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痛,他的意识便越是清楚,他忍不住想起了他的父亲,想起了北夷城内流不尽的血,想到了他做过的无数场噩梦,想起他的姐姐,他的外甥…… 想着想着,他脑海中猛地浮现出一抹雪白清冷的身影,霎时间令他的头痛更严重了。 谢浔长吐一口浊气,正欲起身离开,忽然地,一双柔似无骨的手落在了他的肩上。 那双柔软的手小心翼翼地在他肩上、颈上揉捏着,力道轻软,缠绵缱绻的,讨好的意味明显。 谢浔顿了顿,侧过脸,顺着那双手看了过去,不出意料地看到了一张美艳动人,妩媚魅惑的脸。 见谢浔看了过来,女子双手收于腰间福了福身,温婉和顺地道了句:“见过侯爷。” 谢浔转过脸:“谁让你过来的?” 女子一凛,紧张地去看言琢,言琢忙答道:“这是下官的侍妾芳婳,侯爷见过的……” “芳婳……”谢浔这才想起,上次在言琢府上饮酒作乐时,此女献舞于众宾,而他,则在事后夸了一句舞美人更美。 于是,言琢便上赶子将人给他送来了。 很好。可是,他此时此刻想看到的可不是这张脸。 “滚。”谢浔不耐烦地道。 芳婳俏脸顿白,赶紧在言琢嫌恶的目光中退下了。言琢献美不成,甚为疑惑,壮着胆子问:“侯爷不喜欢此女了?” “此女不好。”谢浔干脆地道。 “那,不知道侯爷喜欢什么样的呢?”言琢问。 谢浔默默出神,眸色明暗不定,难分喜怒。 言琢绞尽脑汁思索着,终是想起一个人来:“那裴医女……” 他话说一半便不再说了,因为,他竟是在谢浔的眼中看出一抹狠色。 “你倒机敏。”谢浔幽幽道。 言琢擦了擦冷汗,十分庆幸在处理薄文兴一事时,对这位令谢浔大动干戈的裴医女留了心:“下官在侯爷手下历练多年,不至于太蠢笨罢了。”他小心觑着谢浔的神色,“那下官派人将裴医女接过来伺候侯爷?” 谢浔眉目间凛了凛,眼前拂过裴玄霜在他怀中激烈反抗的画面。 那份抗拒是真的;那柔软娇躯与清冶面庞散发出的诱惑也是真的;那根刺向他的银针更是真的。 “那是个硬骨头。”谢浔轻轻捻了捻手指,“硬的可恶!” 言琢凑至谢浔近前,颇有些诡秘地道:“再硬气的女子,只要调|教得当,都会在男子身下化成一瘫水的。何况是侯爷这般英俊伟岸,器宇不凡的男子。”
谢浔没吱声。 言琢又凑近了些:“侯爷若信得过下官,此事,便交给下官去办。” 谢浔依旧没说话。 少倾,他伸出手来,掌心朝内手背朝外,冲着言琢挥了挥。 ---- 孙猎户家中,孙婉心孙云卓两姐弟正吵的不可开交。 “云卓,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你的良心被狗吃了?你是不是想气死我!”孙婉心握着笤帚,一边骂一边往孙云卓身上招呼,似乎要将自己的亲弟弟打死。 孙云卓用手臂护着头,声嘶力竭地求饶:“姐,姐,你别打了!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我怎么会有你这么狼心狗肺的弟弟!”孙婉心抹了把眼泪,“你、你让我如何自处?如何面对你玄霜姐!” 孙云卓被打得满头是包,狼狈地在地上滚来滚去。 “姐,姐,我错了,知道错了。”他爬到裴玄霜面前,跪在地上哀求,“玄霜姐,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你原谅我一回好不好?” 