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游客大多数都是为了覃伟的名头来的,不远处的几条廊道里被围得水泄不通,询价的人不知凡几。喻逐云这里的境况就很一般了,不少人对他所表达的内容很感兴趣,却因为他是个初出茅庐的新人而犹豫,认为他的这几幅画不值那么高昂的价格。 直到一个打扮略显潦草的外国男人在南晴身边停下。 他穿着老旧的皮背心、手里拿着一个被磨损得起了毛边的笔记本和一根圆珠笔,在看见这连贯的三幅画时,眼里流露出了显而易见的惊叹之色。 南晴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往边上让了让,给他腾出了一个位置。 那外国人礼貌地笑了笑,似乎是想道谢,却在看见南晴时怔住了,目光在他和《天堂》这幅画上来回流连。 片刻后,他更是低下了头,唰唰唰地在笔记本上写了一段英文,举到南晴跟前。 【你好,你认识这位画家吗?】 南晴顿了顿,用国际手语回答:【是的,我认识。】 外国人更惊讶了,干脆地放下笔记本,用国际手语跟南晴交流:【我很喜欢他的表达,他很有才华!我看得出他的情绪,我甚至能看出他也听不见这个世界。】 【他生活在地狱里,却渐渐走向了比地狱还要黑暗的人间。可他并不后悔,因为这一切都只是天堂对他的考验。】 【我想,你一定是他的天使了。】 《天堂》的色调与另外两幅截然相反,整体温柔明亮,画面上的少年堪称圣洁,双手捧着一只金红的苹果,而他的身前,跪着一个低着头的青年。 既是诱惑与堕落,也是救赎和重生。 南晴抿唇,过了许久,才缓缓地抬起手。 【不。】 【我不是他的天使,我是他的爱人。】 那名外国人呆住,安静了许久。 他冲南晴笑笑,不再交谈,抬起头继续欣赏喻逐云的三幅画。 等下午的画展结束时,他去找了覃伟。被人群包围其中的覃胖子灵活地挤了出来,在看见他招呼时眼睛都睁大了,心如死灰地哀嚎:“我操,他怎么来了!” 旁边一人纳闷:“谁?谁把覃胖子吓成这样?” “你不知道吧?那是伦敦的鉴赏家亚伯特,他虽然双耳失聪,但艺术水平很高,国内外到处跑画展,很牛逼的,”刘康均幸灾乐祸道,“他以前喷过一次覃胖子,把他搞得差点退出画坛。还好后来咱胖子靠实力力挽狂澜,终于让他勉强点了点头。” 覃伟都要疯了,再不情愿也只能满脸堆笑地往亚伯特的方向走: “你们还笑!我要是被他再喷一次,我还不如死了算了!我干脆吊死在他面前——” 【嘿亚伯特,好久不见!】 覃伟弯腰,掏出手机笑嘻嘻地跟他打了个招呼:【最近还好吗?您对我今天的画展感觉怎么样?】 亚伯特罕见地笑了笑,从口袋掏出磨得皱巴巴的笔记本,写了一行字:【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商业。】 覃伟:“……” 【但你的画展办得很好,我看中了三幅画,不管多少钱,我都会拿下。】 “……?” 覃伟失声尖叫道:“你买?” 三幅?! 【是的,三幅。《地狱》、《人间》、《天堂》。】 亚伯特笔速飞快:【我敢打赌,它们的主人将——】 覃伟呆住了。 同他一起呆若木鸡的还有刘康均,以及被他科普过亚伯特“光辉事迹”的所有人。 而亚伯特不为所动,圆珠笔重重地在笔记本上划过,几乎快撕裂了纸张: 【Shock the world!】
第84章 覃伟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死死地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想确认自己是否在做梦。刘康均的下巴要掉不掉,用力地拍了一把覃伟的肚皮。两人对视了一眼, 都从彼此的眼里看到了几乎满溢出来的狂喜。 这可是著名毒舌、丝毫不向金钱和权势低头的亚伯特啊! 他竟然能说出'Shock the world'这种话! 甚至还要一口气买上三幅画, 《地狱》、《人间》、《天堂》……甚至还说无论花多少钱都无所谓……他平常不怎么接收各种艺术圈里的贿赂, 算是圈里难得的“穷人”,这一下, 他显然是要把自己所有的家底都砸进去, 砸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卒身上。 他到底有多看好喻逐云,众人不得而知。 他们只知道, 喻逐云现在只是一个才刚刚考入首都美术学院的大一新生。打个比方,就好像一个刚刚在花果山里出生的小猴子,第二天被下凡的神仙说他以后有个武器, 叫做金箍棒。 ……就算是做梦也不敢这么做的。 亚伯特被众人带到休息室里歇歇脚,覃伟则赶快掏出手机给喻逐云打电话。 而彼时的喻逐云正在工作室里,跟徐岳他们讨论这段时间的工作情况。 姜天达走后,工作室里陷入了一段显而易见的低迷时期,所有人的骨头似乎在一朝一夕之间被抽走了, 即使依然在努力, 却还是效果不佳。经历了亲近兄弟的背叛,团队的灵魂和精神摇摇欲坠,就连徐岳都有些麻木, 连着两三天都在用酒精麻痹自己。 唯一清醒冷静的人只剩下了喻逐云。 不过是一个合作伙伴受不了挫折, 带走了一部分技术去别的地方继续上班而已,伤心完,也该继续振作起来。 既然确定了目标,既然要走下去, 那就宁愿死也不要放弃。 