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稿都不知打了几遍,临了到了家门口,本以为会乱作一团的阵脚,此刻却平静且安详。 他没用指纹,而是虔诚地输入那串数字。 余晏的生日。 推开门,灯是亮着的,他扬声道:“我回来了。” 余晏本静坐在书房写字,不知为何,席澍昨天去一趟外地,他眼皮就不停地跳。 熟悉的声音从门外响起,是席澍出差回来了,他放下毛笔,起身去到客厅。 “你不是说明天才回来吗,怎么今天晚上就到。” 席澍颓然的目光猝然与余晏对上,余晏穿的是灰色羊驼毛针织衫,他们上周一齐去商场挑的,衬得他本就温雅贵气的容貌平添一份柔软。 席澍张口,嗓子却涩到发不出声,他只能珍重地把人勾勒一圈又一圈。 “怎么了你,去广州一趟被毒哑了,话都不会说了,盗墓案件进展怎么样。”余晏丈二摸不到脑袋。 脸还是那张脸啊,英俊到找不到瑕疵,怎么突然傻了。 席澍艰难说:“还好……我事情办完就先回来了,海关拦截的确实是秦东陵的陪葬品,追回了一百多件,送到省文物局了。” “嗯,你怎么穿得这么厚,发烧了吗?”余晏走进两步,抚了下他额头。 挺正常的啊,难不成是人不正常了。 余晏狐疑地目光探究过去:“你不对劲,你今天太不对劲了,席队。” 席澍避开他的眼神:“哪里不对劲了,我这两天体寒,在外面冷到受不了所以穿了件外套。” “哪个外面。”余晏一下就抓到了他话头的漏洞。 “出…”席澍还保留最后一丝理智,广州这时候还热着呢,“出机场的时候。” “那你有点体虚啊,我给你预定个中医看看吧,八十岁老头都还没套羽绒服的天气,你先套上了。”余晏幽幽道。 这人指定是瞒了他些什么,而且还不是小事。 真可爱。 席澍脑子里跳出来三个大字,他转移话题:“家里有没有东西吃,我肚子饿了。” “没有。”余晏很果断。 席澍脑中如同麻线团一样,太过凌乱了,不知如何回应:“那我定些宵夜吧,你想吃什么。” “都可以。”余晏见他没有聊下去的意思,便也不自找没趣,自顾自钻进了自己的房间。他已经订了去昌凤市的飞机票,今天晚上得理好行李。 他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席澍才沉沉地吐出口气。 作足了心理准备,才一步踏着一步往房间中去,每一步好似踏在他心尖上,把碾压在他身上的巨山推倒。 房间泛黄的主灯下,在衣帽间忙前忙后的余晏显得格外安详,也就是表面罢了。他这个从小被宠大的少爷,十指不沾阳春水,哪里会整理衣服。 把收纳师归置的衣柜,折腾得乱七八糟。从小上学的时候,连包都不肯自己背,睡前他还得帮他检查笔墨课本有没有带整齐。 席澍蓦然觉得双腿发沉,整个人直直要往下坠,肺腑内袭来的绞痛让他连身子都站不直了。 “你收拾行李是要去那儿。” 余晏被惊了下,从搅成一团的衣服里头钻出来:“我去趟东北昌凤市。” “为什么要去东北。”席澍是个混不吝的,此刻却踌躇不前,似是而非地问着。 余晏默了下,慎重回答:“我想去找一个人。” “是谁。” 他仓惶错开席澍固定在他身上的视线:“是我的一个朋友,他死了,我想去看看他的遗体。” 翻涌奔腾的热意简直让席澍肺腑都化成软流,灼伤他每寸骨肉。 他问:“阿晏,你是怎么死的。” 余晏猛然回头,喉头滚动了下,如同被胶水粘住声带,他半晌说不出话。 “余晏,1902年生于西京,1933年去世,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告诉我,当年发生了什么。”席澍居高临下,迸发出一种不容违逆的气势。 余晏失神地站了起来,所有思绪仿佛被他的目光所掠夺走,连呼吸中都带了涩气,无力地张了两下嘴。 席澍叫他……余晏? 他本以为这辈子都无法从他口中听出这两个字了,他本以为一辈子都要套在成聿安这个壳子里苟且偷生了。 公元1933年,席澍死后第三年,他死于剿匪,睁眼是一百年后,在一个平凡的下午,他打开房门后,那个人倚着墙说警察例行询问。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余晏问:“你在说什么瞎话。” 席澍很艰难地叹了口气出来:“阿晏,别想瞒着我,你是我从小看大的,什么小心思都瞒不过我的。” “谁是你从小看大的,你少仗着大一岁摆架子。”余晏红了眼眶,轻笑一声反驳他。 席澍耳膜上清晰听到胸腔穿来的击打声 一下。 两下。 宛如在猛虎嘴下殊死一搏的公鹿,一下又一下用鹿角撞击着。 他不管不顾地上前,把整个人拥进怀中,如同他们与生俱来便是一体的,连骨带血都要融进去。 很痛,席澍的手跟钢筋铁骨一样,把余晏的肩头攥的痛极了,而他却一声不吭,反手搂住席澍,极用力。 他们连呼吸的生存空间都没有,仿佛只有胸腔的骨头被挤压到痛处,才能感受到一丝活着的余味,直至心脏都开始同频跳动。 咚咚。 咚咚。 席澍的肩头被热意侵袭,湿意沾上躯体:“哥很抱歉,真的很抱歉,没有把那只手表送到你手里,让我的阿晏记了这么多年,以后不会了。” 