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着四面八方礼毕,他才直起身来,继续道:“长老比武与弟子比武规则无异。诸位长老之名,皆在这宗主法宝的八面玲珑灯之中。” 弟子说着话,往前走了几步。 他身后,两仪台的台子中心,出现一点灵光。 那灵光刚出现,还只是个小小的圆点。 弟子并未发觉,还在高声说着话。在他的话语声中,那圆点渐渐扩散,变大——那是一团玄色的灵光。 忘生宗弟子一点儿没有察觉到,席上的人倒是看得清清楚楚。众人脸上的兴奋一滞,神色各异地望着那慢慢变大的灵光,窸窸窣窣地交头接耳起来。 “台上是有什么?” “那是什么?” “为何那处会有玄色灵光……” 众人惊疑不定,小声细语。 台下,忘生宗两位宗主也坐在靠前的席上。 荀不忘察觉异状,站起身来,往台边去了两步。 瞧见那道玄光,他脸色微凝。 荀不忘转过头:“顾宗主,这是?” 顾不渡面色波澜不惊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动未动。 她也早瞧见了那道灵光。 可她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甚至眼皮都没抬。 荀不忘这样唤了她一声,她才终于抬起眼皮,望向他:“坐回来罢。不必惊惶,不过是他门恩怨。” “……” 台上又传来声音:“名号若出,便请长老上台来,与对手一战!” 台上的忘生宗弟子虽察觉到了台下众人的异状,却并未明白是为何,还在把话往下说。 突然,身后那道灵光轰的一声,炸出一道直直冲上苍天的灵柱的风。 风柱威力不小,掀起滚滚风浪。 登时,弟子连头发带衣服都被轰轰吹飞起来,头盖骨都险些被掀飞了。 他表情一滞,呆了片刻,才回过头。 他终于看见身后玄色的风柱。 “哎?” 弟子呆呆了声。 台下响起一片惊叫。 “那是什么!?” “好强的灵力!这是什么!?为何是玄色的!” “不会是魔修吧!?” 正说着,那风柱下的灵光突然向四面八方延伸而去,在地面上化作了一个巨大法阵。 法阵也延伸到了弟子脚下。 弟子一惊,立刻向后飞起一撤,落到台边的栏杆上,退出了法阵的范围。 他站起身,望向台上。 那风柱呼啸,地面上法阵已成。 只瞧了一眼,这位忘生宗弟子便瞳孔一缩,心中一惊。 “这是……” 台下观席上亦有人发觉了端倪:“传送法阵?” “传送?” “是呀,这是传送法阵呀。” 有人站了起来,望着台上渐渐成形的法阵,拧起眉道:“这究竟是谁,又是为什么,要在台上……!” 话音未落,阵中突然响起惨叫声。 众人一惊,台下窸窸窣窣的谈论登时全都止住了。 一双双眼睛死死盯着台上,那尖叫声正是从那风柱之中传出来的。 一听到声音,天决门所有人脸色骤变。 最近出门都得人随时搀扶着的上玄掌门这会儿是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痛了,腾地就从座位上坐了起来。 他瞪着一双老眼,瞳孔地震,死死盯着台上。 突然,风柱一鼓作气冲上天空,在空中消散开来。 两仪台上的法阵光芒,也同样缓缓褪去。 一切恢复原样。 唯一的不同,便是两仪台的台中央,多出来了一个一身漆黑的人影。 那人身上裹满漆黑魔气,蜷缩着趴在地上,如同一滩烂泥。 若非发出了声音,想必任谁都无法想象那是个人。 他惨叫了片刻,又突然不做声了。 像是喉咙里发不出声音来了,他趴在地上,手抠在地里,阵阵呻。吟着。 ——仙门大会,长老比武。 台子上突然冒出来这么一个东西。 场面实在怪异,席上众人全都失语了。 所有人瞪着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台上。 灵泽长老率先反应过来。她明白了什么,转头看向钟隐月。 钟隐月敏锐地察觉到了目光。 他侧侧头,见灵泽长老惊疑地看着他,便朝她一笑。 钟隐月脸上的笑灿烂极了,仿佛他做的是一件该论功德的大善事。 他抬起手,将食指按在唇上,含笑朝她“嘘”了一声,示意她莫要声张。 灵泽脸边淌下冷汗来,她突然有些看不明白钟隐月了。 “师尊!” 台上的忘生宗弟子突然喊了声。 灵泽再次看向台上,就见顾不渡一个轻功跳起,悠悠落到了台上。 站在栏杆上的弟子慌忙跟着跳下,焦急道:“师尊,请师尊莫要贸然接近!此人一身魔气,还不知是怎么一回事!若是魔尊的陷阱,师尊……” 弟子啰啰嗦嗦说了许多,顾不渡头都不回,理都不理,走上前去。 她抽出剑,一剑斩下。 魔气消散了大半,露出了此人的真实姿态。 这是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满身是血的人。 他脸朝下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而身上右臂那处已经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了。 