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逾明便等了她一下。 姜辞算完这几日府中的开销, 算了算自己每月可以收的契银,又算了算同虞婉的生意, 回过神时,好似江逾明叫她阿辞, 江逾明很少叫她名字的, 姜辞后知后觉地猛抬头,感觉自己错过了什么, 语气里带着一点忧伤:“啊!怎么叫我。” 江逾明背着身,从衣柜里拿被褥, 重新问了一遍:“你生辰是什么时候?” “冬月, 我是冬月生的。” “嗯。” “怎么了吗?”姜辞探头看他。 “……无事。” “哦。”姜辞一骨碌上榻,缩进被子里, 最近天有些凉,好似快到秋天了,她打着哈欠同他说, “你也早点睡,天冷, 多加床被褥。” 话音一落, 人便下了床幔。 江逾明在里室里站了一会儿, 到底是没再说, 转身去了窄榻。 姜辞合上眼睛,等睡意,最近绾妈妈给她开了好些补药,她都有按时吃,因为绾妈妈在,她都不用江逾明盯了,一捏鼻子一喝药,喝得利落,虽然药是苦的,但确实有用,最近变天了,她的手脚没像往年一样冷,就是不知过了秋会如何。 过秋……算算日子,确实快秋分了。 等等,秋分! 江逾明的生辰不就是在秋分吗? 姜辞一骨碌爬起来,掀开床幔,看到江逾明在窄榻上睡了,床上有一个小小的鼓包。 方才江逾明问她生辰,不会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吧…… 姜辞惊讶地躺下—— “嘭”的一声,脑袋撞上了床头,隐隐吃痛。 紧接着一悉索,外边忙问:“怎么了?” 姜辞捂着头,回:“没事——” 心里却想,他竟还会有这种小心思。 “……啊,没事,我就撞了一下。”姜辞看见江逾明要起身,忙道。 江逾明还是进去看了她一眼,见她缩在被褥里躲着,就剩个捂着手的后脑勺,应当是不大痛。江逾明给她点了盏蜡烛,说她:“起夜小心些。” 姜辞躲在被子里,觉得自己有点丢人,又觉得江逾明的心思有点好笑,许久,才装作正经地应了他一声:“嗯。” 翌日,姜辞又起了早。 用早膳时,姜辞闭着眼端着茶在屋里走,在江逾明面前放下一个,又给自己放下一个,末了打了个哈欠,眼睛带着泪水。 “怎么又起来了?” “今日得出去一趟。” 江逾明知她最近忙,便没再问了。 后来姜辞送他出门时,忽然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我会对你好的。” 江逾明懂又不懂,点了下头。 辰末巳初,江逾明和杜衡到了奉京城的承集粮仓外。 青胜兰此番进京,带了二十万银票,另有白银十万两停在了循州。 杜衡一早收到消息,又是感叹了一番同人不同命:“这次赈灾,青家可真是掏空了家底,给足了诚意,我若是皇上,这南方茶场,说什么也得给了,不给不合适。” “除了诚意,青胜兰还是想挣个名声。”江逾明下着阶梯道。 当初循州走私盐的事,霍霍了多少老百姓?转头抄了家产,百姓们全不记得了,光顾着数青家的热闹,如今赈灾银这么一送,除了二十万两银票,便是浩浩荡荡的十万两白银,大张旗鼓又名正言顺,潮州灾情缓解之后,青家的名声可不就是水涨船高——毕竟人们都爱看浪子回头金不换的戏码。 “这一局,年万三倒是输得彻底,好不容易等到青家倒台,还没得意几年,一场当街狭技就给霍霍没了,青胜兰背后那人,还真是好谋算。”杜衡饶有兴致。 江逾明便道:“茶场那边,你盯着点。” 杜衡看了他一眼,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有了钱,有了地,能做的事情就多了。 南方茶场在徽州,杜衡的老家就在徽州,在那边有能用的人。 “过几日,皇上要去天坛祈雨。”杜衡走在江逾明身边,“今年这天干得厉害,如今除了潮州,就是荆州、宜州、苍州、循州等地,都缺粮食。” “荆州、宜州在南方,今年南方还有几场雨季,倒不至于吃不上饭,就是粮食少了,粮价要涨,如今就怕寻常百姓买不起粮,要乱。” “皇上欲派你去潮州,我打个随行都察的条子,这么一看,南方这边便只剩王啸和钟老,今日圣旨下来,我果然猜得没错。”杜衡越说越乐呵,“我今日早早在官署门口等你,拉着你出来问粮价,便是不想让你进去,你若是进去,指不定能听见王啸问候你全家。” 江逾明对这人无感,随口说:“骂便骂。” 杜衡笑死了。 王啸和江逾明同是四品佥都御史,但王啸比江逾明还要大上几岁,熬了两个升迁年,眼看着才把姜夷如熬走,后头又来了一个江逾明——这两人出身本就对着,后来又成了竞争对手,如今粮价乱事排到他头上,明摆着昭告天下,江逾明去潮州。 潮州这一去,若是顺利归来,功绩可就大了,搞不好都不用到升迁年,江逾明就成左都御史了,王啸能不骂吗?
