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明瑞自然也不会辜负喻逐云的期待,在宜中的时候,只要有机会就往一班跑, 看自己能不能帮南晴做点什么。 然而南晴从来没有麻烦过他,还一直给他塞一些零食、知识点集锦,感谢他这么长时间以来对喻逐云的照顾,希望他有空的时候,可以多跟喻逐云聊聊天。 少年的眼睛亮晶晶的, 语气温柔而郑重地说, 喻逐云不善表达,但他一直是把你当成自己人来看的。 搞得陈明瑞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在得知今年过年去首都旅行时,他第一时间就去问南晴有没有什么东西要带。 结果南晴点点头, 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早就装好的大红包, 要他交给喻逐云。 陈明瑞有点哭笑不得。 他没忍住说:“南晴,我喻哥不缺钱。你这钱要不还是留着自己花吧。他不可能收下的……” 南晴摇了摇头,态度坚决。 “这不一样,这是压岁钱。” 寓意美好, 祝福平安。 不管喻逐云从小到大有没有收到过压岁钱,有没有收到过祝福,今年,或以后,都有南晴的一份。 喻逐云沉默着看完陈明瑞在手机上打好的话,黑沉沉的瞳孔颤了颤。 他接过这个原本想要陈明瑞带回宜城的红包,骨节用力,狠狠地攥紧,将其放在了贴近自己心口纹身的那个位置。 是的,这不一样。 大年初五,喻逐云去做人工耳蜗植入手术。 第一天做了核磁共振、CT、听力,心电图等一系列检查。 第二天空腹抽取,查传染病、血常规。 第三天签了知情同意书,护士帮忙剃了耳侧四指的头发,禁食禁水。 第四天上午,他即将进入手术室。 长长的走廊两侧,坐着不少坐在轮椅上的人,亦或是躺在病床上。有一个小孩还没进手术室就哇哇大哭,护士蹲在他身前细心地安抚。 这一年国内上映了一部国外颇受好评的电影,里面的动漫人物引起了一股热潮。众人或多或少都见过这个软萌暖心的形象。 护士于是也从口袋掏了一个憨态可掬的玩偶出来,笑着在小孩子的面前晃了晃。 尽管这个来做人工耳蜗植入手术的小孩并不能完全理解护士的意思,她还是笑着说: “别怕别怕啊,等你做完手术,再恢复一段时间以后就可以听见了。到时候啊,你就可以亲自去看大白了哦。” “大白很可爱的,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他都会义无反顾地保护你。” 喻逐云看了好几秒,才收回视线。 做手术那天,给他签名的人是喻惕守。喻海和林蕙中两人,得知他要做手术,连看都没来看,便以工作忙碌的理由推脱了。 然而他们却有空陪伴在喻思运的身边,为之庆贺。 喻家有钱,有权,喻思运作为喻家明面上唯一的少爷过了这么多年,就算在喻惕守的阻拦之下,并没有拿到小提琴比赛的名次,也并不影响他在别的地方加分。他被恐怖的资源砸进了首都大学,不知道挤掉了哪个倒霉蛋,拿到了保送名额。 全家只有喻思运会有这个待遇,会从喻海和林蕙中的手里,继承到属于他们的一切。 喻思运却依旧不满足,还想要喻惕守的那一份,因此很看不惯喻逐云。 喻逐云知道。 否则赵贵和王娜不可能有那么通天的手段,能精确地在宜城的茫茫人海中找到他。 但他的态度很平静。 联考的专业课成绩出来了,也许是因为从小就一直在没人的地方观察练习,在泥土地上用小木棍,在废纸上用铅笔头……默不作声地画了十来年,他的排名高得吓人,连覃伟都连连惊叹。 这段时间他也加紧补习了文化课,三月份会去参加首都美术学院的校考。 一无所有、连大学都上不了的听障,没有任何和喻思运抗衡的能力,甚至无法自保。 然而一点点地站起来,选择重新听见这个世界的他,至少有面对这一切的勇气。 手术室开门,里面灯光大亮。 喻逐云躺上病床,医生为他测量血压,上心电图,做好术中监测。 旋即又与他确认了身高、体重,并且拿来了氧气面罩。 冰冷的手术室中,灯光目眩,四周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护士弯下腰,向喻逐云写字确认。 “姓名?” 青年闭上眼,深呼吸:“喻逐云。” “嗡嚓——” 护士放下签字本,不慎撞出巨大声响。 麻醉起效,手术正式开始。 - 三月份,春回大地,万物复苏。 离高考还剩下最后短短的一百天,这天数还在不断地减少渐渐来到了令人心慌的两位数。无论是哪个城市的高三生,都紧张着,经历着人生当中极为难忘的一段时光。 宜中门口的一排旧铺子接到了拆迁的通知,每家门面房的赔偿款能拿到二百多万元,跟南晴上辈子记忆中的一样。 顾梅芳的脸上带着喜意,南涛成也露出了笑模样。 没了顾嘉禾变成植物人的变故,他也不必再为了赚钱而疯狂出差跑工地,甚至摔断了一条腿。 而且有了这笔钱,他们也不用操心南晴和顾嘉禾两人上大学的学费,可以在宜城租个铺子,开个夫妻店,这样也轻松一些。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南晴也联系了去首都的江熹,问喻逐云的情况怎么样。 