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丽的灯饰此刻亮起,映照出在场四位沉默的脸。 “南边到底怎么样了?”顾佑衡问。 “最南边已经失去信号。”段淬珩说,“长话短说,程钧告诉我他已经上了战场。情况不好,苍俊你想一下,主星和邲星还能拨多少人给我?” “我跟你一起走。”后者说,“我母亲给我留了则急讯。看样子程家有人把她放了出来上战场。” “抱歉。” “没什么可抱歉的,我知道虫群就算没来你也要去南方跟程钧谈判救她。” “就算她救出来了,此刻一定也会上战场。” “还是晚了。”段淬珩这么回,“没让你们先见一面。” “我和杨萍谈过,她的兵可以调,只要佑衡你觉得你能稳住主星。”周子渊转开这个话题。 顾佑衡只是哼了一声:“交给我。” 她刀上的血迹干涸,成了暗红色的锈斑。 “行。”段淬珩说,“不能继续拖,虫群最后的目的应该是从南北依次包围主星,再拖下去,晶核给我的压力就大到难以控制。” 他回头看向周子渊,在他要说什么前先开口:“有话要跟你讲。” 周子渊答:“我跟你们一起走。主星出不了事。出事我也无所谓。”
第101章 96 绳子
在死人,又在死人。 叶留香叹了口气,他喃喃自语,说段淬瑛你反应不要那么大。 他晃了晃脑袋,说算了吧。 算了吧。 我其实没有办法,叶留香说,你不要逼我。 仍然是他说,你到底想要什么呢? 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为什么这么害怕终场和结局? 我始终在想,他继续说,二哥是什么样的人,又长成了怎么样的人。更小的时候很黏他,觉得他聪明靠谱,十多岁的时候其实很烦他的天赋异禀。你知道,太耀眼的不加掩藏的天赋往往只能激起旁人的妒恨。我消化不好。 你没什么好羡慕他的。叶留香说,我也很羡慕你。汲汲营营就能有成果。 所以呢,他问,结果是和你一起待在这里等你所谓的胜利来消弭任何人的精神吗? 不要这么悲观,叶留香回答,快到终场了,不如再看看。 漫天黄沙,像巨大的漩涡,在恒星不灭的光下,卷起所有死意再依次展开。 仍然两手空空。 “一切结束前,你就在这里陪我吧。” “你不如干脆利落彻底杀死我。” “死了很痛快。”叶留香说,“但我不会痛快。” 仍然是他,起身,伸了个懒腰,说,叶留香,你最好别后悔。 他脖子上是深深的青紫色掐痕,远远看上去,像失去太阳后的土星环。 可银河系早已过于渺小,承放不下人类的虚妄。
眼前门被打开,有人穿着一袭白衣,站在她面前。 伴随放她自由的音效一同响起的是程钧举着的那瓶酒。 “喝酒吗?”他问。 “出事了。”苍黎用的是肯定句,姿态平稳。 “喝完再说。”程钧和她是旧相识,非要论,也算是老同学。只是苍黎在主星没待满两年,就匆匆远走。 苍黎示意他倒酒。 她和他面对着面干了一杯,两厢无话,唯有沉默。 程钧和苍黎昔日在军事学院争锋,但二人到底道不同。苍家人长在边塞,葬在荒星。程家人把持主星,要修待君之道。 他们唯一的交情,除了当对手,便是苍黎离京前,程钧约她喝酒。 彼时她已听到风声,一毕业,这位天才少年便要入宫。 二人看着彼此,彼时彼刻,如此时此刻,都无人自由。 只是当年程钧反复问她边塞境况,聊边防,聊餐食,聊驻扎时的风。 没有细节,他问的只是她的感受。 她说来说去,最后替他问出口:“你真的要入宫吗?” 他笑。然后说,这话,还真的只有你会问我。 他未作答,反倒说,多谢。 她沉默片刻,说,不客气。 此刻他们已经不是当年的家族未来,末日阴影高悬,她只问,战况如何?通讯还好吗? 程钧酒杯一放:“没有别的要问我了吗?” 她想了想,被北境磨练得冷凝而严肃的将军到底叹了口气,低声问:“你的武艺退步了吗?” 他愣怔失神片刻,酒杯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终于笑出了声,她仍然没有别的表情。 “你马上就会知道了。”他干了这一杯,拉她出门,“至于通讯,应该快要不行了。你熟,我带你去看看总控室,和程家我能调出的兵力。” 她点头。 恍惚间,像在北塞,又像在破军星。只是南方风柔,似皇家军事学院的训练室。 境况已然大乱。苍黎快速做出部署,程钧立刻响应,底下的将领一片安静。 “还在等兄长吗?”倒是程钧笑了笑,他拿出程家调令,“他已带人入主星。诸位,守好南方。” “事态紧急。”苍黎讲,“这是战争,诸位的家人应该也有不少在南方。北塞已经失守,主星危在旦夕,南方,退无可退。” “你说,怎么打。”有人应声。 他们商议到最后,居然是中军没有人坐镇。 程钧和苍黎都要去前方,争了几句没有结论。他把桌子一拍,说那就都去。反正哪里,都是前线。 没有足够的时间,黄金时间本来也只是几个小时,之后必须考虑向主星撤离。