裴玄霜置若罔闻,只怅然若失地站在窗外,静静地看着院中的黑甲卫。 她虽然换了崭新的衣衫,重新挽了头发,可她忘不了她离开画舫时的模样。若非她尚有心愿未了,她当真想跳入那干净清澈的河水,一了百了,再不用与那谢浔纠缠。 到达孙家时,蓝枫亲口告诉她,是孙云卓出卖了她的行踪。 她彼时还不明白蓝枫为什么要这么做,现下,她明白了。 他的主子故意让她心痛难当,对身边人失去信任。其心之歹毒阴损可以想见! “玄霜姐,我错了,我以后不会这样了!”孙云卓仍痛哭流涕地求饶着,“那个叫蓝枫的侍卫跟我说,只要我好好替他办事,就会保护咱们一家平安。玄霜姐,我只是想求得一份庇护,我、我没想害你啊……” 孙云卓的哭声令她头疼。 她无法辨别他话中真假,却着实不想再听那哭声,便扶起对方道:“云卓,你起来吧。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孙云卓站了起来,望着裴玄霜,小心翼翼地道:“玄霜姐,我、我知道这么说你可能不爱听。可、可对方可是谢侯爷呀!多少人想要巴结奉承的主,你若真嫁到武安侯府去……” “孙云卓!”孙婉心一笤帚挥了过来,“你再敢胡言乱语试试!” 孙云卓抱头鼠窜,夺门而出。 裴玄霜闭起双眼,久久做不出反应。 屋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许久,裴玄霜虚弱地道了句:“我累了,去睡一会儿。” 孙婉心红着眼迎了上去:“玄霜,我陪你。” 裴玄霜摇了摇头,正欲出言拒绝,两名黑脸大汉闯了进来。 孙婉心被忽然闯入门来的大汉吓得花容失色:“你们是谁?你们想干什么?” 黑脸大汉盯住裴玄霜:“你便是裴玄霜?” “是。”裴玄霜镇定道,“你们找我干什么?” 黑脸大汉二话不说,一把推开孙婉心,一左一右地架住了裴玄霜,并将一块白布蒙在了她脸上。 裴玄霜震惊之余隐隐嗅到了乌草、 川乌、醉仙桃花和曼陀罗的味道。 这几样药材凑在一起便成了…… 迷|香。 013 冰针 浓郁的花香气息唤醒了裴玄霜的意识。 她试着睁开双眼,却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床榻上,身上铺满了海棠花,水红色的床幔瀑布般倾泻而下,在金光点点的榻前凳上堆出层层旖旎的褶皱。 除此以外,裴玄霜便什么都看不到了。 因为,她根本动不了。 她的脖子以下仿佛不是自己的了一般,动弹不得,毫无知觉。 这是哪? 那两名用迷香迷晕了她,将她强行掳走的男子把她带到了哪儿? 裴玄霜浅褐色的眸子不安的转动着,她张开嘴巴,想要大声呼救,不曾想,她居然连声音都发不出了。 恐怖的气氛悄无声息地将她吞噬。 吱地一声响,似有人推门而来,裴玄霜侧过头,惶惶不安地盯着声响所来的方向,终是看见了一道高大修长的身影。 那人缓步走到榻前,慢慢抬起了手臂。 裴玄霜便看到一只大手落在了水红床幔上,继而五指收紧,硬生生地将床幔拽落。 裴玄霜的心随着翩然落下的床幔提了起来。 将床幔扯下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谢浔! 他穿着件威风凛凛的玄色广袖长袍,含着三分冷笑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裴玄霜瞳孔猛地一缩,随即冷静了下来,面上只剩鄙夷不屑与愤怒。 原来又是他。 