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落,长笺带着人鱼贯而入,把刺客拖了出去。 夜色又沉进了水里,四处寂然,像是什么都从未发生。 杜衡慢悠悠从榻上下来,睡眼惺忪着:“世人只知江世子温润如玉,却不知江大人还会功夫啊。” 江进亦是镇国大将军,江逾明岂可能只是一个白面书生? 杜衡打着哈欠:“这人谁派来的啊?” “许是丰洄。” “派人来杀你,他怎么想的?当我是死的吗?”杜衡颇有些不满,杀人灭口竟然只灭一个,他是当他贪官的证据只有一个人知道吗? 江逾明淡淡道:“证据已经递到御前,如今就等圣旨了。” 杜衡走到窗边,关窗时还探头张望:“……不会再来了吧。” “再来,也是为着那刺客,大抵是穷途末路了……” “穷途末路便该学着青胜兰上交家产,而不是派人来做这些阴险小事。”杜衡关完窗子,一回头,正好看见江逾明在收拾床褥。 方才一场打斗,榻上的被褥都乱了,杜衡本是目光一扫,不想竟看到江逾明把他家小娘子写的信放在枕头底下—— 他凑过去笑了:“小路还说我伉俪情深,真该让他来看看,我们情深不忘的江世子。” 江逾明没理他,把姜辞的信收好,其实也就两封。 杜衡扫到信封上的大字,竟是直呼江逾明其名,有趣:“你夫人一般管你叫什么?” 江逾明一顿:“名字。” “你呢?你管你家小娘子叫什么?” 江逾明道:“……也叫名字。”一般叫阿辞。 “不叫娘子吗?” 江逾明抖开被褥:“明日还有要务。” “嘿,不是吧,只叫名字多无趣,夫妻之间,不应该叫些特别的称呼吗?”杜衡见江逾明不应,说得更起劲了,开始举例,“比如闺名……小名也可以啊!” 江逾明放下床幔。 杜衡一路笑着回到榻上,边走还边问,语气悠哉:“你不会不知道你家娘子的小名吧?” 其实也就随口一问。 谁知,隔了一刻钟,江逾明忽然道:“知道。” 杜衡都快睡着了,这会儿听到声音,有些没反应过来:“……什么啊,你还没睡啊。” “我知道她的小名。”
第49章 你的月亮 十月初二那日, 奉京一连下了三道圣旨,天使快马加鞭,疾走潮州。 第一道是下给江逾明和杜衡的, 说是此二人赈灾功绩卓著,圣心甚慰, 还特别提到了苦阳一行, 言说归京后一律论功行赏。 杜衡听完, 故作谦逊地同江逾明道:“往后便劳烦江世子跟我混了。” 江逾明也是难得开玩笑,接过他的话:“烦请杜大人赐教。” 因为这话, 杜衡开心了一日。 第二道圣旨到了太常,一开口便是问责——丰洄等人私收民税、贩卖官粮、施发霉米, 毒害百姓, 种种件件,无不令圣心震怒, 特此涉事官员通通捉拿下狱,以丰洄等为首的官员五日后将于城门斩首示众。 丰洄还没听完圣旨, 两眼一黑, 直直栽了下去。 又是一场兵荒马乱。 最后一道,则说到了潮州州府项伯遗, 虽然赈灾不利,但在查清邹海骏一案上有功,此次便算将功抵过, 圣旨的最后还夹着圣上对项大人勉励,诸如希望项大人能勤勉不退, 克己奉公, 再创佳绩等云云。 项伯遗领旨谢恩。 圣旨到的那日, 潮州又下起了雨, 那一日,秋雨如春,连绵小意,像是送别,又像是缓缓归已。 临行前,江逾明和杜衡去项府,拜见了项伯遗。 江逾明先施一礼,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开口道:“不日,我们便要启程归京,今日特来与项大人拜别。” 项伯遗带着他们往里进:“此次赈灾,多亏了江大人和杜大人的鼎力相助,潮州才能在这么短的时日内,恢复生机。” “分内之事。”江逾明谦虚。 杜衡却在一旁补了句:“项大人不记着我那一脚便好。” 项伯遗笑出声来:“杜大人还真是性情中人。” “项大人也是真性情。”杜衡附和着夸,“若是项大人还在奉京做官,我们俩说不定也能成为知己好友。” 项伯遗一听这话,便知二人查过他的底细,笑着摇头:“杜大人有话,便直说吧。” “项大人爽快,我也就直言了。”杜衡徐徐道,“当年项大人在朝中位列中书参政,仕途不可谓不平顺,可好端端的,为何忽然要到潮州来,做这一州州府?” 项伯遗语气悠悠,一副“年轻人这你都不知道”的语气:“地方官比朝官自在啊。” “我看如今,项大人也没自在到哪去……” 项伯遗收起了笑意,别有深意道:“这世间哪有真正自在的地方?你说奉京好,我却觉得奉京不自在,你说潮州不好,但潮州也有自己的自在。” 江逾明开口:“大人既是追慕自由,宜州、循州、荆州都有大好山河,潮州偏远,水路交通不畅,一朝赴任,便再无自在可言。” “……江大人心有答案,又何必问我?”项伯遗直接道,“项某确实是被迫离京。” “因为雷家?” 项伯遗沉默良久:“江大人何意?” “四年前,大人向皇上呈递了常敬庐贪墨的罪证,雷大人与常敬庐政见不合,您所作之举,于雷家有益,如今为何又会被雷同追杀?” 