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侑眼皮直跳,仿若活见鬼,欲诉无门:苍天!这人险些腰斩,只用昏几个时辰的?! “……姐姐真是误会我了。”花侑讪笑着避让两步,察言观色,“我肚子饿了……” 祝衫清并未收斧,语气凛若冰霜,又问:“饿了?” 花侑眨眨眼,弄巧呈乖:“是呀姐姐,我——” “我”字说到一半,祝衫清单手揪起他松垮的衣领,踏入堂内。门“嘭”的声关上,纸人们围作一团,正“哎呀”不绝,祝衫清冷冽的声音从内掷出:“进门之人,烧死!” 纸人悻然,立马噤声。门内传来痛声哀嚎,须臾后,门被踹开,纸人们跷足以待,门开瞬间立马涌上前去。 祝衫清擦身而过,纸人们又是一阵“哎呀”乱叫,手忙脚乱抬起地上的花侑。 花侑脸上开染坊,鼻青脸肿:“不……不许走,还没有到我的三……三百招!” 纸人们蹲身,又是递手帕又是接胳膊,忙得要起火。 一只为他接上脱臼的胳膊,宽慰道:“别哭啦别哭啦!主人准备了饭菜,还是很疼你的!” 另一只音色冷峻,力道无情,拖拽道:“主人说了,没打死,饿死也行。” 不说还好,一提这个,花侑登时睁大眼睛,泪水滚滚奔腾。想他妩净神哪受过这种窝囊气! 说来也怪,他如今不仅样貌成了谢弦,就连体内咒力也是谢弦的。祝衫清铁了心打他,花侑若是还手,必然暴露陌生的招式,让祝衫清察觉端倪。 也不知道祝衫清是凭借什么标准捡的小妖!百千年道行打不过一个野道人!关键这野道人身残志坚,还留有致命伤! 一思忖就忘了痛,泪水倒是不停歇。不出片刻,花侑被纸人拥挤着进了屋。祝衫清正襟危坐在桌前,听闻动静也不侧身,即便蒙着眼,花侑也能明白她是在假寐。 花侑观察着她,暗自坐在最远处,如芒在背。祝衫清的剑横在桌上,花侑看着就心里发怵,这饭入口就催吐,但他愣是凭借意志,跼蹐地吃完了一顿饭。 他搁下碗,祝衫清终于有了动静。她有动静,花侑就霎时噤若寒蝉,屏息瞧她从桌上握剑就走,仿佛她坐这儿仅为了花上时间来监督他吃饭,如今饭吃完了,祝衫清的任务也结束了。 “等等。”花侑暗叫不妙,起身拦住:“我想你这么快醒来,无非是强封经脉,空耗寿命!你如今拖着这么重的伤,又要去哪里?” 祝衫清道:“杀人。” 花侑忙问:“杀谁?” “一条蛇妖。”祝衫清也不遮掩,“伤你的蛇妖。” 花侑呼吸微窒:“他,他啊……你要如何杀呢?” 祝衫清冷哼一声:“自然是以命抵命!拔掉他的舌头,再挖掉他的心,剥皮抽筋难泻心头之恨!休要让我找到他!”她面容冷酷,此刻又露出些厘祟门门主的模样来。 看她这架势,花侑也猜得八九不离十了。花侑顿时舌头痛,心也痛,嗒然道:“其实,嗯......姐姐创巨痛深,何必为了个小妖折腾自己的性命呢!实在不值,我瞧着怪心疼的!这样......”花侑讨乖,顺势接过祝衫清手中的剑,“它们咿咿呀呀在外吵死了,姐姐不如派它们去寻蛇妖踪迹。杀妖你最拿手,追妖可就屈才了,不如好好养伤!” 祝衫清渊思寂虑须臾,似乎觉得他这话很有道理,她松了手中的剑,花侑也暗自松了口气,岂料这口气松到一半,祝衫清又立马捉回花侑的手,问:“怎么了?你很害怕吗?” 花侑由于紧张,浑身冷汗。