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一顿骂,叶寒也收了心,接受正常的工作安排,并且听苏静深的话,不再强迫自己什么工作都接,应该也没必要这样做了。 一切都是顺顺利利的。 这天结束了一个杂志封面的拍摄,叶寒没让助理送,一个人悠哉的逛了一圈商场,给球球买了一个玩具,给苏静深买了一套茶杯,赶到小区,也没回自己家,拎着东西跑去了苏静深家那栋楼。 苏静深过来开门,一看到他就露出温柔的笑意:“还买了东西?” “看你喝茶都不用专业的茶具,太不讲究,”叶寒把东西给他,哈了一下手,“听说今天会下雪,有点冷了。” 苏静深给他摘了围巾:“今天吃火锅,正好暖一暖,颜绍和小雅也过来了。” “是吗?我还没见过小雅姐呢。” 客厅里坐着两个人,颜绍正跟一个姑娘说话,笑的傻里傻气,听到玄关的动静,颜绍起身,给那个姑娘介绍:“小雅,这是叶寒。” 姑娘也起身,礼貌的向叶寒笑了笑,她身上有一种独特的文气,气质出众,整个人优雅而又恬静。 “小寒,这是我老婆,你得叫一声姐。” 叶寒的目光突然呆住了。 颜绍正开心,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异常,苏静深却皱起眉头,因为他发现叶寒在颤抖。 他很不对劲,脸色苍白,神思回笼之后,目光是惊疑而又不敢置信的,身体颤抖的越来越厉害。 苏静深握住他的手:“小寒,你怎么了?” 叶寒大脑一片空白,他像个机器人一样呆呆的看了一眼苏静深,又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这一刻,他所有城府和心机都成了泡影,只觉得浑身冰凉,心脏仿佛泡在盐水里,疼痛到无法呼吸,以至于站都站不稳了…… 有人在叫他,他听不清,有人晃着他的手臂,他也无法回应。 颜绍也皱起眉,他还没有想太多,只道:“静深,他不是有胃病吗?是不是不舒服?” 苏静深没应他,抱住叶寒:“哪里不舒服?我带你去医院。” 却被推开了,叶寒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谁也没看,吞了口唾沫,只道:“我、我有点事,先走了。”声音哑的不像话。 苏静深放心不下,立马跟了上去。 颜绍正要跟简雅说我也去看看,没想到简雅先他一步跑了出去。 下午五六点,天色已经昏沉,今冬的第一场雪开始落下,小区里没什么人,冷清至极,仿佛这里一直都没有人气。 叶寒失魂落魄的跑下来,一时竟然找不到方向,迷茫的四处看了看,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个位置,可是他现在也不想回家。 苏静深追出来拦住他:“出什么事了?跟我说说好吗?” “我……”叶寒想跟他笑一笑说没事,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身后传来脚步声,有人在喊着什么,颜绍和简雅也追过来了。 叶寒想跑,却被苏静深握住了手。 周围的一切好像突然变得很寂静。 苏静深就看到叶寒眼里的光彩慢慢变得阴郁而复杂,神色越来越陌生,他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似乎决定不再逃避,抽出自己的手,一步一步走到草坪边,蹲下,孤独可怜的像个孩子。 苏静深劝他上楼,他再也听不进去了。 第一场雪,并不大,却像是积攒了一年的寒冷都在这一天爆发了。 苏静深把自己身上的外衫披到叶寒身上,无计可施。 颜绍身边的简雅神色忧伤,她轻轻闭上眼睛,又很快睁开,然后向叶寒走过去。 “小雅?”颜绍搞不清楚状况,但直觉不太好。 简雅回头看他,摇了摇头,颜绍便不再拦她。 她走到叶寒面前,附身,缓缓伸出了一只手。 就像很多很多年前一样。 他抬眼,看着那只手,无名指上有一枚刺眼的戒指,他一动不动,神色越来越阴冷。 这样僵持了有两分钟,简雅无奈的叹了口气。 颜绍和苏静深对视了一眼,都感觉对方的头上有点绿。 “还是这么不听话。”简雅不知想起了什么,神色是哀伤而又温柔的,她抚摸了一下叶寒的额头。 蹲下身,看着他的眼睛,轻轻道:“见到你,我很高兴。” 叶寒的睫毛颤动了一下。 “我们有很多话要说,但不是在这里。” 他还是无动于衷。 “你知道,我最怕寒冷。” 叶寒的神情终于有所触动,眼眶渐渐红了。 他向她开口说了第一句话,是孤独而绝望的:“见到我,你真的高兴吗?” 她垂下眼睛,不想被谁看到自己深埋的悲伤。 他又道:“我这张脸,和从前应该没有很大区别?” 她点头。 “我仿画了你画过的《千丈红尘图》、前不久还弹奏了只有你我才知道的琴曲《遗战策》?” 她说:“我知道。” “……我的所有社交平台上都提到了嘉岩城、暗示了红色莲花。” 她说:“我也看到了。” 旧时嘉岩城头客,落入浮沉散为萍。 这些把叶寒冠上“娱乐圈才子”之名的东西,苏静深都知道,他看了一眼简雅,又看向叶寒。 “看到了……”他突然笑起来,苦涩至极,然后笑声又戛然而止,声音颤抖,“看到了,为什么不来找我?” 她只好沉默无言。 “我无法找到你,只好希望你能看到我,直到今天,我都那么努力的想告诉你我是谁我在哪里……”他指向颜绍,“你看到了,也该知道我认识他,我跟他合作了那么多次,你是他的未婚妻,找到我那么容易,你说你高兴看到我?” 