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从十二岁起,或者更早,原谅我,主人,那真的是很多年前了——我开始频繁地参加拓荒战,主人不必露出那种表情,首都星军虫管理制度很严格,并非出于任何虫的逼迫,这只是我的选择而已。如我所说,兜虫是一个极端好战的种属,被战斗消磨然后报废确实算不上好结局,但这和我们的天性有关,大部分兜虫的脑子只有在战场上才会变得清醒一点。” “那时候我想也许世界就是这样,不好也不坏,大部分虫之所以活着只是因为没有去死的理由。” 夏盖维持着温柔的笑容,握紧阿缇琉丝在夜风中逐渐变得冰冷的手,用自己的体温让这双在黑夜中白到有如雪光的手变得温暖起来。 阿缇琉丝并没有看错,副官温柔的笑意里确实带着认命的喟叹,但这并非对命运的无奈低头,而是一个浑浑噩噩的人终于找到自己命运锚点的庆幸。 “我想了很多年都没想明白自己到底想要什么,这是一个很困难的命题,在没有遇到主人的那些年,我甚至认为也许我想要的东西并不存在于已知的宇宙中。可是后来我遇到了你,所以一切都变得恰到好处,一切都变得如此完美,如果硬要说有什么遗憾的话,那大概是——” 副官的声音突然变得有点小声,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该提起前尘往事: “很遗憾两次初见你时,我都没能表现得更好,都是以狼狈的姿态出现在你面前。所以如果可以选择破壳日,我希望比你先来到这个世界,我要先看看这个世界好不好,我要提前整理一下自己,以便能用更好的姿态出现在你面前。但是我不希望提早太多,一天就可以了,太早的话也许会产生其他变故。” 生命中的某些相遇并非越早越好,只有恰到好处才能带来想要的结果,夏盖始终认为前世的他遇到阿缇琉丝太早了,早到即便他们彼此陪伴作战了十多年,他都没有对阿缇琉丝说出本该说出的话。 对一名指挥官说想成为他的先锋,这世上大概没有人可以对此无动于衷。 阿缇琉丝同样如此。 他突然意识到今天就是九月十二号,距离副官为自己选定的生日只差几分钟。 分针再滴答滴答地走过几圈,属于副官的这天就会彻底降临。 “一切早已恰到好处。”阿缇琉丝并没有尝试安慰夏盖,他没有向夏盖作出会让对方的生命不再只有战斗这种承诺,他也没有尝试告诉夏盖这个世界上有多少值得去追逐的风景,因为他已经确确实实地做到了这些。 他思考了一下,突然伸手遮在副官眼前,他并没有将手掌盖在副官的眼睛上,而是悬空隔了一段距离。 “很遗憾,我在过去的多年里没有听到这些事情。”为了完成自己此刻的动作,阿缇琉丝不得不靠近副官的耳边,他冷淡而柔软的声音便如夜风中的淙淙溪水流入后者的耳中。 “按照厄喀德那的习俗,在度过第一次生日时,我们会在宜居星中选择自己的星辰,可是天上的星星那么多,我们又怎么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哪一颗呢?所以我们闭眼将一切交给命运,现在请在黑暗中选择自己想要的星辰吧,它会属于你的,我保证。” 在一段远远算不上漫长的等待后,颇具耐心的美丽雄虫突然发现自己的手掌传来一种轻柔却不容置疑的坚定触感。 他诧异地仰头去看仍旧闭着眼睛的副官,就此看到对方说话时轻轻颤抖的睫毛。 “就是这一颗,我想我已经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星辰。” 第148章 在阿缇琉丝二十六岁生日这天, 某个雌虫曾经许诺的惊喜终于如约而至,谢默司告诉他,它们将被负责颁发书面晋升令的授衔代表团带去蜂巢星。 阿缇琉丝对此轻哼一声以示自己并不在意, 反正他已经收到了来自无数人的礼物与祝福, 虽然有出于结交客套的虚情假意, 但绝大部分仍旧出于真情实感的由衷祝福。 在他一切从简的坚持要求下,大失所望的佐伊最终没能按照自己的设想大肆举办宴会,阿缇琉丝的二十六岁生日便悄无声息地融入攻克下黎明前哨后的军部庆典中。 不过佐伊没有彻底放弃自己的伟大构思——天知道他是怎么说服夏盖的,阿缇琉丝身边所有下属在佐伊的组织安排下摸黑潜伏进他的办公室,只等他晚上从庆典现场回归就可以欣赏来自少数种的热情舞蹈。 此次舞蹈表演的总指挥是精通歌舞的瓦伦丁, 他终于找到机会借着为阿缇琉丝庆生的名义折磨自己的同僚,十分公正的瓦伦丁少校没有放过任何一个虫, 连佐伊和马蒂厄等一干雄虫都哼哼唧唧地被他批评动作不够标准。 某个绿眼睛厌世脸的冷酷雌虫更是被刻意针对。 天天围着长官转,害得大家都没机会! 事实证明瓦伦丁忽视了高等级雌虫的身体协调能力,即便夏盖从未接触过这些事物,极致的观察能力与肌肉控制能力都让他做到了真正意义上的过目不忘,他只需要认真地看一眼就知道每个动作的发力部位与窍门。 即便夏盖依旧顶着一副足以止小儿夜啼的凶恶表情, 瓦伦丁也挑不出任何毛病。 和你们这些高等级拼了。 总之当孤身从庆典归来的阿缇琉丝一边思索着下属为何集体请假,一边心不在焉地推门踏进办公室时,他所看到的就是一幅堪称群魔乱舞的画面。 