杜衡捂着肚子忙正事,话里还余着几分笑意:“有了银子,潮州还缺粮,如今潮州附近,能调粮的便只剩太常仓和万吉仓,其中层层官员剥削,最后还不知送到地方后,粮食能剩多少。” 杜衡担心盘剥,江逾明却担心这两个粮仓的粮食根本不多。 为了预防灾年和粮价过低,各地都会修建粮仓,按期按比存储粮食,这些年,也鲜少出现重大的自然灾害,收成虽有波动,但尽是丰年,所以按理说若是正常蓄粮,潮州应当不至于落到路有饿殍而发不出的地步—— 丰年所收粮食进了粮仓,若是长年不用,放着便成了陈米霉米,地方官府为了预防这种事件发生,便会定时更新米仓,将陈放过的粮食低价售卖。 但这也容易形成贪污,比如地方官府可以谎称陈米过多,让百姓再交粮,百姓买了低价米,官府又收了粮,可不是好事?谁也不会想到这里面能有什么赚头,朝廷也不可能为着一次交粮,就专程派人到地方去查陈米。 江逾明从心里便觉得,潮州里头贪官污吏不少。 两人对此事都着急,但也知急不来,万事还得等祭天之后,皇上安排。 另一头,江逾明出门后,姜辞便去少詹事府接了虞婉,两人一道往小春茶去。 春老板知她们来,特意到门口来迎。 这会儿一看到姜辞便笑:“这便是你给我寻来的大师傅?”春老板倚在门上打着扇子,风情万种,根本不怕路过的人看她,她年轻时就是被人看的,也是个角儿。 这话便是取笑她的年纪了,虞婉忙给春老板行礼。 春老板扫了一眼,便知她是规矩人家出来的小姐,开口道:“我这就是个小门小户的茶楼,不兴这么多虚礼,你叫我阿春姐就行,要是抬举我,唤我一声春老板也可以。” 虞婉喊她:“阿春姐。” 春老板便知,这姑娘懂事。 三人进了屋,过了两道门去了后厨,刚一进去便看到绿萝在帮阿嬷打下手,他听到动静一抬头,见是姜辞进来,面上立马带了笑:“小辞姐。” “今日不上戏吗?” 绿萝腼腆地笑:“这两日练功不认真,师父不让上了。” 姜辞看他面上不带涩意,便知他没为此事难过,也就没安慰他。 这里的人都很简单,没外头那么多弯弯绕绕。 春老板同虞婉说:“我们茶楼里正经干活的,就五个人,我,我儿子,阿嬷和两个小二,其余都是戏班的,偶尔忙时会过来打打下手……茶还行,糕点不好卖,而且会来这个茶楼的人都没什么钱,点壶茶都算大爷了。”这话说着,春老板还睨了姜辞一眼,仿佛在同她讨白看戏的债。 姜辞却是一点都不心虚地笑。 “直接点说,我这茶楼里,点心和茶都做得马虎,也没想靠这个挣钱,你们若是愿意折腾,我无所谓,只要别是砸摊子的吃食就行。”春老板轻飘飘地说了自己经营理念,也难怪这茶楼生意办得这么萧索。 虞婉也是没见过这么直白的人,但坚持把今日带过来的糕点递给春老板吃:“应当不是砸摊子的吃食,还请阿春姐尝尝。” 春老板接过来,就咬了半口,可刚吃完,眼睛就亮了——模样看着是普通的桂花糕,但味道可比他们楼里做的好吃多了,入口香甜,甜而不腻,看着不是名贵酒楼包装的东西,可吃了一口,便让人忍不住再吃一口。 她吃完一块,又拿一块,最后说:“就这么卖吧,没那么多讲究。” 姜辞和虞婉便知,这事成了。 后来,虞婉又同春老板说,她家里管得严,一月可以出门两次,只能许诺一月会过来帮忙两日,算短工就行,到时按工时结钱。 春老板也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虞婉有些着急,担心阿春姐是觉得她麻烦。 姜辞倒是知道春老板的意思,见春老板摆手,便把虞婉拉走了。 虞婉一个大户人家的姑娘出来做这种生意,要么是闲得发慌,要么是真的缺钱,闲得发慌就该去大酒楼,而不是他们这种小门小户的茶馆,所以春老板不可能只给她结两日工钱,再说了,虞婉还出了手艺。 姜辞把这话告诉虞婉后,虞婉心间温热,她认识的人不多,但对她好的人却很多。 “别担心春老板会没钱。”姜辞安慰她道。 春老板年轻时嫁给了一个徽州富商,后来因为孕时小产,落下病根,不能再孕,便被富商休了,不过那富商也还算有几分良心,给了春老板很多傍身的银两,够她后半生衣食无忧,这个小茶馆盖着,确实就是盖着玩,并不想挣什么钱。 出了小春茶,姜辞拉着虞婉去街市上买东西。 虞婉看姜辞进了玉器店,又进了纸墨坊,东西买了不少,但却好像是无头苍蝇一般,没有目的,在姜辞下一次掏钱时,虞婉开口问:“小姜姐想要买什么?” “买个生辰礼。” 虞婉恍然:“是姜家的二姑娘生辰吗?” “啊,不是,是我夫君。” 虞婉看着那些礼品匣子,问道:“江世子喜欢玉器和墨?” 姜辞也不知江逾明喜欢什么,江逾明寡玩饰,应当缺个玉佩,她近日总用他的墨,那块徽墨好似都快磨没了……姜辞也不知该送他些什么,前世第一次给江逾明过生辰时,她送了他一支木簪,可如今再送,到底是不合适了。 “他不挑,什么都喜欢。”
第39章 生辰快乐 这日到最后, 姜辞挑挑拣拣了好些东西,还是不满意,拉着虞婉到灵恩寺给江逾明求了道平安福, 小和尚们的话术漂亮,说是施主平安, 岁岁万福。 回去的路上, 姜辞一路琢磨, 还是记不得江逾明有特别喜欢的东西,最后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全送了,只要送得多, 总能有一两样是他喜欢的。
耽美小说 www[.]fushutxt[.]cc 福书 网
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99 首页 上一页 3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