他心说:不然呢,你当我面说要活剐我,我还只是手寒,搁别人早吓死了! 花侑抽回手,露出忧色:“是啊!你一天将自己往死里折腾八百次,喂,这到底在折腾你还是折腾我们啊!” 祝衫清闻言怔愣片刻,竟忽地笑开来,此事作罢。然而到了夜间,花侑却越想越心慌,心道:她在我面前说这事是无意还是在试探? 天知道他在听到祝衫清要杀蛇妖过后,终于意识到自己必须得扮演谢弦了!花侑思及此,灵光一现,想到个人。 他临时找来几名纸人,颐指气使,命它们站到他从前住过的屋子前排成一排,对着门内拱手抬笑,花侑反复摆弄,最后精确了几个站点,试着召唤谢月。 果不其然,不出须臾,头顶忽地传来“笃笃笃”三声,谢月一颗脑袋忽然倒挂在上方,她身手矫健,将自己甩进屋内,大刀阔斧地坐在桌前:“出来一次费我好大的阴寿,找我干吗?” 花侑说阖上门:“谢姑娘,此次召你……” “等会儿。”谢月伸掌制止,“小王八,你叫我什么?” 花侑听到这个“八”字,反应过来自己此刻顶着谢弦的脸。他道:“谢姑娘,这很难说清楚,但我并非谢弦,而是花侑。此刻我找你出来,的确很冒犯,但我想请教你一件事,‘谢弦’此人生活习性如何?言语风格如何?行事如何?性格如何……” “等等等……”谢月消化了片刻,“虽不知你怎么成了这幅模样,但瞧你着急,我就直言了。谢弦此人的性子和你很相似,行事乖张,欺软怕硬,赢了十分嚣张,输了就掉眼泪,爱躲在祝衫清身后。总之,这蠢蛋,我是看不惯他。” 花侑深思半晌,最后真诚地问:“这是在指桑骂槐吗?” 谢月连连摆手:“哈哈……妩净神误会我了,谢弦是个机灵鬼,很好演,你只要不跟祝衫清对着干,你俩十分相似契合的!” 花侑说:“好。我此次借用谢弦的力量,能让你留久些,你索性将剩下的兄弟姊妹全部告知我吧。” 花侑有预感,兴许今后他可不止扮演谢弦这么简单。 原来祝衫清在靖京的将军府里,曾豢养过十二只小妖,按照道行和岁长,谢月排在老幺的位置,但由于她是最早被祝衫清捡来的,在她之前的十一位兄弟和姊妹都索性跟着她姓。 花侑向来懒得费体力,更懒得费脑子,此时却出乎意料地垂听,将余下十一个人的性情特点铭记于心。 花侑反复思量,忽然沉默。 谢月说:“这其中出了什么岔子吗?” 花侑盯着桌面,凝神道:“错,我只是在想,你留存在这里,究竟是因为成了厉鬼被封,还是因为冰晶碎片的缘故?” “你也错。”谢月拨弄茶盏,“我只是一缕被禁锢于此的孤魂野鬼,我束手无策,所以拜托你帮忙。妩净神应该没有在我身上感应到冰晶的气息吧?” “没有。”花侑手指扣着桌面,顿了下。 “嗯,等你取完冰晶,杀完最后一只妖时,祝衫清也该死掉了吧。”谢月为花侑斟茶,“你不必担心,到那时,魇境崩塌,我的夙愿达成,执念化乌有,我自然就消散了,不会出去为祸苍生的。” 花侑接了茶,继续问:“其实还有一个我很想知道的问题,祝衫清的眼睛到底是怎么瞎的?” 祝衫清先前几次没认出他来,装瞎应该不太可能,不然祝衫清早就将他千刀万剐不知多少回了。 谢月冷然道:“她的眼睛,是被自己养的弟子搞瞎的。” 原来自从祝衫清受伤碰到了谢月,一路救助小妖回到靖京后,她便将自己禁足在禁室面壁,半月后祝衫清出将军府,重返厘祟门,却带来了一场雷厉风行的制度改革。 