怀里的人不说话,跟小时候一样,受了委屈不像别家小孩用细嫩尖锐的嗓子大喊大叫,他就扑闪着两只大眼睛,一言不发流眼泪。 流得人恨不得把心都摘下来给他。 席澍在他耳边低语,跟哄小孩似的,搂着着一摇一摇:“我收到你寄来的信时,战局乍变,上面指挥我们支援东北,我不是故意瞎承诺的,我以为……我以为能够跟之前一样,打完战就能回家过年了。” 余晏被猝不及防地一串话炸得蒙了,整个人晕乎乎,唯有难以言喻的恸动直涌心头。 席澍是怎么知道的,他什么时候恢复的记忆,是出差之前吗?还是出差之后。 或者,他根本没去广州。 余晏收回挽在他腰间的手,想要推开他。结果人没推开,换来的是更不讲道理的拥抱。 压得更紧了,气都喘不过来。 他咬上席澍肩头,没用力,含糊着说:“我不怪你,国家局势艰难,谁也说不准下一秒是生是死,你知道的,我永远最支持你志向。” 席澍的心都要怄着搅了下,他不敢想象,余晏是怀着怎样的心情,面对他那些凌厉的质疑、不留情面的审问。 “你为什么不肯告诉我,难不成是我惹你伤了心,到了现在你就不要我了。” 余晏用尽全身力气,故作轻松道:“穿越时空,神鬼之说,我本来就是假借旁人身份的小人,说出来谁会信。” 席澍额头青筋都绷出来,在皮肤之下狰狞的起伏:“你不是小人!你……你是余家,是我金尊玉贵养大的少爷,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会信。” 泪滴到了余晏的肩窝。 抵在席澍胸间的头抬起,余晏涣散的视线逐渐找到方向,那是一双含着水光的瞳孔。 他很轻巧地笑了一下,席澍的眼底连血丝都泛了出来,很艰难地勾了个笑出来。 一切尽在不言中。 我亲爱的爱人,多谢裹挟满身尘烟来到我身前。 正如那句戏言。 我们本就是千年修来的缘分,上天又岂能让我们分离。
第48章 同床共枕 深夜时分, 两人相拥在房间内,瞳孔深处只映出对方身影,一切纷扰都被丢在了那扇门外。 余晏被怼在他肩头许久后,理智回笼, 他板着脸质问:“你是不是撒谎了, 根本没有去广州, 你背着我去了昌凤。” “……”席澍无言, 有个很聪明的对象,实在是令人苦恼。 他不搭理余晏这句话,很蛮横地把人又压回肩头,“明天再说吧,太晚了。” 余晏失笑,也懒得反抗:“好。” 他这副灵魂都还没归位的模样,也确实不适合谈论事情, 这个晚上, 对于他们两个人来说,都太过于不寻常了。 甚至不舍得多说一句无关的话。 默了片刻后, 余晏额头的汗冒了一层又一层, 他是在忍不住:“你不热吗?” 席澍:“。” 不说没感觉,说了才反应过来, 羽绒服罩在身上,就跟火炉堆里头直接烤没区别。 他本来就是怕热的体质, 汗珠流淌在并不算白的皮肤上, 荷尔蒙跟不要钱的一样迸发出来。 余晏撇了下嘴角,眼皮绷起, 伸出他修长的、矜持的一根手指把席澍推到半米外。 义正言辞:“把衣服脱了,然后去洗澡, 你坐一天飞机都折腾臭了。” 还会嫌弃人。 席澍配合推后一步,双手懒洋洋张开:“这话说的,你十几岁不晓得事的时候,我帮你疏解,怎么就没想到嫌弃我了,和着是用完就丢。” 说完还恬不知耻地搓了下手指。 这句话烫到了余晏的听觉,他脸硬邦邦的绷着,毫不掩饰凶意:“席澍,你!现!在!给我滚去洗澡。” 然后理也不理人,后脑勺都带着火,直接往客厅走。 席澍从口袋里摸出根烟,也不点燃,叼在嘴巴里笑了声。 耳朵都红到脖子了,真可爱。 在余晏房间里头的卫生间洗完澡后,他眼睛都不眨,自然而然钻到带着清香的被子里,扬声喊:“余晏,几点了还不上床睡觉。” 理直气壮。 几分钟后,他都没有动静。这倒不是余晏故意的,而是伪装成他人的身份面对席澍这么久,他脸上的面具一下摘不下来。 一个人呆了半小时,才消化好情绪,踌躇了良久,还没有想到怎么面对席澍。 对于他来说是两年,可席澍呢,他曾真切地活在现代三十年,这实在是个太漫长的数字,占据了人的小半生。 足够牙牙学语的婴孩长成顶天立地的大人,周而复始地诞下又一个婴孩,那些澎湃的情绪又足够支撑席澍多久呢。 他没有答案。 席澍又在催促了,“你再不进来睡觉,别让我下去抓你。” 余晏从鼻腔里很轻得送了口气出来,撑起身走进去。 房间里很有生活气,比起刚搬进来透着股样板房的死人味,多了窗前的插花,书桌上有些杂乱的稿纸。 今天晚上,真丝床单上面又多了个裸着胸膛的男人。胸前的水珠没有擦干净,滑过苍劲起伏的块状腹肌,流下一道道水痕。 余晏耳朵刚消下去的红,又有反扑的趋势:“你……是不是神经也坏了,刚穿那么厚,现在一件都不穿,冷不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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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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