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小厮几砚见了就笑:“少爷不是不耐烦穿这监生衣服的吗?怎么今天打扮的好齐整模样。” 萧扶光拿折扇轻轻敲他一下,“你知道什么!今日是孙博士讲学,他规矩最严,我要是乱穿衣服,不知道又要吃多少白眼了。” 另一个小厮昔墨刚好牵了马来,听到这句话,又劝:“依我看也不在今天这一日,求您以后也都这般规规矩矩的吧!” 不仅只有萧扶光一人因为春熙园的事情受罚,他的小厮也一个不少的都吃了挂落。 被昔墨这么一说,萧扶光也觉得理亏,便道:“一会儿我进去了,你们既不必在国子监门口守着,把府里的几个也都喊上,去鸿禧楼叫一桌酒席,就当是我给你们压惊赔礼。” 两人连忙说不敢不敢。 主仆一行人正有说有笑朝着国子监而去,忽然听到有一人喊了一声“萧世子且慢”。 萧扶光转身看去,见来人有些眼熟,却一时怎么也想不起来是谁,只好在马上歉然拱手道:“还未请教这位兄台是?” 来人穿青色圆领袍,带灰色方巾,俨然也是监生打扮,此时在马前一拱手,笑道:“后学张梓望,前日在春熙园有幸与小侯爷一晤。” 萧扶光:…… 看来不是他记性差,这人他是根本不熟啊。 被话都没说过一句的人当街拦住,萧扶光有些摸不着 头脑,不过仍然是翻身下马,道:“恕某眼拙,竟没认出张兄来。张兄今日前来,不知有何赐教?” 张梓望却笑了,回道:“自从春熙园见了世子钧面,小可便有了一桩心事,唯有世子可以解惑。” “不想往尊府递了几回帖子,均不得见,后来才知近来您潜心修学不见外客。小可无法,这几日只能常来贵府附近静候,幸而今日遇见了。” 这下萧扶光更觉莫名,耐着性子问他:“不知张兄所为何事?” 张梓望便道:“不知世子是否还记得,四年前,南河滩码头上的故人?” 【哎呀!我想起来了!这个人是张子旺啊!小萧你以前救过他姐姐!】 被小美这么一提醒,萧扶光也想起来了。 四年前他在京郊闲逛,的确救过一个在码头上卖身葬父的女子,当时见她身世凄苦,不仅给了她大把银子,还顺手从船家手上赎回了她那已经卖出去的弟弟。 只是当时那小子又黄又瘦,和面前这个体面阔气的白面书生简直没有一丁点儿相像之处。 见他似乎是想起来了,张梓望登时双目含泪,不顾这是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竟双膝一软跪了下来:“晚生张子旺见过恩公!实在是上天垂怜,让我还能再遇到您!让我姐弟俩还能有回报恩公的机会!” 萧扶光吓了一跳,赶紧上前将人搀扶了起来,又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看你也是要去国子监点卯的,不如我让家下人置办些薄酒来,等散了学咱们再叙。” 张梓望自然是欢天喜地的答应了,又一定要上前替他牵马,被昔墨好说歹说给拦住了。 不过同是监生,一人骑马一人在下面走也实在不像样。 幸而几砚机灵,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就跑回去传了两顶轿子过来。萧扶光请他登了轿,两人便一道往国子监去了。 ----
第7章 结草 萧扶光心里惦记着这件事,散学之后便婉拒了几个同门的邀约,径直去找梓望。 不巧的是,这时一个小童跑过来拦住了他,道:“萧少爷,我们先生有请。” 他认出这小童是国子监博士孙占鳌身边伺候的,只好给张梓望使了个眼色,先去见孙博士。 到了国子监给官员准备的下处,便见孙博士手里拿了几篇他交上去的策论正在看,萧扶光头皮一紧,行了礼之后便站在一边大气不敢出。 孙占鳌看完,对他道:“听说你家请了周镜明坐馆?” 萧扶光应了声是。 “难怪你这文章倒是长进不少。周镜明此人我也听说过,学问极好,只是时运差些,一直不能得中。” 说完又将几篇策论,给他细细点评了,萧扶光也都逐一认真领会。 见他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孙占鳌的面色也和缓了不少,又聊了些让他专心学业,不要总是分心研究末流杂学的话,才仿佛不经意间问了一句:“你今日是和张梓望一道来的?怎么和他走到一起去了。” 萧扶光笑道:“只是之前打过照面,今天路上刚巧遇见,又是同路,就一起走了一段。” 孙占鳌便教训道:“既然不熟,你何必让他坐你家的轿子?你就是性子太好了,这些攀附的人才能屡屡得逞。” 见萧扶光不解,他又低声告诉:“这人是宫里张婕妤娘娘的弟弟,进京一年多了,如今来国子监也就是为了混个出身,日后好谋职而已。这种外戚,粘上了不知道多麻烦,你远着点就是了。” 自从冯贵妃仙逝,后宫里位份最高的便是三皇子的母亲林贤妃,但最受宠的却是两年前夔州府送入宫的秀女张婕妤。 这张婕妤竟然是他救过的那个孤女? 拜别孙博士,萧扶光走出国子监大门,见只有昔墨一人牵马等着,便问:“怎么只有你?几砚呢?” 昔墨:“刚才张公子非要在大门口等您,人来人往的,我瞧着实在不像,就让几砚就陪他先去鸿禧楼了。” 