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褚寒又回来看那尸体,他走近了两步,“仵作喊了吗?” “仵作,仵作去叫了,今夜大雨。”汪帆直望着外面,忧愁道:“仵作住在城外,怕是还要等等才能到。” 江褚寒低头扫到那使臣的手,“这人是个武将?” 这使臣手上全是茧子,一看就不是个拿笔杆子的手。 “这,向来出使和谈都是文官。”汪帆直猜测着道:“许是燕国有所不同。” 江褚寒摸了摸自己的掌心,他走路绕过地上掉落的许多纸张,到那桌边停下,桌上放着几本书,江褚寒平日不怎么爱看,但他认得出其中分门别类,有好几本,尤其案边一本什么《杂记》,看得出来翻了很多次。 周围目光都在,江褚寒只过去提了提茶壶,谁知茶壶里已经空了,江世子只好悻悻地收回了手。 汪帆直这才反应过来,回首就示意后面赶紧去沏茶。 “世子,其实虽然仵作没来未曾验尸。”汪帆直给江褚寒转身让了路,他跟上去,“但咱们过来的时候也不算全无线索。” “咱们……抓了个人。” 江褚寒还是有些头疼,他走到榻上坐了,“这人可是凶手?怎么就被抓了?” “凶手说不上,就是有些嫌疑。”汪帆直想着道:“今日午后燕国使臣住进驿站,那人下午就过来了,这使臣出事之前,除了过来送饭的,就只有那人和他见过,而且,而且他们二人还换了房间。” “换了房间?”江褚寒有些随意地说:“怎么这么复杂,这人是谁胆大包天。” “是……”汪帆直犹豫了会儿,特意去看了江褚寒的表情,“是那个燕国质子……卫……” “嗯?”江褚寒揉眉的动作一顿。 汪帆直被这声吓了,还是七零八落地回了完全:“那个卫衔雪……卫,卫公子……” 空气里竟然噤声了片刻,江褚寒的动作停下,也没后话,汪帆直本来这事就做得犹豫,他思忖了遍,试探地说:“想着这事马虎不得,又要回禀世子,就暂且先,先把人抓了。” 江褚寒是喝了酒,脑子里有些杂乱,方才那话他反应了会儿,才觉得有些好笑似的又问:“你说谁?” 汪帆直轻轻“嘶”了一声,“卫……卫衔雪。” “……”江褚寒把手放下,他扫了眼后面的鸦青,鸦青大人神色也有些异常,对视里把视线错开了。 江世子好像又反应过来了什么,“你说,你把人抓了?” 汪帆直抓着袖子,“是……” 江褚寒偏过身,“你怎么抓的?” “拿……”那语气听得汪帆直心里直打鼓,“拿手铐锁了……关,关在隔壁。” “你把人锁了?”江褚寒嘴角一落,他抬眼瞅了那岁数不小的大理寺正一眼。 汪帆直不敢直视,“是……” 江褚寒也不知怎么就笑了,他抬手就像是要去抓人领口的衣服,可他动作一顿,停下的动作转而把手伸到了汪帆直面前,“钥匙拿来。” 汪帆直赶紧摸钥匙,“世子恕罪,下官,下官只是听说世子此前与那人有些纠葛,想着世子与他……” “汪大人。”江褚寒突然语气一冷:“你也年纪不小了,怎的没学点好的?” 汪帆直顿时膝盖一弯,他跪下去上举了钥匙,“世子,世子恕罪……” 江褚寒倒也没多发作,只将那钥匙接过去了,他起身,“等仵作来了尸体验好,天亮之前交给鸦青。” “是……” 江褚寒没再看他,直接出了门。 出门就是迎面的风雨,他一脚踩在地板上,下面又在“嘎吱”作响,这下江褚寒的酒是真醒了。 但他脚步忽然又慢了。 鸦青还跟在后面,“世子……” 江褚寒想了今日的事,在回春阁的时候娄少爷的话没说完,但江褚寒心里知道他说的是谁,这会儿汪帆直也做这样的事揣测他的心思,江褚寒总归是忽略不掉了。 他捏着那钥匙停顿了下,偏头问:“现如今京城里都怎么说我俩的?” “这……”鸦青知道他说的谁和谁,斟酌了道:“世子三年前当着陛下的面说了那话,这事很难不让人知道吧……” “我这么说……”江褚寒想了想,“不是给他面子吗?” 鸦青不知如何接,他换而道:“也有人说世子是同他有过节,要带他回去报私仇。” 江褚寒“啧”了一声,“说得我像个禽兽。” “也是。”江褚寒顾自地沉下眼,那往前的步子有些望而却步似的,“我好像是对他做过些什么过分的事。” 鸦青当他记性不好,“三年前他受了重伤。” 江褚寒瞥了他一眼,“咱们说的就不是一个事。” 鸦青有些一头雾水,就见江褚寒又往前走了,可他几步后又停了下来。 他正隔着窗子往屋里望—— 隔壁的窗未曾关紧,江褚寒随意一眼,不小心就看到了里面,屋子里点了烛火,亮堂堂的,那正对大门的榻上躺了个人。 那人闭着眼,也不知是养神还是睡着了,精致的眉目放在烛火下,像是镀了柔和的曦光,江褚寒的目光几乎聚在他的脸上,他一眼就认出来了。 这人如今竟然是这个模样。 卫衔雪的身形还是消瘦的,可他五官比三年前长开了许多,褪去稚气,多了许多文弱的俊秀出来,今日穿的衣服不算华贵,却也衬得他脱俗,他靠坐在那榻上,乌黑的发丝流淌在他白净的脖颈间,像幅不忍蹂躏的画卷。 江褚寒喉间动了动,聚上去的目光在暗处又被他收了回去,江褚寒觉得他本来就是要长成这个样子的。 好看。 江褚寒的手很随意地挥动了下,忽然“哐啷”清脆一声,他手里的钥匙猝然从手里落了下去,那钥匙砸在二楼的木板上,跳动着从边上一弹,接着就掉下了楼。 鸦青有些惊讶,他刚要开口,就见江褚寒将无意识的喜悦挂在脸上,他望着外面的大雨,“这么大的雨。” 他继续往前走了,“等天亮了再找人去寻那钥匙。” 鸦青在后面止步了。 江褚寒脚步停在门边,他抬手将门给推开了,那里面的人好似听到动静,手间的锁链声响了一响,坐在榻上睁开了眼。 “别来无恙。”江褚寒靠在门边,冲屋里抬眼笑了,他笑得有些危险,“卫衔雪。”
