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快死了,所以放你自由。 比在战场上被流弹击中心脏还要痛苦百倍,没有任何一种肉/体上的痛苦可以与此比拟。 像从灵魂深处硬生生撕去最柔软的那一块。 他以为自己的一颗心早已被世间这一巨大熔炉锻造得无隙可乘,任何武器都无法令其俯首,却唯独没有想到,面前的这个雄虫从来不是想要让他俯首的武器,而是柔软甜蜜的温床,是童年永远只在幻想里出现的漂亮糖果,他不懂珍惜,不懂怎么才能将其握在手里,所以现在这颗糖果变得不再丰润甜美。 只剩一张亮晶晶的玻璃糖纸。 现实里安眠于床榻之上的列昂如同畏寒般抱住双臂,企图捂住漏风的心脏。 梦境里站在小雄虫床边的列昂佯装无事,强装镇定地低头去看震动的终端,好像对这句死亡宣告满不在乎,急切地寻找着能够转移自己注意力的事情。 什么事情都行,哪怕让我在这一刻死掉都可以,但是唯独不要让我直面这一切。 处于第三视角的列昂盯着自己那张冷漠的脸,逐字逐句地翻译他脸上神色。 原来梦里的他是一个懦夫。 列昂几乎是惨然一笑,那么,失去也是理所应当的吧。 那个懦夫转身从病房里离去,想的是,下次吧,等下次我—— 但其实下次他也只会这么想。 无法接受这个被自己爱恨了多年的雄虫行将朽木的事实,所以用无数次的逃避和背影去回复那双曾经饱含爱意的眼眸。 没有下次了。 目送着他的离去,病床上的小雄虫始终带着轻松的笑意。 放在被褥上的消瘦双手却颤抖了一下。 这座天平,终究还是没有向他倾斜。 如此细微的动作,被梦境外的列昂尽收眼底。 视角并没有跟随梦里的自己,而是依旧停留在病房内。 所以,被梦境里的列昂极力逃避的场景,在此刻被梦境外的他亲眼目睹。 他看着那个小雄虫亲手关掉象征着挣扎求生的抢救按钮,看着他孤独地蜷缩在病床上,看着他低声喃喃自语,嘟囔抱怨着体内疾患,并不公正地说自己是懦夫。 最后,他看着小雄虫永远地沉沉睡去,始终氤氲而模糊的面容在晚星下变得清晰无比。 果然如此。 看着那张意料之中的昳丽脸蛋,列昂终于抬手拭向眼角,在心里轻轻地说,阿摩不是懦夫。 永远都不是。 他从梦境醒来,摸到眼角一阵冰凉湿意,心知以后的每个夜晚,自己或许都将再无法安眠,可又怎么抵去梦里阿缇琉丝始终未曾舒展的眉眼。 太过真实的梦境,已经让他怀疑是否是未来的预演,他和那个姝丽冷淡的小雄虫,真的会走向梦里的结局么。 他无法从碎片化的梦境里得到更多信息,他能看到的只有自己和阿缇琉丝相遇,然后便是婚后他冷漠恶劣地对待阿缇琉丝,直至对方死亡也未曾和解。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让他如此对待阿缇琉丝,阿缇琉丝又到底为什么会早亡。 也许彻底的远离,能让一切悲剧都在还未发生之前便得以终结,他眉眼沉沉地想。 可是,无尽的遗憾和悔意从四肢百骸传来,他真的舍得远离吗,而就算他远离了,他能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般继续眼前的生活吗。 他做不到的。 阿缇琉丝对他说出离婚时那疲倦释然的神情,让列昂没法原谅自己,也让他心甘情愿地赎罪与忏悔。 远离那个小雄虫就好像远离了生命的意义,靠近他就好像靠近了不惧死亡的理由。 那么只要他保护好阿缇琉丝,不论发生任何事情都绝不伤害他,永远爱他信他,就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这一世的列昂并不知道自己有多幸运,因为这莫名的梦境,他得以在一切伤害发生之前将其挽回。 他终于在合适的时间明白了自己的心意,没有如前世般内耗于多年的自我折磨。 前世与阿缇琉丝的相遇既是太晚也是太早,晚于他已经将恩义视为自己人生的意义,又早于他弄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被困在窒息的情感里多年,他是爱的劣等生,用了好多年才想明白其实爱很简单,就像阿缇琉丝曾经对他那般。 此刻的列昂下定决心要保护好阿缇琉丝,其他任何事、任何人都不会比阿缇琉丝更重要。 在此后的生命里,他确实践行了自己的决心。 但是爱的机会不曾降临到他身上第二次。 曾经用生命教会他爱的那个雄虫,今生再也不会为他停留。 第16章 一切都如前世阿缇琉丝的预料,即便他亲手捕获灵巫,也无从得知后者最终的下场。 灵巫的处置权仍旧被雄保会、神教和军部三方来回拉扯, “简直是奇迹,自从成为阿缇琉丝上尉的副官后,夏盖的精神海就以惊人的速度恢复,我不认为寻常雄虫的精神力可以做到这一点。” 帝国医院的最高机密实验室内,数个研究员向光屏内的军官汇报着研究进度。 虚拟光屏上的军官神色冷凝,他看向实验室里静坐不语的负责人,他虽然来自军方,在许多事情上也不得不听从对方的。 长相平淡的负责人坦然接受他的打量,提出要求: “我需要那个灵巫。