萧扶光笑:“还是你周到。” 等到了鸿禧楼,张梓望果然已经在他专用的雅室里等着了。 刚一见到萧扶光,他便又作势要下跪,被萧扶光赶紧搀住了,好说歹说他才肯在下首坐下了。 小二送上茶水,两人又让了一回。 萧扶光便问道:“适才匆忙,还未来得及细问,我依稀记得当年张兄与令姊说过要奉令尊返乡,怎么如今又到了京城?” 张梓望朝杯子里“呸呸”吐净了口中茶叶,才笑着回他道:“所以才说人生无常,世事难料呢!” 说着又将这些年的经历细细告知。 原来当年姐弟两个得了萧扶光的资助,的确也扶灵回了原籍,给父亲办完葬礼,见还剩下不少银子,两人便想着不如置办几亩田地安分度日。 谁知道家乡的地痞欺负他们久不在此,根基不稳,因此拿劣田假作良田充数卖给了他们。 等到后面发现时,他姐姐气不过,告到了官府,反被勾结地痞的县官下了大狱。幸而刚好夔州知府正在本地友人家里做客,听闻有此冤情,不仅惩处了贪赃枉法的县官,还救了他姐姐出来。 “更巧的是花鸟使正在夔州择选秀女,知府大人见姐姐貌美,便起了举荐的心思,因是同姓,便与我家连了宗,家姊得以以官府小姐的身份被选入。” “家姊入宫以来,得蒙圣宠,如今已经是婕妤尊位。小可也在去年被家姊派内官迎到了京师,如今更是得了个监生的名头,日后也算是能有一番前程。” 听到他这番大起大落的自述,萧扶光也不由叹道:“没想到世间竟有如此奇遇,贤姐弟现在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张梓望也笑得颇有些志得意满,不过仍然谢萧扶光:“以前我们姐弟两个走投无路的时候,如果不是恩公仗义疏财,只怕早就是黄土一抔,哪还能有如今这造化。” “家姊在陛下面前也有几分体面,这些年一直求着陛下帮忙找人,但又不知道恩公名姓,偌大京城实难寻访。原本以为是我们和恩公的缘分浅,没想到前日小可竟在春熙园遇见您了。” “小可回去之后立马向家姊禀报了遇见恩公的事,说要择日上门拜见,却不想家姊教训小可‘既然见了恩公,就该当场叩头相认、侍奉座前才是,怎么还敢自矜身份,学那些假道学的派头写了帖子去拜!’” 萧扶光忙道不敢,又说之前的帮助只是顺手而为,实在无需挂怀。 张梓望却很激动,面色都涨得通红,盯着他的眼睛,认真道:“鸟雀都知报恩,更何况人乎?如今我们姐弟侥幸有了些本事,必当竭尽全力报偿,还请恩公千万不要推辞。” 话都说到这里了,萧扶光也不好再推辞,只得与他约定,如果用得上他们姐弟的地方一定不会客气,这才成功将人打发了。 回去的路上,几砚喜滋滋地恭贺他:“少爷真是好运道,随随便便帮的一个人,竟然摇身一变成了宫里的娘娘了!以后咱们侯府说不定还能沾光呢!” 见两个小厮都喜笑颜开的,萧扶光只能独自苦笑。 察觉到他的心情,小美弱弱的开口:【你救过的人知恩图报,这难道不能算是好事吗?】 【牵扯到后宫的事情,哪里有那么简单。就算他们真的单纯只为了报恩,旁人也只会认为是我家想要结交外戚。】 怀王的事还没过去,又来了个婕妤娘娘,这事儿倘若给母亲知道…… 萧扶光头皮一紧,他已经能想象到赵明珠的怒火能燃烧到什么新高度了。 * 张梓望回到正平街角的一处三进院落里,他的管家连忙捧了厚厚一沓帖子过来给他看:“都是这几天送上门求见的,都告诉了爷不在家,他们还巴巴地来拜。” 接过来随手翻了翻,见上面没有要紧的人物,把帖子漫不经心地搁到一边,张梓望吩咐道:“以后这些你自己看着处理便是了,不必拿来烦我。” 又问:“这几天宫里有没有消息?” 管家道:“宫里倒是没有传话儿,不过夔州老家送了一千两银子和一些土仪来,都已经收好了,爷是否要去看看。” “一千两?”张梓望嗤笑,“他们当打发谁呢。” 说完也不去看,让管家把准备好的茶饭送上来,又安排让新买的两个歌姬抱了琵琶过来唱些小曲儿给他下酒。 不一会儿,各种珍奇菜肴流水般的被奉到了他跟前,天上海陆奇珍,各色俱全,样样都比刚才和萧扶光两个吃的席面奢华。 两个梳着高髻打扮时新的歌姬也到了,坐在下面杌几上开始低吟浅唱。 张梓望一边用脚打着拍子和曲儿,一边自斟自饮。 刚才和侯府世子同桌吃饭,他一直拘谨着怕丢丑,这下终于可以畅怀,据案大嚼,将各色骨头甲壳吐了满桌满地。 胡吃海塞一通后,被婢女簇拥着洗漱完毕,他才转身去了书房,要给张婕妤写一封书信说明今日的情景。 刚提起笔,他又想起前几天和张婕妤的对话。 在春熙园的时候,他其实第一眼就已经认出萧扶光就是当年救了他们姐弟的人。可是他来了京城日久,早听说过这些开国时军功起家的公侯府大多已经是个空架子,靖侯本人现在领着兵部的闲职,根本没有实权。 因此虽然对于恩人的身份很惊讶,但是他原本是不打算相认的,毕竟一个花架子的侯府,可能还比不上他这种家中有宠妃的外戚体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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