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玖摸着石头粗粝的表现,眼泪又开始往下掉:“你是不是傻啊,你明明知道,你明明知道……” 等徐阁老离世后,她才会来寻她。 余年抬手擦掉徐玖的眼泪,神色认真道:“姐姐,我可以等十年、二十年,甚至更久都没关系。我还年轻,总不能和一个老人家抢时间,何况他还是你至亲至爱的人。” “我知道没有亲人的感觉,我舍不得你变得和我一样。” 一路跟到医馆的两名护卫站在门外,对望了一眼,心中皆是不忍。 徐玖决定留在北安照顾余年,护卫一人留下保护小姐,另一个则返回帝都,向阁老汇报情况。 徐阁老听说余年受伤,倒也没要求把徐玖强制带回来。 既然陛下那边不追究,他全当什么都不知道。 护卫见状,犹豫了下,又道:“她还同小姐讲了些话。” 徐阁老刚要离开凳子的屁股立刻坐了回去。 对于徐玖的打算,徐阁老这种人精不可能猜不到一点,只是眼下他又确实没什么法子。 一想到余年可能和他的乖孙女聊些什么,心里不爽,又不好直接表现出来,只能阴阳怪气道:“讲了什么?不会是盼着老头子我早点死吧。” “呃,不是。” 护卫将那日在门外听到的话一字不落的重复了一遍。 徐阁老愣了好久,才让护卫退下。 待人离开后,徐阁老独自进了佛堂,在祖宗的牌位前跪下,结结实实地磕了三个响头。 “老夫惭愧,竟有一日会做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事情。” “她是个好孩子啊!她对玖儿好,好得怕是再找不出第二个像她这样的良人了。” “为什么偏偏是个女孩子呢!” “恶人和罪人,老夫总要选一个当了。”徐阁老顿了顿道,“若玖儿能一生平安喜乐,罪人就罪人吧。” 这话说完,老人仿佛觉得肩头似是卸下了千斤重担,再不需要背负着世俗中那些迂腐的规矩和它们所带来的审视。 老人起身,又拿起儿子和儿媳的牌位,用衣袖擦了擦。 若他能早日想通,他儿子是不是也能过得开心一些?儿媳是不是也能少受许多委曲?他们是不是也不必为了一个昏君,早早离他而去? 他当了一辈子规行矩步的徐阁老,如今没几年好活的,当个任性的臭老头又怎么了? 老头把牌位放回去,又指了指道:“断后这事,也不能全怪我,谁让他们就给我留了一个孙女?要骂你们先骂他俩,你们都在下面,见面方便点。等老头我归西了,再来骂我。” 说完,溜溜达达地离开了佛堂。 一出去,就把方才的护卫招呼了过来:“去准备国辆马车,大的,铺上软榻,把小姐接回来。” “还有,北安城的大夫哪里皇城里的好啊?药材哪有皇城里的齐全啊?小小烧伤治了那么久,把那丫头也给我拉回来。” 护卫神情微讶,赶紧确认道:“是拉回府里吗?” 老头哼了一声:“不拉回府里,难道还要我给她花钱住客栈吗?” 护卫面露喜色,应道:“是!” 余年伤好后,徐玖在宫中病逝,老头也辞了官。 阁老府的仆役想另寻他处的,就拿着银子离开;还愿意伺候,便跟着三人回了故土。 徐阁老选了个不怎么被打扰的僻静宅院,又置办了百亩良田租给农户种植。经营的事情都由徐玖打理,余年则负责家中的其他事务。 收成好时,有了余钱,一家三口就出去看看北梁的大好河山;收成不太好时,就免了佃户的租金,老头拿着钓竿去湖边钓鱼,至于两个孙女,多大的人了,还用得着他教怎么打发时间么? 岁月悠长,人生在世,好不快活!
第124章 番外——方笙和黎翀篇 方笙如果生活在现代, 大概能找到一个对他此刻状态非常贴切的形容——像一台CPU过载的电脑。 无数杂乱的记忆碎片纷涌而来。有陌生的,也有熟悉的,但他无法识别、无法理解、无法处理。 有那么两天, 方笙甚至没有自己还活着的感觉。一切都是臃肿膨胀的, 他不仅做不到思考, 连自我意识仿佛都消失了,好似这具躯体只是一个容器。 他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然后突然某一瞬间,他像是抓住了某一个记忆的开端,那些碎片自动追随拼凑成一场名为“人生”的电影。而另外一些, 明明是他的面庞却分外陌生的,也停止了飞舞, 悬在意识的夜空之中。 电影开始播放, 主角是个漂亮的男孩子, 他叫——顾棠。 顾棠幼时的记忆中并没有太多人。 一个妹妹,一个照顾他们的老嬷嬷,还有,黎翀。 顾棠与顾夷对母亲都没有什么印象, 宫里妃嫔的孩子没有几个是能养在自己膝下的。他也没见过父亲, 顾启除了“播种”外,几乎将所有的时间都耗在了望仙台。 懂事后的顾棠也曾疑惑过, 如果他的父皇坚信自己能长生不老,做千秋万世的皇帝, 还要子嗣做什么? 嬷嬷是跟着他们母亲入宫的,对兄妹二人照顾的尚算尽心。只是再尽心, 也架不住宫中其他人拜高踩低,克扣吃穿用度。 顾棠开始做木工,是因为一件让人不太愉快的事。 他大哥病逝后, 顾启也没纠结什么,直接让老二继承了太子之位。也许在他看来,谁当太子都一样,和皇子也没什么区别,立太子不过是为了让朝臣闭嘴。 但在宫人眼中,太子就是为来的皇帝,谁敢怠慢。 