苍黎没有再多花时间,布置完基本的防线和战略,就该上战场。 从北到南,从段家到程家,从将军到阶下囚,不变的是总要有人有勇往直前,持续作战的勇气,要当必毁的利刃,要劈开黑暗,透出一丝光。 程钧在调试机甲时点来苍黎的频道,说他已经通知了段淬珩,他们或将有援军。 “程锐到底去哪了?”苍黎如此反问。 “你不如当他死了。”他笑,“他又能去哪?” 然后是,战斗。全然的战斗。 程俟潼睁大了眼,被量子兽的利爪撕裂头骨前,他的眼睛仍然死死黏在眼前的光屏上。 数字,无尽升腾的数字,和不断消散的链接。 有人捞了他一把。 他回过头。救他的人有一双很锐利的眸子:“兽潮是持久战,注意躲避。” 兽潮,听说过一点,北方的事,挂得很远,看过去有很多哭号,但握不住它。 可现在近在眼前。 他仍然站在原地,也或许只是不能移动,又丧失视觉,并僵入骨髓。眼前发着白光,直到被扔进急救站才堪堪回神。 刚刚那人有点眼熟。 但他已来不及想更多,他盯着自己的光脑,它上头的数字仍在上升,飞速上升,他感觉那不是一串图标,而是细细密密的绳子,人命攥成的绳子,勒住他的脖子,他快要不能呼吸。 ---- 今天更新了,明天也更新吧。
第102章 97 在乎
死到临头,当然有带着家人顷刻撤退的,倒不如说如果所有人都坚守阵地,反而好笑。 总有人选择逃往主星,但同样,也有人选择坚守。 南方已经是一片炼狱,最南边失落,程钧和段淬珩的对话结束在前皇后简单利落的南方概况里。 程钧许久没上战场,回南方之后却从未松懈训练,深夜寂静的训练地和热闹的演练中,他总分神想起很多年前。 指挥课上苍黎和他挥斥方遒,讲当年高祖那一战,如果考虑现今的科技和装备,又会有何不同。两人看法截然相反,互不退让,索性辩论。他潜心研究过,讨论了很多细节与观点,场下学生们配合着欢呼。众人的鼓掌声里,对面的人却仍然平静镇定,说,多谢赐教。 明明争论是赢了,苍黎平和的眼神却让他感觉自己输了。 当日的老教授课下叹了口气,拍苍黎的肩膀,说守北境,你要学的还有很多。加油吧。 又看向他,淡淡道,年轻人有志向是好事。他觉得她有话要说,最终从北境退至主星,安享晚年的教授只是笑了笑,她从来严肃,这笑他没有参悟透。 后来也就没有必要再去思考,伴君如伴虎,承武帝不是好相与的人,程家要争权,段淬瑛要过得好,零零碎碎考虑的事太多。守边是战争,打天下是战争,夺权也是战争。他选择了自己的战役,然后处理伤亡。 他没有后悔,程钧不是会为自己的决定后悔的人,他从来买单离场,有野心得干脆,赌得利落。敢做要敢当。 多年后,软禁苍黎,也没觉得自己赢了。而那人问他一句,你的武艺退步了吗,他哑然,又觉得应当如此。 苍黎就是这种人,不然又为何二十多年前要问,你真的要入宫吗? 那时她北上,程钧羡慕,甚至到了嫉妒的地步。但他同样有他想要的东西,并为之努力,只是没有得到。或许死不足惜,或许声名狼籍,无所谓,他是这种人。 但回南方后教授未竟之语跨越时光般一下一下敲在他的骨头上。斯人已逝,参不透的就成了永远的悬念。 此时竟难得觉得爽快。 这爽快里夹杂着无尽的背景音。苍黎指挥声同步在战场的每一个角落,整体的局势十分不妙,兽潮绵延不绝,阵势难料,数目未知,通讯在不断被破坏,工程师小队的语气已从一开始的急促转为此刻的麻木。 哪处又探不到信号,哪处已宣告迷失。 通讯断裂在战场上是多吓人的事,他们都很清楚。 苍黎声音里没什么波动,临危不惧,大将风范,软禁这么久也没有折损她言语里的气度。 而程钧能做的是继续向前开,鲜血溅上机甲,再被系统清理,尸体碎片量子兽残骸飞速崩落,像一片片雪花,像埋葬段淬瑛之地的无尽黄沙,像皇宫里的柳絮。 他在又一次射中量子兽的核心后,抽空给段淬珩再度发去消息:恐怕支撑不了多久,快。 他冥冥之中有些预感,这时的畅快像回光返照,又像环顾荒谬的命运与他开的玩笑里,响起的终场音。 “星球上空大气层状况如何?”苍黎在频道里问负责救援的队伍,“已经撤退了多少平民?” 程钧没有心思去听别人的死活,只在一片片的爆炸哭号和嘶哑麻木焦急无奈的声音里持续往前攻。 他等对方交代完该做的,抽空打开他们的私人频道,问她:“还能撤多少人?” “如果还是目前的态势,留给这颗星球的时间最多还有十二个小时。”苍黎回复,“然后应当走不了了。若攻势减弱,就不好说。但我们根本无法估量量子兽潮的兵力和部署,它们几乎是有组织有规模地随机出现在任何一个地方,又能连成一片,同步阵型和策略。我尝试发出急讯,但信号不好,已经无法跨星球传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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