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首看了谢遗一眼,只见他紧闭着眼,眉尖微微蹙起,似乎睡得不怎么安稳。秦执怕谢遗再被冻着,就握着他裸露在外面的脚塞进了被子里,又替他掖好了被角。 他也不欲惊醒谢遗,站了会儿就准备走了。 正要转身离开,眼角却瞥见了谢遗床头散落着几枚铜钱,和一块夔纹黄玉。 那玉佩看着眼熟的很,可是秦执却想不起是在哪里见过。至于铜钱,他拿起来看了几眼,不过是市井间最普通的流通铸币罢了,没什么寻常的。 谢遗睡到午后才醒。 服侍的宫人见他醒了,忙撩起了逶迤垂地的床幔,用玉钩挽住了,又垂首低眉顺眼地问:“公子有什么吩咐?” 谢遗口舌干燥,闻言,言简意赅地道:“水。” 那人忙去倒了一杯茶,递给了谢遗。 谢遗慢慢喝完了这杯茶,觉得喉嗓的不适略微缓解了些,这才有心思注意其他。 香炉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又添过香了,空气中的香味愈发得浓烈了,那像是一团黏腻厚重的蜜糖裹了人一身,反而让人觉得不适了。 谢遗将手中的茶盏搁回了茶盘中,低声道:“将香炉撤了吧。” 宫女应是,收拾了茶盘,就将香炉熄了。 然而窗子仅仅开了一条缝,屋子里的香味凝沉滞重,一时半会儿怕散不去。 谢遗又不敢开大窗户,怕风涌进来吹散了屋中暖意,只能忍受着不适。他一时间也不想再继续睡了,就叫人拿了他之前看的书来看。 白白却慢慢飘了过来:“宿主大大,之前秦执来过啦。” 谢遗有些诧异:“何时?” 白白道:“走了有一个时辰了。” 谢遗点了点头,像是并不放在心上,沉默地低下头去翻开了书看。白白正觉得无趣,就听见自己的宿主又问了一句:“他做了什么?” 白白看过去,只见谢遗还是低着头,手指婆娑着撒着碎金的精致书页,鸦色的睫羽垂着,神色平静,看不出情绪。若非系统对外界感知的精确性无可怀疑,白白几乎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它沉默片刻,没有将秦执悄咪咪摸了宿主大大的脚的事说出来,只是道:“就是看了看宿主床头的东西。” 谢遗“嗯”了一声,没有再问了。 系统在半空中盘旋一圈,又落了下来,安静地躺在被子里,盯着谢遗看。 ——总觉得生了病的宿主大大更好看。 ——果然白莲花还是要柔弱一点才更有魅力,下一次选一个有病的身体吧! ※※※※※※※※※※※※※※※※※※※※ 不出意外的话,作者受准备21号入v,到时候三更掉落,希望大家支持! 说一下,其实关于中间离间世家的那些剧情,我一开始的大纲是准备详细写的……然后基友说,请记住你这是一篇快穿文……于是我写到一半就切大纲了,直接宫变,然后就成了你们看到的这样……很多线都展不开,是我的错…… 然后,很严肃地说一下,洁党可以弃文了。 其实我挺不喜欢“洁”这个词的,小声比比。 一开始开文的时候没想过这问题,但是没想到这么多人在意。攻怎么样我还说不准,反正受肯定不洁的,他毕竟第一章就被渣过。 求不喷。 最后,感谢欠下的风流债扔的手榴弹,亲亲抱抱举高高小天使!
第24章 璧微瑕 长公主死了。 她的尸体被人从潮湿阴冷的牢房里抬出来,那身本是为迎接胜利而准备的、雍容繁丽的宫装已经被她呕出来的血染得斑驳。干涸的血迹是一种接近黑色的深紫,凝固在上面,宛如盛开在尸体的诡艳对的花。 可是面颊依旧是红润的,脸色平和,双眸自然地阖上,有一种宛如醉态的娇媚美感。 芙蓉色,果然名不虚传。 秦执看着那具尸体,很无端地想起了谢遗。 倘若—— 他想。 倘若真的无可奈何,那便给他也赐上这样这样一杯酒好了。 落得最后的体面,也算对得起曾经那样的依偎过。 有人上前问他如何处置。 秦执垂首,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声音平静地如一潭死水:“以长公主之礼,厚葬。” 他说完这样一句话,又忽而,有一声近似嘲笑的声音在心底响起——你看,你果然还是这样虚伪。 王景明站在他的身侧,欲言又止。 秦执像是不经意地,淡淡呵出一句:“孤要杀了谢如青。” “陛下?” 他回头看了王景明一眼,唇角有笑绽放,隐隐映出鲜血的颜色。他的声音是温和的,语气却不容置喙,透露出一种尖锐的险恶意味:“景明公子去送她最后一程吧。” 作为我的帮凶,去杀了谢遗最亲近的姊姊吧。 倘若我失去被谢遗喜欢的资格,你也没有机会……得到他。 倘若王景明真的对谢遗毫无感情,自然可以落落大方地应下君主这个毫不过分的要求。 可是偏偏那一刻,他心虚了。 谢如青。 那是谢遗的姊姊吧。 他这样想着,最终,还弯下了腰,低声说:“是。”声音艰涩。 秦执微微颔首,转身离开。 安葬长公主的事,已经全权交给礼部头疼了。 陛下虽然说了以长公主该有的规格厚葬,但是这位长公主生前做了什么,他们可不是一点儿不知道的。不知道这一句“厚葬”,是否有旁的意思,若是陛下不满意…… 距宫变那日时间已经过去好几天了,谢遗终日都恹恹的,打不起精神,也很少见到秦执。