距离阿缇琉丝成年已经过去两年,他对精神力的运用在战场上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提升。我没法研究一个自己无法理解的东西,只有亲身感受和他同一等级的精神力,实验才能继续推进。” “你远比我清楚精神力本源移植象征着什么,我看你已经疯了,居然想要主动接受灵巫的移植,如果他在自己的精神力里留了任何后手,你就是十死无生。” “疯?”雄虫研究员微笑道,“谁没有疯?你居然认为自己很正常么?巴德尔工程进行的这几十年,参与其中的正常人早就死完了。我现在只不过是需要一个异教徒的大脑而已,你不会告诉我军部没法做主吧?” “……这件事得向上级请示。” “看清自己的身份,在这个实验室里永远轮不到你指责我。”上一秒还面带微笑的雄虫研究员下一刻就沉着脸,阴沉地说,“你以为只有你有良知和道德?只是我替你做了这些事而已,正是因为我的存在,你才能免去良心的谴责。况且单论你做的事情,你真以为自己就能对得起阿缇琉丝?背叛不分大小,你觉得他会单独宽宥你吗?” 他知道的。 军官痛苦地熄灭光屏,手掌攥拳直到五指发白变形,他们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只是对不起阿缇琉丝而已,多少个煎熬难耐的夜晚,他用自己是在拯救虫族来宽慰良知,企图获得片刻安稳。 唯有神明之躯才能对抗神明,他们殚精竭虑地“造神”,也不过是为了从塔尔塔洛斯神教手中,为这个国家求得一条活路而已。 可是要怎么才能原谅自己呢? 二十多年前被送入神墓的雄虫幼崽,早晚有一天会知道所有真相,而等到那一天,他又该以怎样的面目去面对阿缇琉丝。 阿缇琉丝不得不承认,夏盖从老管家那里学到了很多,至少在好几个月前,他还不放心将自己所有产业交给夏盖打理,生怕自己第二天起床就成了帝国最贫穷的伯爵。 但是现在,具体负责各块产业的执事们已经对夏盖俯首帖耳,而后者也确实没有让阿缇琉丝失望。 他学得很快,完全拿出了拼命的势头,面对阿缇琉丝好奇的询问时却只是请求后者更信任自己一点。 “雌虫总是有自己的秘密。”老管家对此见怪不怪。 没有多少虫族可以抗拒厄喀德那的权势,权力和金钱永远是最刺激人的东西,想让一个人上进,就给他展示财富,让他体会站在金字塔顶端的快感。这是老管家的理解,也是厄喀德那家族的训狗策略。 而从夏盖的角度,忙碌紧张的生活可以让他无暇思考自己的虫生,而或许虫生本身就没有意义。 他在这里见到了更广袤的天地,在军队之外,原来有无数事情都可以去做,只是有一个雄虫告诉了他并且支持他去做这些事。 生命确实如阿缇琉丝所说,只要仍旧向前流淌,便有无数可能。 遇到阿缇琉丝,绝对是他最幸运的事情。 结束了一周的训练,被阿缇琉丝安抚着精神海的夏盖昏昏欲睡地想到。 就这样,夏盖跟随阿缇琉丝开启了被后世无数虫族称颂的军事生涯,每当有虫族提及这位日后官至少将的贵族雄虫,都必定想起他身边这条鹰犬。 第一年,夏盖取得了阿缇琉丝的信任,成为后者在战场上可以托付后背的战友。 他发现在自己忙碌的这一年里,阿缇琉丝和第九军团的列昂少将似乎越走越近,他以为这是军务的需要。 第二年,尼德霍格一族入侵帝国东部星系,夏盖跟随阿缇琉丝将这些六翼恶龙赶出斯堤克斯,他注意到自己的长官收集了很多漆黑完整的龙鳞,随信寄给某位雌虫。 “亲爱的列昂,这是尼德霍格的心头鳞,据说可以给勇士带来好运。”已经晋升为少校的雄虫军官伏在写字桌上,难得戴起无框平光镜的阿缇琉丝在昏黄灯光下用羽毛笔一字一句写着自己的所见所闻。 第三年,曾经被帝国征服的法夫尼尔骑士长在自己的领地内造反,阿缇琉丝和夏盖鏖战数月,终于在冬季将其平定,夏盖为自己的长官抱来轻薄细腻的毛毯,却被对方摆手拒绝。 穿着深黑色制式大衣的雄虫走进白茫茫的荒野,挺拔的鼻尖被冻得微红,两片鲜红的嘴唇只要开启就会呼出一片水汽,黑发黑眼的雄虫军官面如白玉,唇瓣嫣红。 他让夏盖为自己拍摄了一张捧雪的照片,然后发送给位于另一颗星球的列昂少将,贴心地附上文字:“以防你今年没有见过大雪。” 身姿挺拔的阿缇琉丝站在茫茫雪地中,额前碎发微微垂落,因深黑军服而带来的整肃气质被冲淡,意气风发、生动英俊,漆黑皮手套下露出一节莹白腕部,和掌中捧起的雪色殊无二致。 这张照片,被多年后的列昂在入睡前无数遍地摩挲与凝望,期待其中的雄虫能够入梦再见。 “这条项链,好像是尼德霍格的龙鳞?”上级的眼神很准,尽管列昂已经藏得十分隐蔽,还是被其一眼认出,“那个小伯爵送的么?” 列昂点头,不由自主地伸手抚上紧贴胸膛的冰冷鳞片,在想到那个雄虫时,他的眼神柔和了一瞬:“确实来自阿缇琉丝。” 第一军团的阿缇琉丝正在追求列昂·阿列克的事情在军部虽然不至于闹得沸沸扬扬,却也有不少虫族知道,而第九军团的军长谢默司就是其中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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