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早膳,在福珠的陪伴下,顾苧又去了御花园消食。 正走着,一个脏兮兮的衣裳破败头发凌乱的宫女扑到顾苧跟前,跪在地上向他求饶。 “公子,顾公子救救我,公子救救我。” “我不想死啊。” “公子救救我…” 一边哭喊,一边朝顾苧跟前爬。 福珠皱着眉,冷眼瞧着这狼狈不堪的宫女,疑惑出声:“小茹?” 顾苧耳尖微动。 那宫女,也就是福珠口中的小茹还在往顾苧跟前爬,边爬边哭诉,令人闻着上心见者流泪,不知道的人看到还以为是少年在欺辱她呢。 好好散步的少年赫然被吓到了,他噔噔噔的往后退了好几步,恰好躲过了宫女伸过来的手。 也就是这一步,让他看到了被藏在宫女衣袖里的冒着寒光的匕首。 “来人!” 不仅顾苧看见了,福珠自然也没漏掉这个细节,她眉间狠狠一皱,高声唤道。 小茹眼见事情败露,咬着牙一鼓作气爬起来掏出匕首刺向顾苧。 “都是你的错!” “去死吧!” 顾苧抿着唇,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不知道这人为何要伤害自己,但他见过这人。 他入宫的第一天,这宫女就在服侍他的宫人中,后来不知怎的就再没见过她了。 小茹见顾苧躲都不躲,眼底闪过一丝凶狠,都怪这个贱人,否则她也不会落到这个地步,既然都是死路一条,就别怪她心狠了。 冒着寒光的刀尖停在少年眼前,面目狰狞的小茹被训练有素的内侍反手制住,那内侍一脚踢在小茹膝弯。 “啊!” 膝盖处传来刺骨的疼,小茹张大嘴巴痛苦哀嚎,身体无力的跪倒在地,手中匕首也被人缴获。 这在顾苧眼中,真的是一场很失败的刺杀了。 只要有观察过,就会知道自己身边随时都有暗卫和孔武有力的侍卫保护,想要在这些人精密的保护下伤害到自己,简直是白日做梦。 也就小茹曾是宫女,才能意外来到自己面前。 顾苧有点疑惑,他上前一步,在福珠不赞同的眼神下缓缓摇了摇头。 瘫倒在地,双手被人压在身后的小茹面无表情的低垂着头,跟前落下一片阴影。 她抬头,严重映出少年漂亮的脸蛋。 顾苧蹲在小茹面前,他很疑惑:“你为什么要杀我?我并没有伤害过你啊?” 少年神态天真纯稚,一看就是被保护的很好,对于那些丑陋之事了解甚少。 小茹眼底毒汁翻滚,问她为什么要杀他,因为她嫉妒啊。 明明她才是最早陪着陛下的人,凭什么,凭什么这个贱民就能得到陛下的宠幸。 论长相,她不差。 论才情,她从小在先太后身边长大,说一句是陛下的青梅竹马也不为过。 只不过在地位上,她是个宫女罢了。 可即便如此,她父亲也是县令,比不过淑妃娘娘,怎会比不过这个低贱的平民。 若不是他,她怎么会落得这般下场! 小茹那张清秀的脸愈发狰狞恐怖,她阴恻恻的笑了起来,额角青筋迸出:“都是你的错,若不是你,陛下怎会将我赶出皇宫,怎会将我爹的官职罢免。” “我从小就服侍太后娘娘,娘娘也待我如亲。” “明明,明明我才是陪陛下时间最长的那个!” “福珠那个贱人也就罢了,凭什么,凭什么连你都能承宠!” 这一番作态,和之前那唯唯诺诺惧怕的人全然不同。 又是曲封眠的烂桃花! 顾苧气的冷哼一声,他心软可他不傻。 若是曲封眠有意,这人怎会这么多年仍旧只是一个宫女。 真当他是傻子这么好骗吗。 而且当初男人和他讲述过往,从未有过这么一个人的影子,若说是男人在骗他,顾苧挑眉,谅他也不敢。 硬下心肠的少年眉眼凌厉,他拂过指尖,起身缓缓后退一步,语意生冷的同时脸上带着浅笑,小茹竟从中窥得一丝曲封眠的气态。 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和脾气古怪,性格暴戾的男人呆的久了,少年身上自然而然的学到了那么一两分的气势。 顾苧歪着脑袋,唇角上勾:“你觉得是我傻还是好骗,这般粗陋的借口都能找出来?” “若你真是太后娘娘亲手带出来的,那这大月宫里的人对你似乎也没那么尊重呢…” “你说是吗?” 顾苧每说一句,跪在地上的小茹身体就抖上一抖,越说,她的脸色愈发难看,到最后已然变得惨白。 不该是这样的…怎么会这样呢? 明明,明明那个人跟她说的是少年心性单纯好骗。 顾苧冷眼瞧着小姑娘抖个不停的身躯,低低叹了一口气:“现在能说了吗,你的真实意图?” 也不知是谁看他们不舒服,要这般做。 小茹转着眼珠,似是还想挣扎,但手臂突然的撕裂般的疼痛唤回了她的神志。 她的右手已经断了,软趴趴的垂落。 顾苧不忍心的撇过眼,努力平复上涌的情绪,他果然还是不太习惯这种场面。 小茹,像是认命了,她木着脸,视线呆滞的看着地面,久久。 然后 发出一声冷笑。 “哼~” “你以为,陛下是什么人?”
