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清随的眸中瞬间失神,手里的纸张飘落地上,俞清随闪身出现在林绵身边,一手将他接住了。
林绵上身越过师兄的手臂,软软的向前垂过去——眼前那些幻象还在不断涌入他脑中——
苏成邺与叶闻世的童年画面如同潮水一般出现在眼前。
童年的苏成邺没有什么表情。但他眼里盈着泪水时候,叶闻世在旁用沙子堆出了宝塔;
他摔倒时候,叶闻世把树枝按在地上,让绊倒苏成邺的石头碎开;
苏成邺成功用能力催生出一颗小草时候,叶闻世在旁哈哈大笑……
……
林绵觉得脑袋很晕,难道师兄和曹司事看不见这些吗?
忽然,眼前一个半透明的人形从地板上冒出来,宛如一阵风一般袭来。林绵刚艰难地抬头打算问他到底叶闻世找的到底是什么,风已经卷过林绵的身体。而后转瞬即逝,仿佛并不存在一样。
那些幻影也消失了。
林绵不明白了。这是什么意思?
胃——好痛。
林绵倒在身前拦着的手里。
俞清随显得心急如焚:“醒醒,振作起来,出什么事了?”
他手伸向林绵的额前,又把住了林绵的脉搏——脉象很乱。
曹司事闻声也转过身,一看下了一跳:“林绵这是怎么了?”
“胃……很疼。”林绵咬着牙说。
“胃疼么。”俞清随不及多想,把林绵抱起放在小屋里的床上,“司事回避一下。”
他说。
曹司事懵了:“我……什么?”
“先出去!”俞清随简短明确地说。
但眼瞧着床铺上的林绵的确看起来很痛苦,呼吸十分急促,曹司事分得清轻重缓急,知道救人要紧,咕哝一声什么,就按照俞清随说的出去了。
曹司事一出去,俞清随就解开了林绵的衣服。他洁白略显单薄的身体露出来,正剧烈的起伏,凸起的肋骨都在颤抖。
情况危急,一种古老的通用医术可以治疗。
俞清随虽然精于多门仙法,对于医学了解并不过深。但是却知道仙家有些抑制急症的点穴方式,能够在危机时刻救人性命。
只是对于此……俞清随记得并不是那样清楚。若是对别人——他恐怕早就下手医治了,但是面对林绵,他忽然感觉到一阵莫名的害怕。
这是从小就优秀卓群的俞清随第一次有这种体验。
要是弄错了怎么办?要是反到加重了林绵的病情又怎么办?
这时,一只手忽然颤动的握起他的手腕。
林绵挣扎着半睁开眼,声音发抖:
“师兄……救救我……”
握在俞清随腕上的这只脆弱的手却忽然给了俞清随力量。
他看着眼前的人,现在只有自己能救他。
他一定可以救得了他。
俞清随一只手牵起林绵的手,闭眼片刻,摒除一切杂念,而后将力集于指尖,找准了那些穴位。
颈侧、胸前、腰际、耳边——
不能分神,严格的控制着力道,将自身的内力注入对方体内——
俞清随额间冒出一些细汗。
复杂繁多的穴位依次点完之后,林绵的呼吸终于平缓起来。
再次摸向林绵的脉搏,已经稳了很多。
俞清随松了一口气,一只手扶在床边站着。
林绵刚遭遇一场莫名的劫难,他眼皮动了动后,才满满睁开,对着那一对写满了忧虑的眼睛。
他这才知道这种目光不是责备的意思。
只是担心而已。
“对不起,师兄……”林绵缓了几秒,“其实我……我可能不是你想象种那样的人。”
“我从未来过来。”
第51章 重入仙阁(3)
“我从未来过来。”
林绵咬牙说出了这句话。
俞清随的反应却远比林绵料想的要平静:“说说是怎么回事。”
深吸了一口气, 林绵回想起了在那个世界的事情。
“那是千年以后的世界。”
“我本来是个普通的学生,父母早年就意外离开,刚刚大学毕业, 一个人开始生活。一直很平静……也很乏味。”林绵垂下眼睛轻声道, “但是我认识一个有点…有点古怪的老师,他教我用沙子占卜事情。有天我想算一下运势,结果竟然意外被沙盘卷进去了,就来到了这个世界……”
“然后我发现我变成了……现在的样子。这个人、这个身体与我同名同姓,但是他并不是我, 他是那个山村里的一个孤儿, 我不知道他之后怎么样了——那时候什么也不知道。后来见到了师兄你, 我想去仙门总要比留在山村里好的多,于是就和你一起回去了。”他说到这里, 短促地接了一声“对不起。”
俞清随没有答话,仍在等待林绵说完。
“然后我就来到了学府。一开始我不知道我该做什么, 我身上有些不自然的力量,但是我当时不知道那是代表了什么。后来……我也没再管这件事了。在学府里平平淡淡的生活,就好像我真的属于这里一样。”
“真的属于这里?”俞清随在这时重复了一句。林绵听这话心里有些拔凉的。
“我在这里过的比以前快乐很多。因为有师兄, 也有了很多的朋友。过去我从来没有奢望过这一切。我——知道这样很不好,但我不是故意欺骗你们的。我怕我说出真相会再也见不到你,我害怕离开学府……因为在很久以前我就…对师兄有不一样的心情了。”
林绵语气真挚, 但他有些紧张,不敢直对俞清随的表情。
他继续说了下去。
“一直到了差不多是大会举办之前, 我才知道我身上的秘密。我来到这个世界是被一个人召唤了, 那个人是……”他顿了一下, “叶闻世。”
听到这个名字, 俞清随果然开了口。
“你怎么知道的?”他平静地问, “你见到他了?”
