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纸稍微拿了一些,毕竟屋子里是一点黄纸都没有了,总不能真的用厕筹刮菊花。
又领了四套长衫和十根蜡烛。
顾轩也就不敢再贪心,对顾管家和周管家道:“辛苦顾管家、辛苦周管家了,我已经领齐了,多谢。”
顾管家微一颔首。
“既如此,那你便和周管家对了账册,签了名字,若还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
顾轩连忙谢了。
哪怕对方只是在说客套话。
这边和周管家仔细对了账册,签了名字又摁了拇指印,才又谢过了周管家,告辞离去。
把库房门仔仔细细关上,收好了钥匙,周管家看着顾轩的背影,眉头不由自主的皱了起来。
这个晦气贱种,做贱奴长大的人,如今已经摇身一变变成了伯爷身边的刀笔吏。
实在很难让人相信。
可是,事实就是如此。
将来,还不知道这个人能爬多高!
周管家收回目光,施施然回到自家院子,他的妻子赵娘子还在绣她的雀登枝迎春喜手绢,见他回来,面色顿时温柔。
温温烛火明照下,赵娘子关切问他:“忙完了?可是伯爷有什么要紧的事儿,才让你开了库房?”
周管家面有沉思,在桌边自己倒了水来,满满喝了一大杯,才对赵娘子说道:“顾轩被伯爷提拔成了刀笔吏,明日便要同伯爷去工部官衙上值了。”
赵娘子手里的绣花针顿时便戳在了指腹上,一颗殷红的血珠冒出来,污了雪白的帕子。
“当真?”
“当真。刚才开库房便是为了给他取明日上值穿的长衫。”
赵娘子嘴唇抿了起来、眉毛也皱了起来,她把还未绣完的手绢丢进了针线笸箩里,面色阴阴沉沉的。
若不曾欺辱、得罪于他,管他青云直上还是碾落成泥,都不关她的事。
可是若曾践踏、欺辱过他,如今安能看他鸿鹄高飞?岂不是待他凌云时,自己遭殃日?
——
顾轩回到青布后胡同,将剩下的艾绒一点一点压实了做成艾条,一根一根的艾条摆放进抽屉里,码的整整齐齐。
一共做了三十八根,才总算做完了。
他打开火折子,点燃了一根,撩起裤腿来,昨日膝盖上的青紫已经变成了紫黑色。看起来比昨日更加可怖。
顾轩持着艾,灸着膝盖,盼它好的快一些。
第36章
昨晚他被罚跪了六个小时, 真是硬生生的挺过来的。顾轩膝盖暖烘烘的,可是心里凉飕飕的。
这真是个吃人的时代。
定北伯府也是深坑烈狱。
可他不能离开这里,毕竟外面的世道说不定比这里更残忍, 他要在这定北伯府, 借着定北伯府的势力、人脉,一步一步往上爬,爬到无人能对他想罚就罚的高度。
顾轩艾灸完了两个膝盖, 把剩下的艾条弄熄后放进了抽屉里。又拿出来书签、扇子,继续打磨。
一边打磨, 一边想着明日上值的事情。
既然成了定北伯的刀笔吏, 以后给定北伯做事的机会就多了,所以一定得让定北伯越来越喜欢他,喜欢到愿意在族谱上加上他的名字。
只有这样, 才能更好借助定北伯府的势力往上爬。
顾轩刚开始来到这里的时候, 他动不动就小命难保, 不免生出只要能逃离这里就万事大吉的想法。
可是现在他渐渐爬高,离开定北伯府的想法就被他彻底压了下去。
顾轩从不认为离开定北伯府, 可以靠着自己跨越阶级, 位极人臣。
寒门难出贵子这句话,非是空穴来风。
不仅是经济、教育方面,更多是资源、人脉方面。
有的人寒窗苦读几十年,才能谋个一官半职, 做个七、八、九品芝官芥吏,领上百十来两俸禄百十斗米。
有的人父辈荫庇,随意挂个闲职, 都能是四、五、六品中层官员, 什么都不做, 也能领可观的俸禄米粮。
现在已经成了刀笔吏的顾轩,除非是傻了才会离开定北伯府。
还有比借着定北伯府往上爬更好的机遇吗?