第23章 :叙旧(812修) 屋里的卫衔雪像被惊了,他睁开眼,望着门边那人怔了一下。 房间里明晃晃的烛光仿佛全照在那人脸上了——三年不见,那人生得与卫衔雪记忆里的一样,他年长了几岁,脸上的少年气全褪下了,可那明朗的俊逸还和从前一般,甚至还浓厚了几分风流潇洒的滋味。 卫衔雪还是得承认,江褚寒这张脸是他喜欢的。 他好像不知道他会来,“江,江世子?” 江褚寒盯着他的脸,慢步走了过去,他“啧”了一声,“怎么我每次遇见你,你都要惹麻烦?” 卫衔雪低下头,等到江褚寒靠近了,才往边上挪开了一步,“许是……巧合。” “天底下的巧合就这么多吗?”江褚寒近来随意惯了,他停在榻边,直接就往卫衔雪身边坐了,“那你说说,今日巧合在何处?” 卫衔雪嗅到江褚寒身上的酒味,他并未挪开,“江世子明鉴,这世上没有故意给自己找麻烦的道理。” “江世子……”江褚寒将这句成称呼在嘴里嚼了一遍,有些不自觉笑了,“这么些年,江世子这个称呼,也只有你敢喊。” 卫衔雪低下眉,却又明显地偏了偏视线,“世子是不喜欢吗?” 江褚寒“嗯?”了声,他往一边靠了,搭着只腿跨在榻上,正好偏着身子看卫衔雪,“我喜不喜欢的,你从前喊江褚寒的时候,我不是也拦不住你没大没小。” 卫衔雪在这注视里抬了抬手,手上的锁链撞得左右作响,他想揖手又放下去了,“三年未曾拜会,旁人都道贵人多忘事,难为世子还记得我。” 江褚寒冷哼了声,脸色还没变,他视线扫到卫衔雪的手,“你手怎么回事?” 卫衔雪掩着袖子,手上的纱布露出来一点,“今夜不小心打碎了杯盏,弄得屋里有些狼狈,让世子见笑。” “见笑……”江褚寒杵着脸,挑起眼来笑了一下,“你这模样,的确是挺好笑的。” 卫衔雪只和顺地低着头。 江褚寒眉头有些不明显地皱了一下,记忆在他脑子里轮回打转,他觉得有些分不清卫衔雪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三年前的卫衔雪不还是爱攀咬他的样子吗?难不成他还真能被磨成柔软的性子。 他盯着他,仿佛是想从他那明丽的面容下找出几分蛇蝎美人的端倪。 可他怎么也记得卫衔雪的确又有过乖顺的时候? “江世子……”卫衔雪实在避不开那视线了,他抬起头,很是轻微地勾了下嘴,“世子今日也觉得我面目可憎吗?” 江褚寒目光一定,他挪开了些许,扫过了卫衔雪的唇角,“你国武将死了,你竟然也不伤心。” 卫衔雪眉梢落下,“世子着实冤枉。” 他似乎是口中斟酌,才细声道:“书中有云,伯高死于卫一篇曾言,吾恶乎哭诸,兄弟吾哭于宗庙,父之友吾哭于诸庙门之外,师吾哭于诸寝,所知吾哭于诸野。” 卫衔雪探了江褚寒一眼,“世子觉得我与这使臣的关系,应当哭于何处?” 江褚寒冷眼接过,“显摆你读了书?” 他哼了声,“倒是今时不同往日。” “世子又误会我了。”卫衔雪不敢受似的,“此句所言之理,乃是哭丧也要讲究场合,如今世子尚处跟前,我怎么敢放肆痛哭,至于读书……” 卫衔雪偏过头,一张脸乖顺无害,“世子送我的礼记,我可是好生读了。” “……”江褚寒眯眼看他,“三年不见,你倒是生得坦荡。” 三年前江褚寒拿本绘了春宫图的《礼记》调戏他,卫衔雪竟然还记得,而且还敢拿出来同他说,江褚寒又道:“记性也好得很。” “我久在深宫,不比世子日夜笙歌,我能想的,可不就这点浅薄的事情。”卫衔雪把视线落在地上,“世子觉得呢?” 江褚寒坐下来一会儿,酒劲竟然又上来了,他把话一琢磨,“卫公子这是对我念念不忘?” “稀罕事。”江褚寒躺坐着偏了偏身,正盯着卫衔雪的侧脸,“你跟我说这个,到底是想说什么呢?” 卫衔雪缄默了会儿,摇了摇手,锁链响了哗啦几声,“我自然是想求世子放过我。” 他把手垂下了,“这些年不知道承了世子多少恩情,我这旧事重提,不过是想用些旧情来打动打动世子,看看可否还能放我一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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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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