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拉着谢遗往屋子里走,穿过了客厅,又沿着楼梯上了二楼。 屋中的佣人自顾自做着自己手头上的事,对此恍若未觉。 “我要给你看一样东西。”少年这样说着,掩上了卧室的门。 谢遗坐在床边,有些茫然地看着他。 少年慢慢地摘下了自己右手的手套,将袖子挽了上去,带着几分炫耀意味地伸到他的眼前,说:“你看。” 上面全是伤。 白皙细瘦的手臂上,深深浅浅,全是近几个星期才能有的新伤。有些是刀子划的,有些是烟头烫出来的。因为没有被好好包扎处理过,一些过深的伤口,已经开始腐化,甚至淌出了脓水。 谢遗悚然地抬头,看向祁瑾年。 这模样乖巧柔软、如幼崽一般无害的少年,只是笑着看着他,眼睛里亮晶晶的全是期待。 谢遗呼吸一滞,半晌,才涩然地开口:“这是什么?” “我本来想切下两根手指的。”少年似乎看出了他的不悦,目光闪烁,急切地解释道,“可是那样太明显了,哥哥会发现的……我就想着,每天都疼一疼,这样总能抵得上了……” 他又喃喃着开口,惶恐地问:“你不开心吗?” 谢遗只觉得寒毛一根根倒竖了起来,浑身恶寒。 ※※※※※※※※※※※※※※※※※※※※ 祁瑾年:我要给你看一样东西。 (掏出了大宝贝)
第29章 掌上珠 祁瑾年定定望向谢遗的双眼, 想要等着他的回答。 时间被拉扯地极为漫长, 少年眼中的光彩在这样的等待中终于消耗殆尽。他慢慢地收回了手臂,放下了袖子,眉眼阴郁:“原来你不喜欢。” 白白几乎是在尖叫:“谁会喜欢这样啊!”它缩在宿主的手边,整个团子都在瑟瑟发抖。 “你果然还是不愿意原谅我。”祁瑾年道, 他的睫毛微垂着, 垂在身侧的手将衣角捏得皱起。 谢遗摇了摇头,道:“我原谅你。”他顿了顿,又轻声道:“我只是不喜欢你这样。”
他记起来这少年患病的事,虽然对于那些病症并不了解,却不妨碍他愿意对生病的人更加宽容一些。 祁瑾年觑着他, 似乎是想要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 半晌,他收回目光, 低声道:“我知道了。”又像是承诺一般, “以后不会了。” 他又小心翼翼地凑上前去, 声音柔和细腻, 目光期待:“那你喜欢什么?” 像是在说——你喜欢什么, 我就去做什么。 谢遗握住了他的右手, 撩起了他的衣袖,他的目光落在斑驳的伤痕上,有极轻极轻、轻得几乎不可听闻的叹息溢出唇, 说:“去处理一下伤口吧?” 祁瑾年反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好。” 他漆黑的眼睛里像时刻盛着一泓水, 湿漉漉地宛如纯良无害的食草动物,婴儿肥都未彻底褪去的脸上是满满的依赖之色。 可是,只有谢遗才知道,他握着自己手腕的手,是有多用力。 尽管手腕已经有些疼了,但是谢遗还是没有挣扎,只是问:“药呢?” 祁瑾年缓缓松开了手,他的唇角愉悦地上扬,出口的声音是一种带了甜意的清澈:“我去找。” 他转身打开了房门,就要往外走去,却又在即将踏出门的那一刻,回过头来,笑容无害:“你在这里等我好不好?” 谢遗轻轻点了下头。 屋子里终于安静下来。 谢遗缓缓呼出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白白。”他蓦然出声,喊了白白一声。 小白团子不解地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嗯?” “他一直是这样吗?” “我不知道。”系统声音弱弱地道,“自闭症和抑郁症是这样吗?这其实是病娇吧?” 片刻之后,祁瑾年回来了,他的手里提着一个宽厚的医药箱。 在看见谢遗始终维持着他离开时的模样坐在床上后,少年的眼睛亮了亮。 “谢遗。”他念着他的名字,语气是一种有些亲昵的缠绵,“你帮我好不好?” 谢遗犹豫了一瞬,点头同意了。 药箱里很多药谢遗都不认识,自然也不会用,不过有白白在一边教他。 他按照白白说的,先用生理盐水替他洗干净了已经流脓的伤口,又将碘酒倒在了药棉上,去擦拭消毒。 他的右手还没有好,用的左手,因而擦药擦得并不好。 碘酒碰上伤口带来的刺激感使得少年下意识缩了一下手,却在谢遗看过来的瞬间,朝他温柔地笑了笑,努力地伸直了手臂。 他的五官生的好看,笑起来更是好看。 颊侧一个浅浅的梨涡,凑近了才能看到。 可是在见识过刚才发生的那些事后,谢遗对他的笑已经生不出丝毫惊艳欣赏之感。 谢遗替他包扎完了伤口,查看的时候,却意外地触碰到了少年手心一处斑驳痕迹。 他低头看去,只看见祁瑾年舒展开的掌心一道陈旧的伤,那道伤形状怪异,一时之间竟然辨认不出是什么伤的,只是看的出来应当是许多年前的了。 他正有些奇怪,就听见外面忽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随之而来的是一个女人温和的声音:“瑾年,我能进来吗?” 祁瑾年收回了被谢遗握着的手,提高声音应了一声:“进来。” 那是一个已经不再年轻的女人,五官柔和清丽,只有眼角生出的浅淡的细纹提醒着人岁月在她身上的流逝。 “姜医生。”