顾不渡收起剑,退后两步。 她的弟子刚好赶到她身后来。 见到这样一个满身血气的人,他倒吸一口凉气。 身上魔气散了去,这人便察觉到身边有人了。他哈哈干笑两声,趴在地上喘了一会儿,便用仅剩的左手按在地上,咬紧牙关,颤抖着把自己撑了起来。 他动了动毫无血色的嘴唇,刚要询问是谁,那弟子就认出了他是谁。 忘生宗弟子大惊失色:“干曜长老!?” 耿明机失神的瞳孔一缩。 他转过头,在模糊的视线里看见一男一女二人,又在他二人身后看到了两仪台的栏杆,和栏后观席上密密麻麻的人影。 “干曜长老”四字一出,席下更是一片哗然。 席上立马就炸开了,所有人都震惊无比,叫喊起来。 “干曜长老!?” “那是干曜长老!?怎么可能!?” “干曜长老怎么会变成那个烂泥似的模样!?” 声音一声比一声刺耳,话语一句比一句难听。 耿明机脑子里一白,腾地坐直了身子。他瞪大双眼,复又眯起,拼了命地想看清四周。 可他什么都看不清。他只看得见密密麻麻的人坐在下面,一双双手指着他,震惊与鄙夷的话毫不掩饰地刺向他。 耿明机大脑一片空白。 他四周环望,却只看得见大片大片的人影。刺耳的话刀子一样捅在耳朵里,让他耳边嗡鸣作响,呼吸不断急促,几近窒息。 这些天的风言风语在此时此刻全都成了炸药,在席上噼里啪啦此起彼伏地大爆炸着。 “我早听说干曜长老出了什么事,可……没想到,竟是入魔了!?” “他这副样子,定然是入魔了!” “怎会如此,干曜长老可是天下第一剑呀!” “怪不得这些天一直没看见他,原是入魔了,不敢出门!” “那……他究竟是为什么入魔,前些日子他门下弟子,也是在场上用了邪术……” “干曜长老早就心有恶念了!” “我的天老爷,干曜长老竟然入魔……天决门完了呀!” “仙门长老入魔……杀仙阁这回是不会放过天决门的!” 席上叽叽喳喳,上玄掌门的脸色越来越白。 他本就因为病弱而气血不足,这会儿脸色更是惨白如纸,嘴唇哆嗦个不停,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周遭所有人都投来了目光,说的话是一点儿都不藏着掖着。 千夫所指。 钟隐月感受着周围人的指指点点,望着上玄掌门的脸越来越白,心中十分痛快。 他站起身。 他一站起来,周遭的指指点点立刻一顿。 四周的吵闹声安静下来了些许,但并未完全停下。钟隐月并不在意,他抬脚往台下走去。 沉怅雪自觉地站起来,跟在他身后。 众目睽睽之下,他走上了两仪台。 顾不渡与忘生宗的弟子看着他。 钟隐月抱着双手,一身白衣胜雪,脸上带笑地走近过去。 他躬身:“干曜师兄。” 耿明机呼吸不畅,哆哆嗦嗦地大喘气着,瞪着两眼地看着他。 他看他的眼神像看个怪物,又像在看一个杀父仇人。 他的喘气声都十分沙哑,仿佛胸腔里被人磨破了一个带血的大洞,一呼一吸都带着沙哑的血气。他呼哧带喘跟着破漏风箱地喘了半晌,才终于憋出来一句:“是你……” 钟隐月笑了笑,歪了歪脑袋,瞧着十分无辜。 耿明机却要气疯了,他两眼通红地发怒:“是你……你疯了吗!?” 是钟隐月将他传到这里来的。 刚才的法阵,是钟隐月做的。 沉怅雪要他死在众目睽睽之下,所以钟隐月做了。他把他带到这里来,让耿明机蓬头垢面满身魔气地暴露在仙修界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让他死在众目睽睽之下。 可这么做,无疑是在把天决门推进火坑里!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耿明机沙哑道,“杀仙阁……杀仙……会来的!!” “天决门要完了,杀仙阁会查每一个人。一座山门,哪一个长老都是门面。一个长老出了事儿,山门便全都完了,”钟隐月接过他的话,“我们掉入谷底,万劫不复,我知道啊。” 耿明机喉头一哽。 他难以置信地望着钟隐月:“那你……” “那又如何呢?”钟隐月说,“若名声是一群人装聋作哑得来的,若名声要一个弟子忍气吞声受尽苦楚才能保持,那这名声便不再写作名声,而是吃人的山。” “不要也罢。” 一旁的忘生宗弟子望向他的目光登时肃然起敬。 耿明机目眦欲裂。 “在这山门呆了这些年,我早就觉得,我们配不上什么名声了。”钟隐月说,“一人欺压,一人包庇,一人不问,一人帮凶,一人追捧。何来仙门,不过豺狼虎豹一窝,杀仙阁早就该来了。” 耿明机愣愣地望着他。 “……疯了。”他喃喃道,“疯了,疯了……钟隐月,你疯了吧!!?!” “我死在众目睽睽之下!要我死在众目睽睽之下!!” “为了这么一个畜生,你做到这个地步!你谋害师兄,祸害山门……!!” 耿明机抬手指向沉怅雪,声嘶力竭,喊得嘴角冒血,眼中的愤怒仇恨烧得越来越厉害。 他神色都扭曲了,一张脸神色癫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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