顾轩把一枚长乐未央书签打磨完毕之后,继续下一枚书签,他想:大云山行宫的修建,是定北伯捞油水的机会,也是自己施展拳脚的机会。不能只单单在定北伯面前露脸,自己得从定北伯府这根高枝上跳上更高、跟粗实的枝干上去。
夜微微有些深了,顾轩把书签和扇子放进了抽屉,却没有马上把拉出来的抽屉推回去,他目光落在绸白的荷包上,荷包上绣着精致的鸟衔花枝。
顾轩忍不住嘴角弯了起来,小粘包真好吃。
吹灯入睡,夜半有雨,却一夜没觉察到,酣睡到天明。
——
定北伯顾黎昭五更天就起来了,穿戴整齐后出了府邸。马夫已经换了,顾黎昭忍不住微微皱了眉,心里即使知道顾轩已经不是马夫了,可是还是有些微妙的不愉快。
顾黎昭心说:刚刚交接,就不来了。现在自己都已经在马车上要去上朝了,估摸顾轩还在床上呼呼大睡。
于是眉毛越发皱的紧。
上了马车后坐好了,马车车轮辘辘响起,滚过青石板路。
新来的马夫驾车驾得很稳,顾黎昭压下心里这没由没据的不愉快,靠着窗微微瞌睡,在路过一家早食店的时候,香味扑鼻。顾黎昭早上醒来的时候没有胃口,没有吃东西,这会儿却有了饿意,于是道:“停车。”
然后招呼小厮:“卖的什么这么香?去买点过来。”
没多久,车窗帘子便被掀开了,顾黎昭一看,顿时愣住。手却没停,接了油纸包进来。
“你到时间去工部官衙上值便是,我还需要上过早朝。如何起的这么早?”顾黎昭语气里有着长辈对晚辈的关心。
顾轩笑着对顾黎昭道:“我省得,谢老爷关心。我只是怕新来的马夫驱车不好,委屈了老爷,便一路随候。没曾想这马夫驱车要比我技术更高一筹,我这算是庸人自扰,让老爷见笑了。”
顾黎昭忍不住笑起来,一时间看顾轩怎么看怎么顺眼。
说道:“既然他驱车驱得很好,那你明日便可不来了。”
顾轩人随车走,从容笑对:“我能在老爷身边学做事已经是天大的福分了,哪有老爷起来去上朝了,自己还酣睡的道理。我行为粗陋,不能在老爷跟前伺候鞋袜已经是遗憾,跟车一段陪老爷说说话,解解闷,这点子福分还望老爷赏我。”
顾黎昭一时间乐哈哈的笑起来,道:“赏你赏你。”
“多谢老爷。”
顾黎昭捏起一块粗粮干果坚果淮山糕递给他,“这也赏你一块。”
顾轩忙双手接了,笑道:“谢过老爷。”
顾轩并没有当即就吃了,而是塞到了怀里。
他现在没什么胃口。
而且,要是顾黎昭要跟他说话,嘴里有东西说话不清晰。
送顾黎昭进了宫门,顾轩才在一间早茶铺子吃了点东西,步行去工部官衙上值。
工部官衙上值的时间按现代时间算是6点,而顾黎昭这些有品的、五品以上的官员,基本上都是7点、8点左右上班。如果早朝有什么事情耽搁,那又要往后面推。
顾黎昭到了工部官衙之后,被人领了进去交给了另外一个人,另外一个人又领了他一段路,领到了一个七品官员面前。
这个七品官员是工部官衙所有不入品刀笔吏的顶头上司,面宽鼻塌双目有神,不过有些谢顶。
见着顾轩,面上带着和气人的笑容,说道:“顾大人昨日就跟我说了,今日要安排个刀笔吏进来贴身伺候他的笔墨,就是你了?姿容甚俊,想必才如其人。我叫郑斯廉,是工部官衙的七品刀笔吏。”
顾轩从容跪地给郑斯廉磕了一个头,说道:“大人谬赞了,小的顾轩见过大人,给大人请安了。”
郑斯廉这才装模作样的赶紧把顾轩拉起来,面上不急,嘴上急着说道:“莫跪、莫跪!委实客气了。你是顾大人特特安排的,何必行此大礼?”
顾轩谦逊说道:“礼不可废。大人是小的长官,对长官事躬,才能对公务事恭。小的初来乍到,大人以后要是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便是。小的一定尽心竭力。”
郑斯廉嘴角露出一些意味不明的笑,不过这笑容很快扩大,他拍拍顾轩的肩膀,说:“莫急莫急,工部官衙的事情多得去了,做事不能只图快,更要图稳、图好。你今日刚来,最近这段时间主要熟悉熟悉公务便好。来,这些京都地方呈报上来的一系列修桥补路清河建渠……的账册,都需要重新誊抄下来,留档入册。你可以先从这些着手。”
顾轩看向郑斯廉指的那一桌子满满当当的账册,面色不改的拱手道:“小的知道了,多谢大人教我。”
郑斯廉看顾轩面对那数百本的账册,面色是丝毫不变,心中顿时有了考量。他笑了笑,说道:“不必客气。忙去罢,笔墨纸砚皆在那个柜子里。我还要去其他地方瞧瞧。”
“大人请便。”
郑斯廉离开了这间「档案房」,顾轩站在房间里,膝盖处还微微有点灰尘。他撩起来衣摆,轻轻的拍了拍,走到桌案前,捡起一本账册,随意翻看着,目光却落不到实处。
顾轩的眼睛里有着淡淡的嘲讽。
真是人生何处无欺压?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啊!
才来工部衙门,竟然就被安排来「档案房」坐冷板凳。
啧!啧啧!
人心好脏。
定北伯顾黎昭直辖工部,乃工部尚书。他是工部衙门里的最高长官,最高长官身边服务的刀笔吏得是谁?
——七品刀笔吏郑斯廉。
工部官衙其他的、没有官品的刀笔吏,或多或少要走他的路子,或者要卖他的面子才能进来当差。
然而,顾轩是顾黎昭亲口让安排进来的。
这不,深怕自己到这里来跟他「争宠」了,急不可耐的把冷板凳给他安排上。
呵。
真是一不小心就容易动了别人的蛋糕!
可是,蛋糕只有这么大,他也想吃,这可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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