果然又是他。 谢浔意味不明地盯着裴玄霜看了会儿,忽地一掀衣袍,自然而然地坐在了她的身边。裴玄霜眼神中现出几分戒备,恨不得立刻站起来离开这个地方,然而现实却是她连远离谢浔半丈都做不到。 她的种种表情又怎么逃得过谢浔的眼睛。 虽然早就料到她不会有什么好脸色,可真正瞧见这张如雪面庞上流露出冷漠抵触的表情时,心里还是有些恼怒的。 “怎么?不愿意见到本侯?”谢浔淡淡地道。 裴玄霜只面无表情地盯着空中一点。 谢浔勾了勾唇,抬手摸了摸裴玄霜的脸,继而将她身上的海棠花一朵一朵地拿了下去。 那些娇嫩的海棠花遍布她全身,谢浔拈花之时,手指拂过她身体的每一处。裴玄霜越是不想注意到那只在她周身四处游移的手,触觉便越是敏感,此拈花之举,对她而言无异于一场酷刑。 然而真正的酷刑还在后头。 终于,谢浔骨节分明的大手拿掉了最后一朵海棠花,他掀眸扫过裴玄霜的脸,漠然下令:“拿进来。” 蓝枫低着头走了进来,将一冒着寒气的玉盒放在了谢浔身侧的松枝高几上。 谢浔抖了抖衣袖,打开玉盒,从里面取出来了一根针。 那针长约两寸,针尖凝霜,针体为冰,针柄为白玉,与寻常的银盘柄针灸针完全不同。裴玄霜只看了那针一眼便白了脸——那冰针不是用来救治人的,而是用来……整治人的。 冰针入体,冰化于体内,痛则更痛,痒则更痒。虽不致命,却可叫人生不如死。 “此物你可认得?”谢浔将冰针拿到裴玄霜的面前,借着橘红色的灯光反复打量,“这东西可不好找,听说是北夷的东西,他们那里有一座终年不化的冰山,此冰便是从那冰山而取,经过淬炼、打磨,才制成了这样的宝物。” 裴玄霜一双眼睛便也盯着那冰针看,那针明明离烛火那么近,却没有融化,不过消散掉了针尖上的冰霜而已。 谢浔俊美不凡的面庞落在烛影之中,半明半暗,散发着迷人而又危险的气息。他轻轻转动着手中的冰针,声音低磁地道:“针砭治病,妙不可言,裴医女可愿一试?” 裴玄霜眸子一颤。 “哦,本侯忘了,裴医女现下既不能动,也不能说话。”谢浔转过脸来,道,“因为,你被人点了穴道。” 裴玄霜狠狠剜了谢浔一眼。 谢浔笑了笑:“画舫上的事,你还记得吧?” 裴玄霜别过脸不作反应。 谢浔盯着那张倔强清冷的侧脸,缓缓直起身来道:“本侯本侯说过,会与你慢慢算这笔账的。” 床榻剧烈一晃,原是谢浔抬步上榻,潇洒不羁地坐在了裴玄霜身旁。 感受到谢浔的膝盖抵在自己的腰间,裴玄霜心中顿生恶寒,眼神变得悲愤交加。谢浔轻哂,右手执针,左手抚上了裴玄霜的娇耳,饶有兴致地欣赏着裴玄霜的表情变换。 她的耳朵小巧秀气,雪白玲珑,触感极佳。谢浔把玩了片刻,缓缓地将冰针刺进耳朵内侧凹陷处的角孙穴里,捻转,提插,一招一式颇有章法,仿佛是位悬壶济世多年的名医。 裴玄霜狠狠咬住了牙。 角孙穴,可使女子情|动之穴。 谢浔的目的,就是这般的昭然若揭,不加掩饰。 虽是极力地克制着自己,可裴玄霜的上半身还是不由自主地软了下来,自角孙穴散发出的阵阵酥意上袭脑颅,侵蚀意识;下袭胸腹,如遭万蚁噬咬。 “本侯问你,可后悔画舫上的所作所为?” 谢浔盯着裴玄霜的双眼问。 裴玄霜难承其辱,红了眼眶。 谢浔盯着那抹红,眼中寒气更盛:“点头还是摇头,你考虑清楚再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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