偶尔听闻秦执来了,也是在睡醒后,白白告诉他的。 谢遗也曾经对身边的宫人提过想要见一见秦执,可是多半如石沉大海,他一次也没能和秦执说上话。 谢遗一度以为会一直这样下去。 可是这一日秦执却在他醒着的时候来了。 出乎谢遗意料。 殿中灯火已经熄了大半,阴影漫过了殿内四个角落,香炉中的香料里安神香的分量被放得极重,有意要催谢遗早早入睡。 谢遗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却还是强撑起精神,没有搁下了手中的诗歌册子。那册子做的极其精致,雪白的纸张上斑驳着细碎的金粉,被他床榻前的灯烛一照,如雪浪浮金,一看就知道是供贵族少男少女鉴赏玩乐的东西。 秦执来的时候,谢遗已经困倦地快睁不开眼睛了。 阴影自头顶洒下,手中的书陡然被人抽走,谢遗蓦地惊醒过来。 一抬头,见是秦执。 许是安神香熏得太厉害了,他的脑子还是混沌的,一时之间回不过神来,呐呐地喊了一声“陛下”,也没有下床行礼。 秦执也不介意这个,垂眸看着自己手中的书,意味不明地一笑:“什么东西这样好看?要睡了也不松手?” 谢遗眨了眨眼睛,终于反应过来什么,慢慢地坐起来,又忍不住轻轻刻了两声,才问:“陛下何故深夜来此?” “自然是来见你。”秦执的目光描过他消瘦的下颚,顺着他生着凸起的喉结的细长颈项看下去,又有些遗憾地终止于交叠的衣领,“你的病可好些了?” “是。”谢遗低声道,“多谢陛下关怀,好很多了。” 他还是说不了很多话,喉咙干涩得紧,讲了两句就忍不住咳嗽,半晌才止住。 秦执看他咳得削薄的肩都在颤,一张脸雪白得不见血色,还是生出些心疼了。 一时之间竟有些犹豫不决,自己今日来所为的那件事到底该不该做。 他的目光越过谢遗鸦青的发,落在了床头小案上。 那日所见的铜钱还散落在上面,似乎从未变动过。 像是为了寻找一个话题,秦执问:“这几枚铜钱是?” “压岁钱。”似提到什么让人愉悦的事,谢遗弯起了唇角。雪白的面孔上,这一缕笑菲薄如烟雾,却柔和如散入人间的三月春风,一种难以形容的暖和软,“是景明公子送的。” 话一出口,便看见秦执明显地愣了愣。 “王景明送的?”秦执问了一遍,像是在确定某种事一般。 困倦感还没有彻底褪去,谢遗并没有察觉到秦执语气的不对,点了点头,道:“是。” 秦执轻轻阖了下眼睛,温暖的屋子里,竟有些许薄凉的冷意沁出,敷上他的肌肤。 原来是他送的。 也无怪,你这样欢喜了。 谢遗见他许久都不说话,便也没有开口。 他垂首安静地坐在床榻上,目光顺势垂落,看往了锦被层叠的阴影间。 其实这样是很失礼的,身为臣民,纵然患病,在陛下前来探望的时候,也应该下榻恭迎吧? 谢遗漫无目的地想着,却没有动。 人是不能娇惯的。 约莫是平日里秦执对他太过宽容了,以至于现如今如此君不君臣不臣,全然没有初次相见之时的小心翼翼。 “谢无失。”秦执忽然出声。 谢遗抬头看去,眼中是显而易见的疑惑,似在等着他的下文。 秦执盯着他,眼眸中蕴着灯烛的光也驱不散的阴影,声音轻缓,却有一种难以察觉恶意暗藏其间:“孤今日来,其实是想问问,你可想见一见谢如青?” 谢如青。 听闻这个名字,谢遗的困意顿时消减了大半。 谢遗可以告诉自己,为世家的倾颓殉葬,本就是谢如青本该有的命运,自己不应当插手。 可是,当秦执真的将是否要见一见谢如青的机会送到自己面前的时候,谢遗恍然察觉,自己是难以拒绝的。 他到底还是在乎谢如青的。 于是谢遗轻轻点头:“好。” 被从幽暗湿冷的囚室请到这个屋子的时候,谢如青依旧是冷静的。她早就已经预料到终途的死亡,因而对过程如何,也不再过分在乎了。 倘若陛下能再仁慈一些,赐上一杯诸如芙蓉色这样的烈酒,必定是更好了。 踏进屋子的那一刻,她这样想。 身后的门被关上,背对着她的青年,施施然转过身来。 “是你啊。”谢如青看清眼前人的那一刻,竟有些放松,轻轻唤了一声,“景明公子。” 王景明在矮桌前坐下,伸手做出了“请”的姿势:“谢五小姐,请。” 谢如青垂眸,意味不明地一笑:“能让国士送我最后一程,也算是我毕生之幸事了。”她这样说着,慢慢地跪坐下了。 景明公子优雅地微笑,“国士吗?在下怕是当不得谢五小姐如此赞誉。” 说着,将一盏茶被推到了她的面前。 “早在很久之前,我便做好了随谢家一同死亡的打算。”谢如青低声道,“不过,我以为那一日会是很久很久以后,没想到这样早。” 她的眼中有极其尖锐的色彩滑过,然而转瞬的功夫,又颓败苍白:“我以为,我至少还能将它维持到我老去、再也无力为家中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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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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