当目光接触到一群饮酒狂欢、载歌载舞的军官时,他几乎以为自己回到了前世第一军团的传统接风宴, 热衷享乐与夜宴的贵族军官们将纵情声色作为人生的第二宗旨——第一宗旨当然是永无止境的胜利与前进。 在大魔王罗萨蒂亚元帅的执鞭驱赶下,少爷们再怎么胆大包天也只能老老实实地遵守规章制度,连举办接风宴都不敢让自家侍从进入军部大厦, 个个亲自动手自给自足。 那真是一段很久很久以前的、只可追忆而不可再现的时光了。 阿缇琉丝看着明显喝大了动作已经开始摇摇晃晃的佐伊,慢慢露出一抹柔软中透露着复杂的笑容。 过往种种,譬如尘埃, 只需要一阵轻柔缓慢的吹气,那曾被他埋入记忆深处的衣香鬓影、辉煌灯火便再度重现,他并不怀念其中纸醉金迷的部分,但其中的热闹峥嵘却令他无法抗拒。 而这就是夏盖答应佐伊的唯一原因。 他知道如今只有二十六岁的阿缇琉丝看上去仍处于虫族生命的年少时期,无论帝国媒体还是教廷舆论,对阿缇琉丝的评价总绕不过“年轻有为”“英雄出少年”之类的词汇,所有不明就里的虫族都只能看到此刻的阿缇琉丝。 但其实不是的,阿缇琉丝真正的年少时期,真正赤诚无悔、意气风发、干净澄澈如水晶般没有一丝阴霾的过往,是很多很多年前在第一军团服役的时候。 如今回望前世的第一军团,阿缇琉丝终于明白那只是兰因与罗萨蒂亚庇护下的脆弱乌托邦,那时的他与同僚相信胜利、相信同伴、相信规则,却没有真切领悟到维持规则运转的事物。 亦没有领悟到这背后所有的代价。 那时的阿缇琉丝还太过年轻,不知道命运所有的馈赠都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夏盖看着阿缇琉丝脸上的笑容,他知道自己的长官并非简单地怀念某段时光,这是一种复杂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情绪,而人们需要这种情绪去继续前进,哪怕继续前进意味着离那段时光越来越远。 他当然愿意就这么永远看着阿缇琉丝,可惜几个小时前便已经抵达蜂巢登陆港的首都星舰队终于完成各项登陆检查,带着统战部的授衔代表团往基地大厦而来。 他们还带来了盖亚宫与统战部联合签署的书面晋升文件,这份薄薄的文件同时留下玛尔斯大帝与谢默司元帅的签字印章,在洋洋洒洒、言辞华丽的战绩陈述与品德表彰后还跟着几封其他元帅与参谋长的推荐信。 这些推荐信一般只起到走过场的仪式性作用,但偏偏写推荐信的几位元帅基本都与阿缇琉丝有着或深或浅的关系,他扫了一眼便颇感兴趣地读了起来。 第一封推荐信来自罗萨蒂亚元帅。 【……阿缇琉丝·洛耶蒂·厄喀德那,我的骄傲、我生命的延续、我与伴侣的爱之结晶,他是这个时代所能出现的最为璀璨的年轻虫,我很高兴盖亚宫与统战部能作出如此明智的决定,擢升其为帝国上将绝对是我们目前最需要的决策……】 【……不必询问我是如何培养虫崽的,这是一条无法复制的道路,因为你首先得和兰因有一个孩子——不对,瞧瞧我高兴得都开始说胡话了,除了我谁还能和兰因有孩子?总之,我的经验并不适合其他虫,毕竟兰因和我都是完美的,我们自然会有一个完美的虫崽……】 书面推荐信是按照元帅口述信转化为文本的,阿缇琉丝早已对雌父会说哪些话做好了准备,但显然他准备得还不够充分。 第二封推荐信来自谢默司元帅。 【……我无比感谢阿缇琉丝上将降临在我们的国家与我的生命中,当然,前者是次要的,后者是主要的——开个玩笑而已,我们对于他的需求程度应该是一样的,虽然我内心对此并不认同。不过鉴于阿缇琉丝上将的功绩,我可以稍微弱化对他爱慕之情的描述……】 【在决定授予阿缇琉丝先生‘帝国上将’一衔时,我曾与某位先生短暂地讨论了‘过去’与‘怀旧’,这位先生告诉我,他已经走到过去从未走到的命运深处,却仍会忍不住思索自己能否带来‘怀旧’中的鎏金世纪,那时我对他的回答是:过去从未死去,它甚至从未过去,它就藏在我们的欲望与企盼中,时刻照亮我们想要去往的‘未来’……也许这位先生此刻依旧迷惘,也许很多虫此刻都在迷惘,但这就是‘过去’的魅力所在。】 这是一封远远超过了规定词数的推荐信。 与谢默司进行讨论的虫族当然是阿缇琉丝,他发现嘴上说着不愿依偎在谢默司身边的自己,竟也已经习惯了依赖对方强大而稳定的内核。 第三封推荐信来自哈迪斯元帅。 【……尊贵的阿缇琉丝·洛耶蒂·厄喀德那上将,乃是兰因·艾利西亚·厄喀德那大公与罗萨蒂亚·尼普顿元帅之子、伽宁·厄喀德那与阿伽门农·芬尼尔之孙、哈迪斯·格拉夫·厄喀德那……】 阿缇琉丝只看了个开头就知道自己的叔叔企图以念世系的方式凑字数,因为元帅推荐信的标准字数是六百词。 只能说非常契合哈迪斯元帅的性格。 纸质版推荐信只会留给晋升者个人保存以作留念,收录在首都星军人荣誉管理总署的所有文件都会以电子形式永久保存,也就是说在对专业读取条与云端数据的定期维护保养下,这些元帅的口述推荐信将会随着帝国漫长的寿命永久流传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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