地道:“师叔为何要对我下毒?” “是情毒。”陆厌直白地道,“我想与你共赴巫山。” 他以为靳玄野定会避如蛇蝎地将女儿红放下,未曾想,靳玄野居然笑吟吟地道:“好呀。” “好呀?”他呆若木鸡地重复道。 靳玄野忍俊不禁:“师叔这副模样很是可爱。” 陆厌被评价得最多的便是不讨喜,这是他第一次被夸可爱,且是出自比他小一千三百岁的小孩儿之后,教他不知该作何反应。 须臾,他脑中灵光一现:“你以为我是在同你玩笑么?” 靳玄野将手中的女儿红往陆厌唇边一送:“师叔若想证明不是在同我玩笑,何不如自己饮下?” 陆厌摇了摇首,轻轻一拍靳玄野的右腕,利落地将女儿红夺了回来。 “师叔真是小气,连区区女儿红都不肯与师侄同饮。”靳玄野转而伸手端起原本放在陆厌面前的那盏女儿红,饮了些许,含于口中,直勾勾地望着陆厌。 陆厌倏然心如擂鼓,靳玄野的目光炙热得能将他烫化。 靳玄野何故这样看他? 苦思间,他被靳玄野覆上了唇瓣。 靳玄野中邪了不成? 他惊诧地盯着靳玄野,不慎被靳玄野撬开了牙关。 靳玄野将自己口中的酒液一滴不落地渡入陆厌口中。 陆厌被迫吞下了酒液,而后慌忙推开靳玄野,厉声道:“滚。” 纵然他决定回头是岸,他的身体依旧喜欢着靳玄野,对靳玄野怀有欲.念,他必须拼命克制,绝不可再害了靳玄野。 见靳玄野立于原地一动不动,他衣袂一挥,背过身去:“滚,自今日起,勿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靳玄野却是不听,甚至伸手揽住陆厌的腰身,贴着陆厌的耳根,吹着气道:“前几日,师叔还衣衫不整地勾引师侄,怎地今日竟如此绝情?” 腰身不住地发软,陆厌努力地拨开靳玄野的手,于桌案前坐下,以免站不稳。 靳玄野一指陆厌的那盏女儿红:“师叔若将这女儿红一饮而尽,我便走。” “好。”陆厌不假思索地照做了。 靳玄野可怜巴巴地道:“师叔这么想让我走啊。” “嗯,你走罢。”陆厌强忍着不看靳玄野。 靳玄野不仅不走,更是促狭地问道:“师叔可觉身体不适?” “身体不适?”陆厌话音未落,身体骤然滚烫,“你……” 他缓了口气,盯住靳玄野的双目:“你一早便发现我在你的女儿红中下了情毒,故意将我们的女儿红互换了。” 上一世,靳玄野明明毫无所觉地饮下女儿红,沦为了他的玩物。 这一世何以出了变故? 莫非靳玄野亦重活了一回? 不可能,靳玄野得了他的内丹,只要专心修炼,羽化飞仙指日可待,无人能杀得了靳玄野,靳玄野岂会重活一回? 那么单纯是这一世的他露出了破绽,被靳玄野察觉了而已。 至于破绽在何处,业已不重要了。 上一世,他骗靳玄野服下了情毒,而这一世靳玄野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可谓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他活该。 靳玄野逼上前去,揉捏着陆厌的唇瓣,诱哄道:“师叔,求我。” 陆厌并不想求靳玄野解他的情毒,反正靳玄野不会同意,他何苦自取其辱,不若死得体面些罢。 是以,他拍开靳玄野的手,粗重地喘着气道:“你走罢,走远些,切莫让我瞧见你。”否则,我怕自己又会强迫了你。 靳玄野欲要近陆厌的身,被陆厌的袖风一扇,不得不连连后退。 陆厌浑身战栗,以手撑着桌案,才勉强站立。 眨眼间,他的十指齐齐嵌入桌案,桌案由于承受不住指力,轰然倒塌,酒壶与酒盏尽数粉身碎骨,其中的女儿红洒了陆厌一身。
耽美小说 www[.]fushutxt[.]cc 福书 网
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40 首页 上一页 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