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璁解下披风挂在屏风上,坐下说:“之前陛下去了王府,这几日消息便传了出来,定安王还是那样,喜怒随心,行事由己。” 沈绥替他倒了杯茶,“护短罢了。” “护短?这个词用得好。”穆璁按住茶杯,说:“王府的狗丢了这么久,王爷也不来领,看来人和狗还是有区别的。” 沈绥不怒反笑:“那是当然,一个是同吃同住,夜里抱着缠绵悱恻,我又怎么敢呢?” 沈靖远总爱将话往风月事上绕,穆璁打心底里这么觉得,他也笑了笑,敬了沈绥一杯茶,说:“沈相将你放进了刑部,如果让他知道你,沈靖远,狼子野心,那该怎么办才好?” “……”沈绥嗤了一声:“我说爷,有些威胁人的法子用过太多次便会让人觉得厌烦。” “看看,进了刑部,说话都硬气了。”穆璁替他倒茶,笑着说:“全然不像那夜求我时讨人喜欢了。” 沈绥顿了顿,说:“上将军有什么话,说了便是,怎么还要将我讽刺一遍?” “那我就说了。”穆璁看着他,“我要见公子,靖远帮我引荐。” “你要见公子?”沈绥直直地盯着他,脑子快速地转动了起来,这事儿他可不敢轻易答应,穆熠光这厮心里想什么,他还尚且不能完全看透,宸九待公子如何却是明白得不能再明白,万一要是出了点事,宸九不得把他撕了? 沈绥摇头:“不行。” “为何?” 沈绥笑着说:“公子颜色太好,我怕上将军与他再见一次,我在你眼里便更丑一分了。” “……好,那我不见。”穆璁起身,说:“那我修书一封,你替我送到公子手上,如何?” “那?”沈绥伸手问:“我有什么报酬?” 穆璁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等将房门拉了半开才说:“往后那威胁不生效了,你心里那点筹谋,我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沈绥笑了一声,仰头灌了杯茶。 “穆熠光……见公子做什么?”他放下茶杯,冷不丁嘀咕一声:“该不会是——” 穆熠光对公子有意思,看着宸九这么宠爱公子,忍不住了? 修书一封,这“书”莫不是情书情诗之类的? …… “应该也不能。”沈绥冷静地又灌了口茶,道:“找死也不是这么种找法。” 穆璁下了茶楼,靠在门前柱子上的魏余跟了上去,说:“世子,您有事直接递帖子找王爷不就成了吗?怎么还绕一圈去找王妃?” 穆璁问:“你要去跟人谈生意,是找手里头攥着钱的去谈,还是找一家之主谈?” “这……”魏余犹疑:“这可不能一概而论,王府那是什么地方?王爷再上心,王妃也爬不到他头上去么不是?平日里多疼疼就是了,这些大事,肯定还是王爷做主。” “那可不一定。”穆璁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谢珩之可不是会老老实实伺候夫君的小郎君。这事儿找他谈跟找王爷谈大不一样。” 他从街边小贩手上取了串炸果子,递给魏余,道:“拿去送给沈靖远吧,就当给他的报酬了。” *** 翌日,谢懿便收到了穆璁的信。 寥寥几行字,让谢懿眼神一动,他将信纸折好放到了架子上,朝窝在椅子里吃水果的无岭说:“王爷呢?” “主子上朝去了。”无岭之前见谢懿在作画,没敢打扰,现在他出了声,无岭就顺理成章地凑了过去,趴在桌边问:“公子呀,您架子上的话本能给我看看吗?” “看。”谢懿抬眸:“这书真这么对口味?” “那当然了!我昨天还听见后院喂马的都在讨论这话本呢!”无岭选了一本,说:“这是好事啊!看这个话本的人都能一眼看出来这上面写的就是您和主子,他们看完了话本,就知道您和主子有多恩爱了。” “可是……”谢懿说:“我觉得这话本写得也没那么好,而且有些地方实在是有失偏颇。” 他从书架上拿下一本,翻开某页,说:“比如这一里,上面说我犯了错,被你家主子罚跪罚了半宿,然后我晕过去了?好家伙,我什么时候这么卑微过!这是在侮辱我的形象!” “有啊!”无岭老实地提醒道:“主子刚醒来的时候,说要杀您,您当时就很卑微呢!” “……好汉莫提当年辱,谁都有个龙困浅滩的时候。”谢懿泄了半口气,又指着另一处说:“这里,这里说王爷在榻上没什么花样,就是前后动动动,我觉得这里不对。” 无岭红了耳朵,小心翼翼地问:“哪里不对啊?” 谢懿严肃道:“他很有花样的,岂止是前后动一种?要不然那天早晨就只会换被褥,还换什么氍毹,换什么桌子椅子呢!你说,这是不是损害你家主子英明神武、做什么都很行的光辉形象。” “是。”无岭呆呆地点头,心想难怪那天雨夜他迷迷糊糊的时候听见了桌子被撞移位的声音。 “所以啊,这作者不行。”谢懿提着笔,嘟囔道:“这生意要做也得是我做,别人做就是恰烂钱。” “做啊做啊,公子!”无岭激动地凑了过去,给他捶背,一边讨好一边说:“公子的字写得好看!而且这东西很挣钱的,公子卖了话本,就有了钱,到时候离家出走,心里都踏实许多呢!以前我离家出走的时候,都是偷了小伍的钱走的,心里老是别扭,后来我有了自己的钱,再偷跑就畅快多了。” 谢懿咳了一声,顺着他的话问:“南伍怎么还没回来?” “哦,小伍去阜州了,如果不在那边逗留太久的话,过两日就会到京城了。”无岭说罢摸了摸肚子,嘴里又冒出了烤鸭子的味。 “阜州?”谢懿觉得这地名有些耳熟,他想了想,说:“这地方——” “就是秦氏所在的阜州,百年望族,三朝太傅的那个秦氏。”无岭压低声音:“听小伍说,以前主子在阜州住过五年多呢!” 谢懿了然:“原来是秦老太傅闲居的那个阜州。” 他的记忆里也有老太傅的存在,不过不是很深,大抵只记得是一位仙风道骨,严肃不爱笑的文人。当年宜妃出事,老太傅将宸九救走,离京去了阜州,如此说来,秋宸九能活到现在,老太傅可是出了最大的力。 这么说来,有救命之恩,半师之谊。 正是思索间,林谒在外间敲门。 “公子。” 林谒抿了抿唇,一脸冷相地说:“泰宁宫来人了,请公子入宫。” 第37章 教训 说来也是奇怪, 近日天气明明愈发温暖,太皇太后却因为着凉受寒生了场病。 病来如山倒,往日再刚强的女人, 今儿也只能躺在榻上说话了。 虹秀跪在榻前替她掖被子, 脸上尽是忧虑:“太皇太后既然病了,便安安心心地休息,多思无益。” “哀家也不愿在这个节骨眼费神, 但是不行啊。”太皇太后看着她, 笑道:“上不得台面的家伙, 使出这等腌臜手段, 将哀家打了个措手不及。” “可不是?”虹秀蹙了蹙眉:“刑部的风波刚刚平息, 污蔑相爷的传言便悄无声息地传遍了大街小巷, 若是处理不当, 不仅百姓心中会留疑,陛下和朝里那些臣子也会颇有微词。” “沈氏风头大,这法子便是打蛇七寸, 对付我们刚刚好。”太皇太后闭了闭眼, 半晌才道:“倒是我识人不明,做了回蠢钝的人,将自己给送上门去了。” “您的意思是——”虹秀反应过来,心里一惊,正欲说话,便听外面人传话,说是定安王妃到了。 虹秀怒道:“太皇太后,可不能让他轻易进来了,咱们好好教训他一次。” “你啊,教训什么, 传出去只会叫人笑话。”太皇太后扶着她的胳膊,说:“让他进来。” “……是,去传话吧!”虹秀朝宫人摆了摆手,起身将太皇太后扶了起来,让她靠在枕上,自己站在一侧。 不一会儿,谢懿便走了进来。 天气温和,他不再披着大氅,清隽如修竹的身姿叫人一眼便看得惊艳,时势变化,他也不再故作天真,笑得温和:“太皇太后病了,叫我好担心吶!” 太皇太后看着他,说:“咱们这是风水轮流转吶!以前哀家看着你,像是看半截入土的白骨,生怕你下一眼就会死,如今你看着哀家,是否也是如此?” “诶,您这话是折煞人了。”谢懿摇头道:“您好歹是长辈,我哪敢有如此大不敬的念头?” “小懿啊,莫要谦虚了,朝堂上那么多老狐狸,哀家一眼便能看透,不曾想到头来,栽到你这么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身上。”太皇太后未曾动怒,脸上甚至带着笑意,她直勾勾地盯着谢懿,说:“装了十多年的天真君子,不曾想骨子里住的是蛇蝎虎狼。” 谢懿撩起袍子,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着,说:“您说笑了,哪有人能装这么久呢?这虎狼虎狼,以前也是被人困在笼子里的,若非有人苦苦相逼,他又何必费尽力气逃出囚笼呢?如此说来,不过是有些人自找麻烦罢了。” “确实是哀家自找麻烦,若非当初哀家想用你,你此时早就下了地狱,哪还能跟哀家作对呢?”太皇太后转动佛珠,心想她的确捡了颗能对付秋晏景的好棋子,可偏偏是颗不简单又不听话的棋子,竟然自己做了自己的主,还来与她作对! “怪也只能怪太皇太后您自己错了心思,一念之间罢了。”谢懿朝她笑笑,还是那副纯良的模样,他说:“人一旦年纪大了,生了病便不容易好,瞧您这脸色,看起来苍白吓人,实在没以往那般盛气凌人又高高在上了。” “住口!”虹秀怒斥:“太皇太后面前,哪有你放肆胡言的地方!来人,将这个贱奴才——” “定安王千岁到!” 外间的奴才颤悠悠地传了话,里间的太皇太后也颤着停下了转动佛珠的手,她咳了一声,发现喉间干痒难耐,着实难受。 秋晏景今日上朝,便穿了朝服,银丝勾勒的龙翻滚云团之间,紫色高贵典雅,倒是极为衬他。他竖起了发冠,发间的小辫没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玉簪,那玉簪是兔儿模样,还是昨夜谢懿替他选的,想叫他出丑,却不想这人忒好看,戴个萌然的兔子也不但不不伦不类,反而添了几分俊秀温润的气质。 满屋子的宫人连忙下跪磕头:“奴才恭请千岁金安!” 秋晏景没叫他们起来,径自走到谢懿身边坐下,道:“公子来了这么久,也不知道备茶,宫中谁是掌事的?” 虹秀闻言一颤,尽量镇静地下了台阶,朝他屈膝道:“奴婢虹秀,是泰宁宫的掌事嬷嬷。” 秋晏景看了她一眼,说:“瞧着年纪也不小了,这点事都不会做,资质如此愚钝,哪还能胜任一宫掌事,割了舌头,打发去涮恭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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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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