她想要说些什么,一时之间却不知从何说起。 他被这种态度激怒,猛地站起来,甩开了苏静深,没跑几步,又回过头来,眼睛赤红,死死的盯着她,颜绍感觉很不舒服,上前挡住了他的视线:“你做什么?” 简雅从颜绍背后走出来,道:“我们两个有话要说,阿绍,你和静深先回去吧。” “小雅!”颜绍很不赞同,叶寒一看情绪就不对,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果然叶寒看起来已经崩溃了,他心里在歇斯底里的呐喊,说起那些折磨了他很多年的梦魇,出口的却是:“不想让他们听到?我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如果你连面对我都做不到,我们还有什么话好说!” 他绝望的看着她,像穿过了漫长的岁月和等待,心境一下子苍老了很多。 这一刻,他不是苏静深所熟悉的那个内敛而清冷的少年,也不是那个刚刚爆红的艺人叶寒。 不是人们所认知的任何一个模样。 他眼里有一团火焰,越燃烧光辉反而越黯淡。 最后,他问: “殿下,你还记得那年生死存亡之关头,你跟我说了些什么?” 她回答不上来,或者说,那些早就应该被尘封起来的记忆,她本来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想起的。 ☆、第 17 章
简雅小的时候总是会做很多奇怪的梦,梦里曾有人问她:你死的那么惨,一定有很多遗憾吧? 她回答:我没有遗憾,自认死得其所,不管世人如何看法,我都已经释然。 …… 有一年年底家里大扫除的时候,翻出来许多旧东西,母亲捡起一个粉红色蝴蝶发卡,笑着跟简雅说:“还记得这个吗?你小时候跟别的女孩不一样,不喜欢这些粉粉嫩嫩可爱的小东西,我跟你爸说了多少次他都忘,你过生日又给买这个,你可不高兴了,还哭了鼻子哟。” 简雅说:“哪有。”她微微低了头,红了脸,羞赧的像个长大了的小女孩。 其实她不愿意回忆所谓小时候的事,因为想不起来,八岁以前,她不属于这具身体,记忆也不是那些平淡而又温馨的可爱记忆。
真正的简雅早就死于一场踩踏事故,醒来之后,壳子里换了一个人。 一个总是在欺骗自己的人。 很多时候她都以为自己已经足够释然,却忘不了那染血的城门,血是她的血,被狂风吹起稀释到空气里,跟别人的血并没有什么不同,也高贵不到哪里去。 很久很久以前,她是列国时代云国的一位公主。 云国曾有女子为帝的先例,所以她的母后总对她有莫大的期许,让她自幼所受教导便甚于太子的规格,后来列国混战,云国处于危势,她不过是听从授业老师的训言写了一篇论证战争之害的《遗战策》,就突然进了文武朝臣之眼,群臣进谏,云国最先从混战中抽身,把所受损失降到最小,父皇高兴,听了母后的枕边风,准她入朝听政——这是个开始。 后来太子王弟渐渐长大,却资质不佳,父皇也一心沉溺于战争过后列国虚假的和平之中,接纳属国送来的美人,被安乐享受迷失了双眼,对朝政越来越不感兴趣——母后把握住了这些机会,联合部分朝臣,一起把她推到了台前。 母后说:“慕华,你一向知道母后的苦心,你父皇这般行径,太子又那般不得用,云国在他们手中迟早都要毁的。” 她问:“在儿臣手中不会毁吗?” 母后说:“怎么会?你这般聪慧,又有母后和我的母族在后头支持你,你会做的很好。” 那母后和您的母族又为何不支持父皇他们呢? 她知道答案,于是没有问。 那年她十六岁,成为云国掌政之人,很多人都以为她大权在握,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其实,只是个傀儡。 真正想做女帝的人,是她的母后,但她缺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只有一个自以为可以控制的女儿,在母后的计划里,父皇会躺在美人堆儿里醉生梦死,与朝政越来越远,而嫔妃所生的太子自小身体就不好,很容易便死于哪一次太医也无策的“疾病”里,她只需要在母后觉得时机成熟的时候再退到台下就可以了,这计划听起来天衣无缝,而且温柔周到,决不会留下让反对者能够质疑的漏洞,而她却只看到了血雨腥风、白骨累累。 深宫里长大的孩子,骨子里透着人性的冰冷,不觉得自己单纯天真,她理应不会同情血脉相连的父皇和王弟,却无端担心母后手里的屠刀会停不下来,最终也会落在她的脖子上。 巴掌毫不留情的落了下来,母后愤怒道:“太子被你藏起来了?他在哪里?” 皮肉很疼,她碰了下火辣辣的脸,说:“母后,您知道殷赤妍何以为帝吗?” 母后愣了一下,皱着眉问:“你什么意思?” 她轻轻一笑:“先祖赤妍女帝有治国之大才,为战之谋略,倾国之威望,嫡传之血脉。”顿了顿,她接着说道,“这些东西,您一样也没有。” 母后大怒。 但她毕竟是母后唯一的孩子,而且“掌政”身份还在,所以没有这么快就到亡命的地步。 掌政久了,身边自然也会追随一些得用之人,其中一人素来以直言忠心自居,于是大胆试探她的意思:“公主有野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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