祁瑾年喊了她一声,眉眼低垂,模样乖巧,似乎很敬重她。 姜医生微微颔首,目光在他缠绕着白色纱布的手臂上滑过,问:“你受伤了吗?” 祁瑾年“嗯”了一声,又抬起了手,带着几分若有若无的炫耀地道:“是谢遗替我包扎的。”像极了一只宣誓主权的犬科幼崽。 谢遗注意到了那一刻,姜医生很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那真的太好了。”姜医生微笑着问,“我可以和你的谢遗聊聊吗?只要一小会儿的功夫,在花园里,你从窗户就能看到的。” 她说着,用拇指扣住小指,示意真的只是一小会儿的时间。 也许是“你的”这个词取悦了祁瑾年,他的目光柔和了些,瞥了一眼谢遗,道:“可以。” 姜医生朝谢遗笑了笑,示意他跟着自己来。 谢遗站起身,慢慢地跟了上去,即将走出屋子的那一刹那,一只冰凉柔滑的手蓦然捉着了他的手腕。 他下意识回头看过去。 少年的颊侧梨涡浮现,声音轻柔:“谢遗,要早点回来。” 谢遗看着他,黑色的眼眸倒映出少年的面孔,竟给人以一种“自己是他的唯一”的错觉。 祁瑾年的目光有一瞬的恍惚,只听见谢遗轻轻道了一声:“好。” 再回过神的时候,谢遗的身影已经彻底消失在视野之中了。 他像是猛然间回过神来,飞快地冲到了窗边,往外看去,一眼便看见了站在花园里的两个人。 “真是抱歉了,给你添了这样多的麻烦。”在月季花丛边站定后,女人回过身来,这样对谢遗说,她的脸上尽是情真意切的满满歉意。 谢遗不置可否地移开了视线,目光落在一边的花丛里。 山顶温度低,以致大多数花的花期都推迟了些,月季自然也是。 这极其肖似玫瑰的花,因为缺少了刺,价格要低廉上许多。然而这座别墅的主人却似乎很喜爱,在花园中种植了许多。 见谢遗不说话,女人也不觉得尴尬,自顾自地道:“想必你也看出来了,祁小少爷的情况不怎么好。之前是我没有注意,直到今天才察觉到他在自残,本着试一试的心态请来了你,没想到真的安抚了他的情绪。” 谢遗沉默了一瞬,问:“他真的病的很重吗?” 他对现代的精神疾病其实是不怎么了解的,只是觉得祁瑾年的所作所为都脱离了正常人的范畴。明明是那样精致好看的少年,带给他的感觉却是危险至极的。 “很严重。”姜医生轻轻叹了一口气,道,“他有很严重的厌世倾向,我曾经和他说过,希望他能找到一样事物作为精神寄托,当时只是事急从权,希望他能快些从中状态中走出……” “他选择了我,是吗?”不……其实应该说,是之前那个谢遗。 “是。”姜医生承认了。 “但是我没有想到之后会发生那样的事,自那之后,他的病症就加重了。”姜医生朝谢遗深深弯下腰,“真的是很抱歉,但是,我想这件事需要你的帮助。” 心理医生其实是不该对病人产生太多的感情的,他们需要站在一切感情的至高点,用最理性的态度对待病人,彻底地抽离自己的感情。 可是几年的陪伴,姜医生已经很难将祁瑾年的事置之度外了。 半晌,听见谢遗轻声问:“需要我做些什么呢?” 姜医生直起了腰,看向谢遗。 “安抚。”她说。 “安抚他,他现在处于情绪崩溃的边缘,也许是因为幼时的经历,他一直很缺乏安全感和自我认同。这样的事,可能不会是最后一次。”她只是说“这样的事”,可是两个人都清楚她口中的“这样的事”,具体指的是什么。 “他很需要人的陪伴,认可。”姜医生有些遗憾地道,“可惜祁先生一贯繁忙,是没有太多的时间陪伴祁小少爷的,所以,这件事也许由你来做会更加合适。” 谢遗微微蹙眉:“我需要一直陪着他?” “不。”姜医生道,“等治疗结束,你就可以离开了,我相信报酬祁先生已经和你谈好了。” 谢遗“唔”了一声,低声:“我知道了。” “非常感谢。” 直到姜医生离开,谢遗已经维持着之前的姿势站着,一动不动。 轻柔的风,吹得琼花如落雪,散在他乌黑柔软的发上。 “谢遗!”不远处忽然有声音传来。 谢遗循声向上看,只看见少年从窗户上探出半个身子,努力地朝他挥手。 看上去,真的不像是有自闭症的样子。白白暗自嘀咕着。 谢遗忍不住弯起了唇,也朝他挥挥手。 就看见少年缩回了身子,消失在窗边。 谢遗想,也许他是跑下来了。 就在这时,一辆车驶了进来,停在了车库前。 一个人从车上走了下来。 那人身量很高,从谢遗的角度,只能看见他一张侧脸——眉眼冷峻而倨傲,如同冬日冷冽的风。 他似乎是极其不经意地,朝谢遗的方向瞥了一眼,而后又漫不经心地转过头去。 刚从楼上跑下来的祁瑾年驻在门口,目光复杂地看着他,轻轻叫了一声“哥哥”。
第30章 掌上珠 名为祁瑾之的男人只是淡淡睨了他一眼, 礼节性地点了下头, 便漠不关心地越过他走进了别墅里。 疏离得几乎不像是兄弟。 祁瑾年似乎早就习惯了被这样对待,他的脸上一丝不满的痕迹也没有,甚至可以说,有些欢欣愉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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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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