江熹冲他笑了笑,告诉他,喻逐云做完耳蜗植入手术之后并不是立刻就能听见,至少要过一到四周看恢复的情况怎么样,之后才能去医院开机。 且开机之后,有一段时间,“听”见的内容都会是电子音,会让人很难适应。有些人受不了,也许要很长的一段时间复建。 喻逐云的右耳乍看起来伤势很重,实际上却是外力导致的严重听损,刚刚失聪半年,恢复得很快。 左耳是小时候就有的毛病,那时候没仔细治,导致反复发炎发烧,落下了严重的病根,现在的情况还有待观察。 但他本人的接受度良好,被江熹问到时也很平静,这段时间甚至还在准备首都美院的校考。 只有一次,南晴跟他打电话时,他在那头沉默了好一会,不经意间脱口而出了一句话。 “如果……我以后还是听不见怎么办?” 已经很努力了,也尽力了。 可这么多年的差距在此,他没有喻思运的积累,虚长了两岁,却不懂那些集团的运营,不知是否能以自己毫不相干的专业能力,接过喻惕守递来的担子。 南晴那会怔了许久,刚想回答,喻逐云就若无其事地将这个话题岔了过去。 两人说了些不痛不痒的话题,很快挂断了电话。南晴却忽然垂下眼,心中浮现了某种冲动。 黑板上的倒计时一天天过去,一下子就来到了五月份。 首都大学二次确认了保送名单,负责迎新的学姐建了群,将他们全都拉了进去。 南晴在里面看见了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名字。这名字在贴吧里也有不少讨论度。 喻思运仗着喻家少爷的名头很出风头。 他上的是金融系,一个按理说不会有保送名额的专业。但他莫名其妙就进去了,本人还很骄傲。据说还没开始学习什么金融知识,就已经开始管理自家家里的子公司。 光管理还不够,他还决定要自己单干,在首都附近的城市搞房地产。 与他的辉煌相比,仍在准备最后高考的喻逐云,似乎显得黯淡无光。 但南晴不这样觉得。 人和人之间的价值不是比较出来的。更何况,如果非要比,喻逐云只靠自己努力学习、为梦想而奋斗,比凭靠着喻家这颗大树还耀武扬威的喻思运厉害多了。 六月份时,天气热得出奇。 临近高考,所有人都紧张得要命。 凶了一整年的老师,在最后的节骨眼上温柔了起来,挨个嘱咐学生们考试的时候小心谨慎;家长更是准备了状元糕和粽子,指望家里的孩子能考个很好的成绩。 就连顾嘉禾都焦虑得来回走,更别提周岸康他们,每个人都恨不得把南晴的脑子借过去用几天。 南晴莞尔,他笑着祝福众人。 考试前一天傍晚,所有学生们都把自己的书收拾好了,人也走了大半。夕阳西下,学校的布告栏反射着温柔的光,翠绿的树枝摇曳。 他给喻逐云打了一个视频电话,那头很快就接了起来。 喻逐云的校考分数也很好,只要文化课不拖后腿,首都美院基本上是板上钉钉。 然而他本人却有点意外地焦虑,尤其是英语这门。他向学校申请了免测听力,成绩要按照百分比来折算。 南晴冲他笑了笑,把手机放在一个平整的地方,露出自己完整的上半身。 他身上穿着一件印花T恤,是在商场里打折买的便宜货,上面印着一个“(●—●)”的标志。 他双手食指拇指围成圈,相连,剩余三指弯曲,轻轻触碰一下,又往两边撒开。 紧接着,他点了点自己,又竖起右手大拇指,左手成掌滑过,最后点了点屏幕对面的喻逐云。 喻逐云愣在原地。 ——如果我还是听不见怎么办?如果我考不好怎么办?如果我失败怎么办? ——【没关系。】 【我爱你。】 南晴用手语给了他答案。
第78章 “你什么时候……”喻逐云没忍住扯了扯唇, 有些想笑,却又有点想哭,“学的这个?” 南晴打着手语:【你做完手术的那段时间。】 他基本上每天都保持着八个小时左右的手语学习。自己买了书, 又在网上找了教学视频, 基础的生活沟通表达学会之后, 就开始研究国际通用手语。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喻逐云的话,因为那种情况下, 无论说什么, 都好像饱含着一股高高在上的施舍意味。 但现在不一样。 你这辈子都听不见,也没关系。 我替你听见这个世界, 再把美好的一切都告诉你。 【高考加油,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你不用跟任何人比较, 你已经是我心里最优秀、最好的人。】 南晴在打到某些词汇时,会微微皱起眉,或者笑一笑,用表情辅助表达出准确的意思:【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喻逐云闭了闭眼,扯起唇, 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 “你答应我了, ”他黑沉的瞳孔里酝酿着几乎疯狂偏执的风暴,“以后都不可以反悔。” 南晴弯起眼笑了,他比着手语, 启唇回答道:“拉钩上吊, 一百年不许变。” 喻逐云于是也伸出尾指,轻轻碰了碰手机屏幕。 两人之间隔着的距离极近却又极远。 “等考试结束,再给我一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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