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风第一次觉得,自己看不透眼前的这个男人了。 花雅却只是目含痴意的看着他,半晌,他发出声音很轻的一声叹息,而后低喃道:“可惜了!” 摇风想问他可惜什么,还没有开口,又听对方低低的说了句:“可惜没有早一些遇见你,也不知道,日后是否还会有……再见的机会!” 今生无望的夙愿,突然得到了响应,可是这一刻,摇风却来不及喜悦,他甚至没有多品位一番对方这句话里的意思,整颗心已然被一种更为深重的悲伤与心疼给淹没。 “千机!”他唤他的名字,声音低沉磁性,又那样的自然,仿佛曾念过了千百回一样的熟练,落在摇风的耳中,让他不由一阵恍惚。只是对方并未给他沉溺于其中的机会,便松开了抱住摇风的手,而后平静的说出道, “你出去吧,不要在这里。” 摇风撑着床板的手不由收紧几分,用力到指骨都有些泛白,他微微退开了身子,却并没有离开,一双如水静谧的眼眸里,恍惚写满了坚定。 花雅其实已经预感到了死亡气息的靠近,他潜意识里不想让摇风看见,可是见他如此,也无力再去要求什么。 …… 玉手覆天灵,在花雅溃散到一片荒芜的灵台中探寻,寻到火灵珠之后,便一点点的往他体外剥离。 当归无梦开始引珠时,花雅便感受到一股近乎颤栗的痛苦,不出一刻,他就被疼昏了过去。 摇风连忙抓住他的手为他注入灵力,全神贯注的为他护住躯体。 肉体之内经脉盘根错节,极为复杂,这个过程说来简单,但实则艰难,从白日到黄昏,到黑夜,然后又是一日黎明,归无梦终于将火灵珠从花雅的身体里剥离了出来。 而昏睡在床上的人,身体陡然一震,随即就像一个被戳破了的气球,那些摇风输送了一夜的灵力,瞬间全数溃散了出来。 摇风心下大骇,快速的捏诀施法,企图护住他最后一息命脉,可是紧接着,他就看到有一缕银色的残魂,从那具年轻的身体内缓缓的飘了出来。 “尊上!”摇风下意识伸出手去,可是那单薄的魂魄从他指尖穿过,竟是缓缓的破碎开来。 归无梦在一旁听见他那声轻唤,同时又瞧见那抹银色的魂息,亦是面色一变:“你,你方才唤他什么” 尊上,千机为何要唤这个人为尊上莫非他是…… “难怪,难怪以前总觉这少年身影,有几分莫名的熟悉感。” 看来江湖传言不假,堕天龙尊,你竟然……真的回来了!可笑的是我归无梦眼拙,竟然没有早些将你认出,只是事到如今,灵珠已然出体,一切都晚了,我亦不能回头! 摇风简直崩溃了,当空打出巨大的光幕罩住了飞快散去的魂魄,可饶是如此,依旧显得那般于事无补。 却在这时,一串悦耳悠扬的琴音传入两人耳膜,清清袅袅,快时恍若珠玉撒落银盘,慢时又似溪水淌过山涧。 而随着他的动作,那一缕残破的银魂渐渐重新聚拢了起来,最后被一阵急促的琴音压回了那具失去气息的身体里。 摇风颤抖着手摸了一下花雅的胸口,感受到了浅浅的心跳,心里那根险些崩断的弦,方才稍稍松下了些许,随即便是身形一晃,险而撑住了床沿,才没有滑到地上。 那琴音还在继续,只是又从急切转为了安抚人心的和缓。 摇风不由向着声音来处看去,不待他开口询问,一个白影便如风一般从殿外掠了进来。 温文尔雅,娴静高华,一身素衣的男子立如芝兰,身前悬着把精美雅致的七弦古琴,指尖拂过处,带起出尘绝世,涤荡心魂的清音。 男子拨弦的手不停,眼眸却看向榻上的花雅,见他神魂安定下来,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幸好来的及时,不然霍某真是愧对……”话到这里,却是猛然一顿,没有再说下去。 至于愧对什么,自然也无人得知。 摇风此时无心多想,只是感激的对他拱手:“多谢霍门主出手相救!”虽然是第一次见眼前这人,可“多亏”青策先前假扮天琴门主那一茬,才得以让摇风此时能一眼便认出了对方。 霍倾川只是点了点头,却什么也没说,然后依旧不停的弹奏这那一曲安魂曲,摇风见此,只好压下了心中对于他会突然出现在这里的疑惑,转而问起花雅的情况。 “虽说保住了一命,可他如今灵台碎裂,一身修为尽毁,只怕很快便会回归原形,而且莫约今后再无法修行了!” 摇风面色顿时变了,终生不能修行,这对于一个修者来说,是什么样的概念! 他转回视线,落在花雅面上,半晌,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扶着他的身子坐起来,然后将掌心贴上了他的后背。 霍倾川看着他的动作,幽幽叹了口气,虽然心中不忍,却还是如实说道:“没用的,莫要白费自己的修为。” 摇风固执道:“不试试,又如何知道不行!” 归无梦用寒冰玉盒托住那枚火灵珠,神情复杂的看了他们一眼,然后衣袖一挥,地上便多了一张四四方方的桌案,案上摆着那枚聚魂盏,旁边一个天青色的玉瓶,一只碧绿半透的玉碗。 明灭的灯火下,她犹豫了一下,拿起那个玉瓶,倒出里面由顾蘅耗费近千年光阴搜集的材料练成的药引。 玉瓶倾倒,冰蓝的液体被注入碧绿的玉碗中,然后她将那枚小儿拳头大小的火灵珠,一并丢了进去。 看起来那样坚硬的珠子,入水竟是瞬间融化了,然后那一碗半透明的液体,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血一般的红。 