小茹扯出一个嘲讽的笑容:“他可以为了你处死淑妃,也总有一天可以为了别人…杀了你…” 顾苧闻言,抬了抬眼皮,唇瓣微微抿起。 小茹还在继续:“知道淑妃为什么会出现在御花园吗?是我通风报信的呀。” “哈哈哈…” 宛如疯婆子的女人发出瘆人的笑声,自语着她做过的坏事。 “淑妃真是蠢钝如猪,她不仅没能弄死你还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你知道吗?”小茹向他投来一个微妙的眼神,“淑妃是被活生生杖毙的,就因为冲撞了你…” 顾苧睫毛抖动。 “哦,还有呢,淑妃的父亲,也就是前任丞相,被你的陛下投入万蛇窟活活咬死,那惨叫声啊,余音绕梁三日,久久不散。” “相府抄家,全族尽诛。” 小茹越说越上头,那混浊的眼神更是明亮无比,她边说,边看着少年不安的神色:“说起来,顾少爷认识瞿尚书的儿子瞿义吗?” “听说他被人弄瞎了双眼,废去了子孙根呢…哈哈哈哈哈哈!” 这一桩桩,一件件惨案,都是因你而起啊… 小茹的未言之意在场所有人都想到了,顾苧更是直接后退一步,脸色苍白的撞进男人的怀里。 曲封眠阴沉着脸,他捂住少年白嫩的耳朵,看着小茹的眼神像是看一个死人。 他早该把人处理掉的。 对上男人阴沉的眼眸,小茹脸上的表情变了,她得意的露出一个笑容,在所有人都没料到的时候捡起地上的匕首,利落的割断了自己的脖颈。 鲜红色的血液如喷泉般喷洒出来,沾湿了大片地面。 “啪嗒” 顾苧垂着头看着不远处的血迹和倒在地上的尸体。 小茹的眼睛睁的大大的,死死盯着他。 死不瞑目。 顾苧脑海里出现了这四个大字。 阴影垂落,眼前的景象被黑暗遮掩,顾苧迟钝的眨了下眼睛,心底的恐惧被男人掌心灼热的温度安抚。 “曲封眠…” 少年带着一丝无助。 男人冷眼看着宫人打扫地面,屈膝将人转过身按在怀里,醇厚的嗓音带着安抚之意:“乖,不看。” 顾苧揪着他的衣服,点点头:“嗯。” 回到大月宫,男人安抚的在少年白净的脸蛋上亲吻,宽大的手掌抚过他单薄的脊背,语气微凉:“苧苧怕吗?” 顾苧抬起眼,水润明亮的眸子直勾勾盯着男人深邃的眼仁,他踟躇一番,在男人垂下眼皮的那瞬间,鼓起勇气冲上前在男人淡色的唇上“啾”了一口,留下一丝水光。 “不怕!” 他这样说道。 一律温暖的阳光透过浓密阴暗的云层穿过漆黑雾霭,直直的撞入男人的心扉,照亮了那一亩黯淡无光的世界。 曲封眠将头点在顾苧发顶,勾起一个堪称明媚的笑容。 他很愉快,他的苧苧没有辜负他的情谊。 “只是…” “嗯?” 垂在胸口的黑发被揪住,拉了拉。 曲封眠低下头,认真的看着提出问题的包子脸少年:“怎么了?” 顾苧一脸认真:“小茹说的相府之人我能理解,但是那个尚书之子是怎么回事?” 他连听都没听过这人。 曲封眠突然就沉默了,他在少年晶亮的眼神下,默默挺直脊背。 错了,但绝对不认! 顾苧不说话,就那么盯着某个装委屈的人。 曲封眠低叹一声,他勾起顾苧的手指把玩,看似委屈巴巴,实则肆意妄为:“他敢觊觎你,孤只弄瞎了他一双招子,已经是看了尚书的脸面了。” 若非这尚书能力尚可,他早把人弄去一家团圆了。 这尚书之子就是当初在御花园瞧见顾苧的那位公子,当日他随父亲进宫觐见帝王,结果在御花园看到了顾苧,顿时心生欲念。 他以为躲的很好,只是这一切都被默不作声的男人看进了眼里。 顾苧啪啪拍了拍床沿,板着一张脸训斥:“以后不许了知不知道,我不希望在他人嘴里听到他们说你是暴君,说你沉迷、沉迷男色不顾政事!” 少年的脸一点点红了起来,他轻哼一声,歪头倒入了曲封眠的怀抱。 曲封眠低笑,道:“好,都听苧苧的,那…苧苧可愿嫁我?” 顾苧羞涩:“可以、是可以啦,但是爹爹那里你自己搞定哦。” “好…” 红浪翻滚,雨打芭蕉湿。 史记,帝历二十一年,帝王娶妻,立商户顾冲之子,御史大夫乔羽然之侄顾苧为正妻,帝喜,特大赦天下。 帝在位五十年,在位期间励精图治,开创了盛世,帝国铁骑征战他国,为之后的统一奠定了结实的基础。 而最令人乐道的,却是帝王与帝后那相濡以沫的感情了。 帝王在位期间,虚置后宫,独宠帝后一人,民间纷纷效仿,一夫一妻的模式逐渐盛行。 曲封眠躺在床榻上,混浊的眼深情的看着握着他手的顾苧。 他们老了,却依然保持着那份初心。 他们的养子,帝国的新王等在门外。 曲封眠知道自己快死了,他撑着最后一口气,捂住覆着自己手背的手,看着泪流满面的顾苧,问道:“苧苧,愿意永远陪着我吗?” 他害怕他走后,他的宝贝一人活在世上,被人欺负。 他的苧苧那么娇气,若是没有他护着,被人欺负了可怎么办啊… 顾苧悲伤的哽咽着,他同样苍老的面容闪过一丝释然,这么多年的陪伴,曲封眠已经在他的生命中留下难以抹去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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