所以,顾棠的二哥当了太子后,备受宠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他爱玩,他身旁的宫人就搜罗了许多民间的小玩具,其中一个是带着轮子和把手的木鸟。 只要拿着把手将轮子在地上推动,木鸟就会摆动翅膀,发出鸣叫。 老二比顾棠大了十多岁,这种东西对他而言属实幼稚了些,他玩了两下就扔到了一旁,和兄弟姐妹们显摆起了其他玩意。 可顾夷却十分喜欢。 顾棠见状,等众人散了后,便去找二哥乞要那只木鸟。 电影的镜头切到了那张高傲的面容上。 那个少年拿起木鸟,丢到了地上,抬脚狠狠踩坏了它,阴阳怪气地笑道:“哎呀,二哥不小心弄坏了,弟弟不会嫌弃吧。” 说完,扭头便走,边走边对着身旁的宫人道:“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开口找我要东西。” 顾棠捡起坏掉的木鸟,用衣袖擦去上面的尘土泥巴。 坏掉了小夷就没办法玩了,扔了又好可惜啊。 那木鸟造型逼真,打磨的非常光滑,涂色也很精致,做它的人一定也很喜爱它。 顾棠看了下木鸟的结构,竟隐约能明白是怎么做出来的。 或许他可以试着修修看,要是能修好,小夷一定很高兴。 顾棠偷偷把木鸟揣在怀里带了回去。 他怕顾夷失望,也想给妹妹一个惊喜,所以并没有告诉她这件事情。 木鸟被藏在柴房里。 那里有木头,有工具,顾棠常常趁着顾夷睡着时,偷偷跑来修理木鸟。 柴房里的刀斧对那时的顾棠来说,实在不趁手,难免会弄伤自己,自然也就避不开嬷嬷了。 不过,当嬷嬷听到他是给妹妹修理玩具后,就没有再劝阻,只是会在旁边看着,偶尔搭把手。 嬷嬷其实也就比顾棠的娘亲大五六岁,只是宫人的生活都是用命熬,她隐隐觉得,自己也许时日无多。待她走后,兄妹二人只能相互扶持,才有希望在宫里长大。 顾棠忙活了三天,终于将木鸟修好了。 他自己重新做的翅膀虽然和原来那只还有些差距,但乍一看上去,就像新的一样,完全没有破损的痕迹。 连嬷嬷都连连称赞,感叹道:“殿下要是生在一个木匠家,说不定以后会成为一代大家。” 顾棠闻言,好奇道:“木匠也能当大家吗?” “当然。什么事情做到做到顶顶好,都能当大家。”嬷嬷随口回道,“可不要小瞧了木匠,咱们住的房子,睡的床,用的桌椅板凳,推的拉的车,全是木匠做出来的。” 顾棠“哇”了一声,道:“木匠这么厉害啊!” 如果说此刻的顾棠只是对木匠这个职业有些崇敬,那么当他看到妹妹开心的笑脸时,就坚定了当一个木匠的心。 自那之后,顾棠开始沉迷做木工活,给妹妹做各式各样的玩具。 没人教他,他就自己瞎琢磨,实在想不出来,就和顾夷凑一起琢磨,再不行便去问嬷嬷。 起初嬷嬷还能凭着多年的生活经验回答几句,再后来她连顾棠的问题都听不懂了,嬷嬷就省吃俭用从月钱里攒了些银两出来,拖人从宫外带了本《木经》进来。 后来嬷嬷去世了。 宫人死后,若无家人收尸,都是找张破席子随便一裹,埋到乱葬岗。 顾棠亲自给嬷嬷做了一口棺材。 那年顾棠进了学堂,黎翀调过来当了侍卫和陪读,太子也从二皇子变成了三皇子。 许是被顾棠的心意触动,又或是想卖皇子一个人情,负责收尸的人抬着棺材把嬷嬷埋在了山清水秀的地方。 嬷嬷离开的时候黎翀也就来了半个月。 他其实并不喜欢这个调动。他原想的是参军入伍,出人头地,搏一个功名。 给一个皇子当陪读侍卫,差不多等同于宣告他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何况,就他以往的经验看来,权贵之家,出不了几个好东西。 然而,他却看到一个皇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给一个宫人做棺材。 这可真是太荒唐了。 顾启贵人事多,哪里会记得一个嬷嬷的死,自然也想不起来给顾棠再调几个宫人。 三个半大不大的孩子在被人遗忘的角落抱团长大。 黎翀时常觉得,顾棠顾夷兄妹俩好像灵魂上错了身似的。 顾棠性格内敛温和,像个小姑娘;而顾夷上蹿下跳,猫嫌狗厌,谁见了都想绕着走。 等后来熟悉了,黎翀才发现,顾夷之所以这样,是为了保护顾棠。 随着年龄的增长,顾夷开始明白幼年时的不爽是何原因。顾棠不在意,但她可见不得最喜欢的哥哥受气。 后来有一次,一个刚进宫看起来颇受宠的妃嫔把顾夷的纸鸢踩烂了,那是顾棠做的,顾夷一怒之下将她的脸挠花了。那妃嫔立刻嘤嘤嘤地跑去找顾启告状。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顾夷要倒大霉的时候,顾启却只是又宠幸了个新的女子,把破相的妃嫔丢到了一边,没对此事多说一句话。 宫人们自然而然地误以为是顾夷得皇帝的青眼,只有顾夷敏锐的察觉到了其中的问题。 她开始四处乱窜,留意宫中的事情,打听各种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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