归无梦屈指一弹,碗中红液悬空而起,化作一记水柱,钻入了男子轻轻阖起的唇间。 几乎是在下一秒,桌上聚魂盏里的火光剧烈摇曳起来,然后一缕苍色魂魄从里蹿出,瞬间钻入了那具冰冷的身体。 陷入昏睡之中的花雅,睫毛轻轻颤了颤,可是不知为何,他的眉宇却渐渐蹙了起来,眼角甚至落下了一滴冰凉的泪水,坠在那张愈渐俊美深邃的侧面上,像是开出了一朵绝昳而悲凉的花。 摇风没有看到他的表情,却感受到了他身体那一瞬间的僵硬,他下意识看了一眼躺在寒床之上顾蘅的身影,也不知为何,心里突然生出一种莫名的不安。 但是很快,他就将所有的注意力落到了花雅的身上。 他要他活着,即便用自己的生命去做交换,这一秒,摇风觉得自己有些理解花雅冒死也要救活顾蘅的行为了。 或许,尊上彼时的心情,也同自己如今一般吧! …… 花雅再醒来,已是五日后。 依旧是那座处处透着寒气的宫殿,身边不远处躺着顾蘅,顾蘅的床侧站着归无梦,旁边还有个熟悉的身影,看那容貌,确是青策当日假冒的霍倾川。 花雅几乎是下意识往四下望去,却没寻到心里挂念的那个人。 “您醒了!”归无梦走过来,声音里竟是带着几分格外的恭谨, “可有觉得哪里不适” 花雅并没有注意到女子这些态度的变化,他凝神感知了一下,惊奇的发现自己体内灵气充盈,修为甚至都比之从前提升了很大一步。 “我……这是怎么回事”那种灵台破碎的痛苦还清晰的浮现在脑海,他当时甚至连死的准备都做好了,事到如今,自己的修为又怎么可能还在 归无梦道:“大抵是你真的运气好吧,绝处逢生不说,竟还得了这样的机缘!” 这话实在有些牵强,可是花雅眼下的情况也的确无法用常理推断,更何况,眼下还有让他更为牵挂的事情, “我师父怎么样了” 归无梦偏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人,半晌方幽幽道:“已经无碍了。” 花雅闻言,却依旧不放心,他从床上下来,靠到顾蘅的床边,伸手摸了摸对方胸口的位置,直到感受到那里平稳而有力的心跳声,一颗悬起的心才渐渐落到了实处。 “千机呢,他去哪里了”放下心的花雅,又转而问道。 归无梦眼神闪烁了一下,但是很快便恢复平静,说道:“他见你无事,便离开了,至于去了何处,本宫也不知。” 花雅闻言,心里顿时有些失落,转眼又想起先前的那个吻,心跳一时不由快了几拍——他突然有一种强烈的愿望,想要看见那人,告诉他自己没有死,然后……然后呢 花雅也不知道然后应该怎么办,但是他就是很想见他。 却在这时,殿外突然刮进一阵凌厉的冷风,打断了花雅那种雀跃的心情。 花雅忍不住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竟然看见寒床之上的男子坐了起来。 “师父,您醒了!”花雅喜的一把抓住了对方垂在身侧的手。
第42章 “你是何人”男子偏头看向花雅,眸光冰冷而凌厉,那样的眼神,是花雅从来不曾在顾蘅的眼中看见过的,可让他心惊的却并非这些,而是那双眸子里全然陌生的神情! 花雅不安道:“师父,您怎么了” “谁是你师父”男子莫名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淡淡的抽回了被花雅握住的手。 花雅愣了愣,随即眼含质问的看向一旁的归无梦:“我师父这是怎么了” 归无梦眼神闪了闪,想到事情真相早晚会被花雅知道,一时也不想再寻话搪塞欺骗与他,便干脆沉默着不做声了。 床上的人这时候却也跟着花雅看了去,他起初只是觉得这个女人有些眼熟,想了一会儿,才想起对方的身份来:“是你” 归无梦朝着男子盈盈下拜:“无梦见过帝君。”这个自来华贵尊荣的女子,竟是对着眼前之人表现出了一副格外的恭敬。 男子盯着归无梦看了好半晌,一双眼眸深不见底,大抵是在思索着眼下的情况,良久,才开口问对方:“这是怎么回事”他可是记得当年一战中,自己连元神都被震毁了,怎么可能还会好端端的坐在这里。 归无梦道:“诚如帝君所见,您已然复生了。” 花雅在一旁看着他们你来我往,滞涩的大脑终于缓过劲儿来。 他一翻手,三尺青峰直指男子胸前:“你不是师父,你到底是谁” 男子垂眸,看了眼他手上的剑,眼中原本的不屑一瞬转为诧异:“穿云剑,这不是花雅的宝贝吗怎会在你手中,你与他是何关系” 花雅此时一心都是自己的师父,哪有心思去鸟他这些,于是又怒声重复了一遍方才的问题。 “我是谁”苍衍淡淡的笑了笑,只是笑意却未达眼底, “我叫苍衍。” “苍衍,苍衍……”花雅低低的重复了两遍这个名字,有什么尘封的记忆破土而出,他的面色陡然变的格外难看, “是你——师父一直想要救的那个人!” 在花雅很小的时候,曾有一次无意听师父在梦中唤过这个名字,这么多年过去,他早也差不多忘了,若不是今日再次听到,想必他也不会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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