项伯遗看着他,还是忍不住叹:“如今这天下,敢查毒刺案的,也就唯有江大人你了……” 项伯遗话锋一转:“不过江大人可能误会了,我并非雷家一党,递呈罪证于雷勇而言,其实也无多大益处,他之所以追杀我,是因为我查举了丰洄官粮一事。” 这一句,直接印证了江逾明先前的猜测——雷家与陈家私下确有勾结。既然雷家是为陈家办事,那便说明是陈家想要项伯遗的命。 可项伯遗又道:“我与雷家无关,自然也与陈家无关。” “既是如此,当初项大人弹劾常敬庐的奏折,又是从何而来?” 项伯遗没想到他会问这个,踱了几步,忽然道:“……江大人似乎是娶了姜家的大姑娘为妻?” 江逾明一愣,点头道:“姜大人的长女,确实是在下内子。” “……那这事你不妨去问你的老丈人,常敬庐贪墨的罪证便是他给我的。” 江逾明瞳孔一缩,杜衡也跟着抬了头。 “上次在苦阳,江大人让人速查邹海骏的身份,这事应当有了结果,至于从前是否还有霉米施粥,导致百姓死亡或是腹痛……”项伯遗说到这,眼底忽然冒出一丝不安来,他思索再三,还是道,“这事你查不到,但本官可以告诉你。” “关于霉米一事,丰洄之所以做得这么得心应手,与康乐二十三年,北郡旱灾有关。不过关于这事,知之者甚少,连皇上都不知……”项伯遗深吸了一口气,“当时派到地方的赈灾御史,私与地方官员勾结,用霉米换走了数万石的赈灾粮,霉米发到边郡,死了数千人,只可惜边郡山遥路远,奉京那边竟是一无所知。” 江逾明听到这话,隐隐有了猜测,却还是问道:“当时到地方都察的是哪位大人?” “内阁阁老,陈鹏。” 江逾明和杜衡对视一眼,堂中一默。 这事可算得上辛秘,项伯遗是如何得知的? 江逾明思量着潮州与北郡的距离,又想到项伯遗到潮州已过三年,他忽然问:“项大人之所以到潮州,是不是便是为了查这事?” 项伯遗没应,但江逾明已经知道答案了。 两人跟着一惧,如今这世上,谁敢查陈阁老的,便只有皇上了。 方才项伯遗说,弹劾常敬庐的奏折是姜夷如给的,可姜夷如分明便是因为这份奏折才被迫离京,按照项伯遗的话,姜夷如很可能是故意离京,为什么,为了扳倒常敬庐? 当时的常敬庐是三元榜首,户部尚书,身份地位盛极一时,也隐隐有了与陈家分庭抗礼之势,可就在这时,偏偏发生了毒刺案。 常敬庐为何要给皇上下毒?这事不管成与不成,常敬庐都是死路一条,他不知道这是自寻死路吗? 他知道。 所以这事定不是常敬庐所为,至少不是他的初心,而且很有可能是陷害,所以江逾明才对调查毒刺案的事耿耿于怀,他原以为这是陈鹏与常敬庐之间的党政,难道不是吗? 若毒刺案是陷害,姜夷如的那封奏折也极有可能是伪造——可姜夷如为何要陷害常敬庐?他们之间有提携之恩,作何会走到这般境地?江逾明手心一紧,伪造罪证,这可是欺君之罪—— 欺君! 江逾明忽然想到当初把姜溯推下水那人,这人既知姜家水浅,却偏偏还要行此无意之举,为什么?是提醒也是警告。 常敬庐倒台后,谁最得意?是陈家,陈家自此在朝中一家独大。 可只有陈家吗? 还有皇上。 从先皇开始,天子权威便一直受到陈家掣肘,后来正闻帝为削弱陈家权势,改立董家女为后,可陈家在朝中的权势依旧只手遮天。就拿先前淑妃的事来说,皇上原是大怒,可陈鹏一跪,太后一劝,皇上还是把陈子酬放,皇上对陈家的忌惮可见一斑。 可越是忌惮,越想要挣脱束缚。 皇上曾跟他说过:“每个人张嘴都想吃,可鱼食就这么多,你吃了,他便没了,空张着一张嘴,便是要吃人。” 自来天子皇权,至尊无二,帝皇权榻,岂容他人酣睡,常敬庐在寒门子弟中颇得人心,国子监中均以常敬庐马首是瞻,常敬庐看着不敌陈鹏权势滔天,却也有民心所向,比权势更可怕的,便是民心,皇上是在忌惮常敬庐吗? 不管是与不是,常敬庐威胁皇权的可能确实存在,再大胆的猜,皇上很可能发现了常敬庐的野心——皇上已经容忍了一个陈家,怎可能纵然另一个陈家诞生? 先是常敬庐,后是陈家,皇上是在逐个击破吗? 江逾明把目光重新落到项伯遗身上,按理说项伯遗查到陈鹏之事应当是在潮州的旱情开始之前,可如今已经十月,奉京为何没有风声? 因为项伯遗知道,这个消息传不到奉京。 可今日,他为何又说了? 江逾明回过神来,问道:“项大人因为雷同在潮州之事,避而不出,如今怎么回来了?” 项伯遗淡笑:“皇上圣旨驾到,我虽不至于有功,但也算无过,这可是我的乌纱帽啊,而且你们不是要走了吗?相逢即是缘,我来送一送。” 江逾明觉得项伯遗这笑里带了几分凉意,忍不住皱眉:“我们走后,大人当如何?” “何来这般疑问?”项伯遗呵呵笑起来,“皇上让我勤勉不退,我自是得兢兢业业为潮州奔忙。”
项伯遗将众人送到门口:“至于两位大人……”
耽美小说 www[.]fushutxt[.]cc 福书 网
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99 首页 上一页 5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