然而团队里并不是所有人都认同他的观念,不少人甚至觉得他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他们红着眼睛说,喻逐云是因为没有跟姜天达一起经历过那段共同拼搏的时光,所以才对姜天达的背叛无动于衷。 如果喻逐云也被身边亲近的朋友或者家人狠狠地背刺过,他就应该知道这段时间是有多么的不好受了。 徐岳算是唯一一个从侧面了解到喻逐云家世的人,闻言立刻站起来拦住众人。 但他们的议论声太大,喻逐云还是听见了。 徐岳有些惊慌地抬起头,却见喻逐云的身形一滞,什么话也没说,默默地走出了工作室。 他耳侧的人工耳蜗很明显,不像从前的助听器,若是仔细一些就不会被旁人发现。 所以其实,众人在他第一天来到工作室的时候,就知道他是个双耳几乎失聪的听障。 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又响,喻逐云沉默了许久才接起来,电话那头立刻传来覃伟激动到哇哇叫的声音: “徒儿!你怎么才接电话啊!你人在哪儿呢?我给你发个地址,你快过来,有人要买你的画!” 喻逐云缓了一会才想起来覃伟今天办了画展。 “……哪一幅?” “每一幅!” 覃伟已经要乐疯了,头晕目眩的,“你知道是谁买吗?亚伯特!就是我以前跟你讲过的那个亚伯特!” 喻逐云闻言也怔了怔,他曾听覃伟讲过,亚伯特是个很有名的鉴赏家。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现在肯定高兴得说不出话来。赶快放下手里的事情到画展这儿来,我找人帮你谈个合适的价格,到时候让媒体报道一下,啧啧啧……” 喻逐云垂下眼,平静地打断了覃胖子的幻想:“地狱和人间都可以,天堂不卖。” “……?” 覃伟要疯了,他恨不得直接从电话那边伸手出来抓住喻逐云的领子摇晃,问他脑子里面究竟在想什么! 卖两副和全卖完之间的区别是很大的,更何况亚伯特最喜欢的就是那副天堂。他在电话那头下了死命令,要求喻逐云必须赶紧到画展来当面商讨,否则就跟他断绝师徒关系。 喻逐云无法,只好乘车去艺术街区。 傍晚六点,天色已晚,黯淡繁星点点。前来游览的买画人基本都已散的差不多了,休息室内空空荡荡。 喻逐云刚走进展馆内,就被早就守候在门口的覃伟一把抓住了胳膊。 “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不然我今天就吊死在你面前!”覃伟气得连肚子都在摇晃,拼命压低了声音,“你知道亚伯特这种眼光刁钻毒辣的家伙,这辈子看中过多少画吗?但凡是他买下来的最后无一例外都火得……” 话音未落,覃伟身后走出来一个打扮潦草的外国人。他抓着磨了毛边的笔记本,兴致盎然地冲喻逐云举起:【你就是《天堂》的作者?】 覃伟两眼一黑,无奈地退到一旁。 喻逐云点点头:“是。” 【我很喜欢你的画,我愿意出任何价格,只要你将那三幅画卖给我,】亚伯特很认真地写,【你的灵气和天赋让我惊叹,我想把你的画带回伦敦,但你的老师说,你不愿意卖《天堂》这一副……】 “是的,”喻逐云丝毫没有注意到一旁覃伟心如死灰的表情,“我不卖。” 亚伯特被拒绝了,脸上却并没有半分不满或恼怒,反而显得兴味十足:【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喻逐云沉默了一会,盯着亚伯特的笔看了几秒,最终用手语反问他: 【你会卖掉你的天堂吗?】 亚伯特怔了怔,很快笑起来。他眉心常年虬结的沟壑松开,就连下垂松弛的皮肤都在上扬。 不知到底过了多久,他才平复好情绪。 【好吧,我知道了。替我向你的小天使问好——哦,不,替我向你的爱人问好。】 喻逐云的瞳孔猛地一颤,拦住了亚伯特唰唰唰的笔尖:“你见过他了?”紧接着又扭过头,看向覃伟,“他今天来了?” 覃伟跳芭蕾舞那样用双手捧住肚子,讷讷地应了一声。 而亚伯特笑着点点头:【是的,我见过他。他就站在你的画前,像是从画里跳出来了。】 紧接着,他又在笔记本上,将南晴打的手语复述了一遍。 喻逐云松开了手,低下头。 他心里闪过几抹很神奇的情绪,好像被一只温柔的手轻轻地摸了摸,几乎有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等亚伯特即将离开时,他抬起手,将人拦住了。 《地狱》和《人间》都卖给了亚伯特,价格是正常的市场价。 《天堂》,他借给亚伯特展览,一分钱也没收。 覃伟不明所以,甚至不明白他为什么宁愿借也不愿卖,但总归喻逐云愿意让亚伯特带走这三幅画了,这应该就是一件好事吧? 晚上结束时,覃伟开车把喻逐云送回到他正常住的公寓,想了又想,还是没忍住跟了上去,想再问问他有关画展的事。 却看见喻逐云打开大门,怔怔地站在原地,许久都没有出声。 好半晌,才低低地笑了一下,面对着相当纳闷的覃伟,他给了一个几乎令人摸不着头脑的答案。 为什么后来又愿意把天堂给亚伯特展览了呢? 大概是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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