“见过了幻象,而且我继承了他的力量。我是他的转世。”林绵努力从床上直起脖子,抬起左手轻轻一捏,房间里的无数细沙忽然在同一时刻聚拢,悬停在空中,“还有我的大脑里有一个小屋,里面都是叶闻世的东西。有剑、什么画本……那之类的东西。”
林绵闭上眼睛,再次睁眼的时候,手里已经拿着了那些叶闻世的东西。
他伸直手,将所有的东西摆到俞清随身前,手臂微微颤抖。
俞清随看着这些东西,从中拿出了叶闻世童年时画的那本画册。
翻开来,果然与方才在苏成邺这里找到的东西一样。
林绵落下胳膊,继续将所有的事讲给俞清随。
“我想我会被流星咒选中参赛,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在第一关竹林的时候,遇到的那些幽灵,说出了过去的很多真相。叶闻世与苏成邺祖师是一对恋人。但是似乎因为很多原因,他们不能在一起,叶闻世离开了仙门,后面两人很长时间都不相往来。”
“后来苏成邺因为一些类似诅咒的原因自刎,叶闻世无法接受这个原因,就去天下寻找方法拯救叶闻世。他找到了住在竹林里的一位名叫崶屿的先知,得到了方法,说是劈开时空,但是这件事可能只能由我来完成。”
“那位崶屿大人的意思是,如果可以拯救苏成邺的转世,那么苏成邺的死亡也可以挽回。噬隐剑的力量可以劈开时空,但是似乎还是不能让叶闻世直接离开原本的时空,总是……他找到了我,大概是希望我来替他完成这件事,才把我拉到了这个世界。”林绵喃喃道,“我……我想我能理解他的心情……而且我也很幸运他让我来到这里,所以我打算帮他。”
林绵的话说完了。他的眼圈不明何故的有些泛红了。
他抬起眼睛看向俞清随,语声有些呜咽:“师兄。对不起,我一直都没有和你说这些事,因为我怕…怕这些事会连累到你。我知道我在骗你,我……师兄你走吧,别再管我了。我不值得你对我那么好……”
一只手忽然伸过来,压住林绵的嘴唇。
“师兄……”
“不许说了。”俞清随道。
俞清随俯下身,一只手环过林绵的背,抚在他的脑后。
“是我之前对你太凶了,让你这么怕我,不相信我?”俞清随问道。他叹了一口气。
林绵脸抵在俞清随肩膀上,泪水无声滑了下来,坠在衣袍上,留下一个深色的圆渍。
俞清随的眼神停在这些痕迹上,忽然轻声道。
“你知道当初我为什么会带你回学府吗?”
“……不知道。”
这其实正是这几天萦绕在林绵脑海里不去的问题。
如果师兄一开始喜欢的就是自己的形象而已,那这又不是他的……现在的他到底算是什么呢?
俞清随说:“小孩以前不是那个山村的。”
林绵没听懂意思:“什么?”
“叫林绵的这个孩子,按照你说的就是你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本来不是望涯山村的。他是我很久之前接的一起驱魔人物之后幸存的孩子,几乎是我亲手将他送到山村的。”俞清随道,“那个小孩从小就是个坏种了。”
俞清随回忆说:“虽然表面上看上去还算温顺,但是其实他内心冰冷如铁,就连当初他族人之死,其实也与他有关。童年时的心性常常足以影响到人的一生了。但是毕竟是个小孩,也无法对他做什么惩治。就任他在村中长大。”
“但是那日选择弟子的时候,我又见到了这个小孩。也就是你。我当时本来十分警惕你会做什么坏事,还在想这些年过去是不是应当对你实行一些看管,免得误入歧途做伤天害理的事。谁知道我再见到你时候,发现你完全变了,与从前的那个小孩相比截然不同了,不论是心性还是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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