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安遥把他扒了个精光,就把他放置在客厅了,怎么说呢,就很无奈。 他只能自己把轮椅转过来,捡一件安遥丢在地上的衣服先穿着。 “抱歉哦,忘记了。”安遥真诚致歉,随后直接蹲在地上,观察起司煜深腿上的刀口。 手术造成的刀口并不长,较为严重的是车祸导致的外伤,即便过了近半个月,依旧触目惊心。 安遥没想到绷带下的伤口这么严重,他轻声问:“还痛吗?” 这样的问题其实没有意义,只要是个感官正常的人,都不可能忽视这股剧痛,但他自幼受到的教育和他的自尊心,不容许他说出痛这个字眼。 司煜深嘴硬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痛。” 安遥小声哇了一下,眼中透露出钦佩,“这样都不觉得痛,你可真厉害。” 他拿起药水,放心道:“本来想说这种药水可能有刺激性,让你忍着点,现在看来不用啦。” 司煜深:? 紧接着,一股不亚于受伤时的剧痛从腿部传来。 两分钟后。 嘴唇咬得发白的司煜深:“……其实还是有点痛的。” “是吧,我就觉得会痛,那我轻一点。”安遥放轻手上的动作,又对着伤口吹了吹,“我帮你呼呼,痛痛飞走啦。” 司煜深:…… 生理痛苦和精神痛苦必须选一个是吧。 上好药安遥拿起一卷绷带,细心地一圈一圈往上缠。疗养院的孩子大多都是内科病,他帮忙处理外伤的机会不多,所以并不熟练,缠的时候还好,收尾时就犯了难。 松一点会散开,紧一点又不好系。 司煜深见安遥多一圈少一圈的折腾了半天,不禁开口道:“要不还是我自己来吧。” 安遥绷着一张小脸,面上难得严肃,他认真道:“相信我。” “行。”司煜深没再多话。 三分钟后。 安遥擦擦额头的汗,大功告成,语气轻快道:“好啦!” 司煜深眼睁睁看着安遥把打完结余出来的部分,系成一个歪歪扭扭的蝴蝶结。 司煜深:…… 我就不该相信你! 他试探道:“多出来的部分,不能剪了吗?” 安遥啊了一声,像是才想起还有这个选项,但是他系蝴蝶结也废了番功夫,不舍道:“剪了多浪费,蝴蝶结好看的。” 司煜深在心底宽慰自己,反正再过两天他就搬走了,别跟一个傻子较真,况且这傻子也是为了自己好。 另一条腿的绑带则因为余下的长度刚刚好,躲过一劫。 处理好这些安遥才想起被他随手放在角落的蚂蚱,和毛茸茸的小猫不同,这种生物很难看出情绪,安遥也不晓得它开心不开心,饿不饿,渴不渴。 安遥把塑料瓶捧在手心,问司煜深,“它应该吃些什么呢?” 后者嫌弃得把身子往旁边躲了躲,不确定道:“或许……草?” 安遥听完就起身往门外冲,跑到门口才想起外面正在下雨,只好又蔫儿哒哒地回来了。 这场雨一直下到了晚上,中途停了十几分钟,安遥趁机出去拔了几根草,他刚回来没多久,便又下了起来。 安遥不喜欢雨天,阴沉沉的天空总是让人很难过,胸口发闷,做什么事都提不起精神。 晚上两人吃过饭洗好澡,安遥就把司煜深扶上了床,自己也爬了上去。 虽说外面在下雨,但天气还是湿热的,仍需要风扇的助力。 插上电源,轰隆声响了起来。 扇叶旋转制造出的风吹起安遥卷翘的发梢,一下一下蹭着司煜深肩侧的衣服。 不用特意去看,司煜深也能感受到安遥兴致缺缺。 “你……心情不好?”司煜深试探问。 安遥的声音比平时沉下一个度,但依旧是温软的,他说:“煜深,没有人会每天都开开心心的。” 司煜深:……你还教育上我了。 “下雨天,总是会发生些不好的事情。”安遥抱住身侧人的胳膊,小孩子寻求温暖似的蹭了蹭,闷声道:“所以我讨厌下雨天。” 司煜深视线不自觉看向窗外,想起他出车祸时也是雨天,虽然没有这场大,但也给救治过程带来了阻碍,他到现在还记得雨水和血水混在一起,黏在衣服上的触感。 他附和:“下雨天,的确是挺讨厌的。” “所以快点睡吧,一觉醒来天就晴了。”安遥伸出手拍拍司煜深的头。 话虽如此,司煜深看了眼手机,现在才七点钟,要睡觉也太早了…… 手机屏幕光照到了安遥脸上,在昏暗的房间里晃得他眼睛一眯,“煜深,你睡不着吗?” 司煜深下意识就回了个“嗯”,待他发现自己说了什么为时已晚,安遥已经撑起半个身子,认真道:“我知道啦,你想听睡前故事。” 司煜深:…… 他不搭话,安遥便以为自己猜对了,缓缓开口道:“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王子,他很受国民喜欢……” 司煜深打断他,“这个开头听上去和你昨天讲的很像。” “就是呀。”安遥给了肯定答复,“我只背下来了这一个,背得可熟啦!” 司煜深:……可是它不完整,熟有什么用。 此时手机传出一声叮咚,是群消息提示音。 司煜深眉心一挑,他想,讲故事可不是安遥的专利。 “昨天是你给我讲睡前故事,今天该轮到我给你讲了。”他缓缓开口。 安遥身形一顿,烦闷的情绪略减,他说:“好呀,我最喜欢别人给我讲故事了。” 