一夜之间,她将自己炼制的法器尽数赠出。 众弟子摸不着头脑,这些法器都是捉大妖用的,莫非门主出门一趟,是撞见大货了?! 然而并不如他们所想,这些法器也不是捉妖的,而是甄别妖的。不仅要甄别是不是妖,还要鉴别是妖的正邪好坏。 一言蔽之,厘祟门规矩大改,不可滥杀错杀虐杀。 此法一行,不满者占据多数。那些原本就看祝衫清不顺眼的,眼下都原形毕露!谢月并不清楚祝衫清是怎么被人弄瞎的,只知道那群人要的不单是祝衫清的眼睛那么简单,而是索命不成。 只瞎一双眼睛,已是祝衫清尽力过后的保命招数。 谢月道:“当然,这其中少不了叛徒的助力。” 花侑道:“叛徒?” 故事未完,此时屋外忽然清冷冷地站了个黑影,祝衫清的声音堪比恶鬼低吟:“你在和谁说话?” 花侑和谢月机警对视一眼,正要搪塞,忽听“轰!”的震天巨声,地动山摇,旁边的阁楼竟轰然塌了半爿! 在硕石滚落的轰鸣声中,传来庞然野兽的低吼声,一道银铃摇晃作响。谢月在桌上写到一句话—— 叛徒来了,谢芸生。 黑夜之中,白色雪狮肩宽体硕,两只红目虎视眈眈,仿佛两团鬼火。它的肩背上坐着命跷足女子,红妆打扮,她手中骨扇摇曳,正缓缓从弥天的尘灰中行来。 谢芸生故作惊讶,随手一扔:“哎呀姐姐,你怎么将自己捆起来了?” 她说这话之时,花侑将好打开门,岂料擦地滚来一个人,花侑瞳孔骤缩,地上那人被法器捆束,伤痕累累,模样残喘,竟也是祝衫清?! 谢芸生遮脸低笑:“这不是小八吗?可爱,犯错啦?”
第80章 千面 花侑缄默片刻,谢芸生从雪狮背上直起身,似笑非笑:“在想什么?” 花侑假意抬笑:“在想你谢老二怎么次次来,次次搞破坏?” 原来适才不过须臾之间,他和谢月就已凭借识海共感诉了半宿衷肠! 谢月安抚说:“神啊,你稳一点!谢弦平日跟我混,所以才将‘谢老二’挂嘴边。可你要仔细了,若是谢弦到了理亏示弱时的绝境,便要叫三姐了。在我们这儿,老大老二是按照谢氏之姓排的,但若称呼辈分,祝衫清最大,你记好了!” 花侑心说:你们一群萍水相逢之人,族谱还真乱! 谢芸生闻言,骨扇遮面:“打是亲骂是爱,许久不见阿姐,我实在欣喜,不过小八竟然还有心情想我吗?” 雄狮伏地,谢芸生落了地。只见她骨扇倏然弹出无数寒光刀刃,她抬脚踩断了“祝衫清”的手指,以刀刃插进“祝衫清”的后背! 地上的“祝衫清”霎时断了气,而花侑跟前这位祝衫清却面不改色。 谢芸生松了口气,似乎累得可以:“……姐姐,我还是喜欢这个柔情面的你。小八呢?” 在她说话间,谢月马不停蹄解释说:“祝衫清有千面之相,地上这个便是她的千面之一——柔情相,你先前遇到过,很温婉动人,不似现在这幅冷酷面。若你有兴趣,可以去地宫中瞧瞧,那里还有很多挂着的祝衫清。” 花侑诚挚地想:感谢,不过倒也不必。 花侑知晓缘由后,对谢芸生道:“哈哈,你管我呢。” 谢芸生唇角一僵,要看二人要斗起嘴来,祝衫清终于出言劝止:“好了!小八受了伤,你有怨恨朝我撒,如今搞得震天动地,惊了他的心神,一时半会儿好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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