司煜深唇角勾起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笑意,他点开手机自带的图书软件,打开了稳居名著榜前几的《哈姆雷特》,低沉着嗓音缓缓开口: “丹麦的艾辛诺尔堡,在城墙的一平台上,守卫柏纳多与佛郎西斯哥入。” “此时正是深夜,一片漆黑中,佛郎西斯哥在城墙上站岗,而柏纳多来接他的班……”① “嗯……”安遥没听几句就晕乎起来,他有很多不懂的地方,又不知从何问起,他甚至怀疑司煜深是在说与中文相似的另一种语言。 几分钟后安遥小脑袋一歪,咚的一下砸在司煜深肩头,沉沉睡了过去,温热的呼吸打在司煜深胸膛,和风扇吹在腰腹的凉风形成鲜明的对比。 司煜深伸出根手指,把安遥的头往旁边挪了挪,同自己隔出点距离。 他心里松了口气,总算把这个小祖宗哄睡着了,他今天可不会干把安遥叫醒这种傻事。 屋里的风扇隆隆响着,屋外响雷也炸成一片,两边声音混在一起,本是吵得耳根发热,司煜深却从这氛围中品出一丝静谧,只要他不去在意,好像也没那么吵。 他看了没几分钟书,便也缓缓垂下手,陷入睡梦中。 翌日,叫醒他的是熟悉的歌声。 只是听起来和昨天不太一样。 “长亭呜呜外,古呜呜道边,芳、芳草呜呜呜——” 这是,哭了? 司煜深赶忙起身,小心支撑着身体坐上轮椅,他离开房间才发现安遥没坐在客厅门槛,而是蹲在院子的一处角落。 下了一夜的雨,院里没铺砖的地方被雨水泡得一片泥泞,有砖的地方也积出一个个鸡蛋大的小水坑。 安遥此时就蹲在泥泞的地里,对着地上的一个拳头大小的小土堆,一边哭一边唱,唱得险些背过气去。 昨天睡前还好好的,司煜深摸不清他这是怎么了,顾不上弄脏轮椅轮子,转到安遥面前,问:“发生什么了?” 安遥抬起头,露出一张哭花了的小脸,哽咽道:“小绿死掉了,昨天晚上我还看它在瓶子里趴着,今天早上他就不会动了,没气了——” “然后你就把他埋了?”司煜深看着近处的小土堆。 “嗯、嗯,要入土为安。”安遥点头,“可是我想不明白,它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死掉。” 其实司煜深昨天就觉得那只蚂蚱状态不太好,不像别的蚂蚱那么有活力,而且安遥的饲养方式也算不上妥善。 他拍拍安遥的臂膀,安慰道:“蚂蚱本就不是寿命长的生物,生活环境,吃食,种种原因都会导致蚂蚱死亡,你别太难过,或许他已经转生成食物链更高层的生物了。” 安遥听不懂食物链,但他明白转生,于是又断断续续唱起了歌。 司煜深不解,“你昨天不是说这首歌代表着下一次遇见?” “是呀,院长伯伯说死亡并不是终点,他们只是换种方式和我们再会,所以每当有小伙伴去世,我们也会唱送别……” 疗养院的孩子最熟悉这首歌,歌声一次次呼唤着他们回家,也陪伴着命苦的孩子走过生命的最后一程。 即是离别,也是对重逢的期盼。 安遥前世躺在病床上,最后听到的声音也是送别,然后他就在婚礼现场醒来了。 所以他就想,或许那些去世的小伙伴也像他这样有了新的人生,他们将在未来的某时某地重逢。 “这样。”司煜深了悟。 安遥一连唱了三遍才停,他起身拍拍沾满泥土的手,突然对耐心在这里陪他的司煜深道:“有你在,真好。”说着便要给对方一个拥抱。 司煜深把轮椅向后滑了半米,生怕安遥把泥土蹭到他身上,他眉头一挑,问:“因为我会安慰你?” “也有这个原因。”安遥顺手把手掌的泥抹到裤子上,奈何裤子也不干净,越抹越脏,他一边把自己涂成个小脏孩,一边冲司煜深绽放出发自内心的笑容,说:“主要是因为你说你不会死掉。” 司煜深心底忽然被猛猛触动了下。 这时他手机里传来几条简讯。 郁青:[图片][图片][图片] 郁青:房子找好了,我精心挑选的,布局不错吧
第9章 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深吸一口便能品出掺杂在其中的泥土气息。院门的小白花上沾着滴滴未垂落的雨珠,日光一照亮晶晶的,像是颗颗华美的钻石。 可惜这一切很快被燥热的暑气替代,日头越高,日光越烈,而且这场雨仿佛把接下来一个月的清凉都透支出去了,两人面对的是加倍的炎热。 这下不光是晚上,连白天也得和轰隆隆的电扇作伴。 许是天气热得恼人,亦或是小白小绿的接连离开给安遥造成打击,这天他没再到处溜达,而是安安静静地在家洗衣服,收拾屋子。 司煜深更是藏着心事,他不知道该怎么跟安遥说他要搬走的事。实际上在婚礼刚结束的时候,他就说过他在这住一段时间就会搬走,只是这“一段时间”比他预想中早了很多…… 两人各自藏着心事,一天一夜平淡无风。 转过天来,司煜深在一阵饭香中醒来,他昨天想事想到很晚,今早醒得迟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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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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