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不二臣 雨水浇洗着战后新建的城市, 远处的万家灯火融在一片朦朦胧胧的雨雾中,像是天空中燃烧的星辰落进了冰冷的河流,却仍旧不屈地释放出灼红的光芒。 伊柔族的妇女伸手扶了扶自己的帽子,仰头看着这座由新人类建造起来的城池, 脸上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容。 她的外表和人类极度相似,但是鼻子是扁平的,或者说, 她的整张脸都是扁平的。她的手脚非常灵活,灵活得突破人类认知的生理构造,得以360度旋转,这种灵活在做加工工作的时候, 非常方便。 “既然基因人可以得到平等的对待, 我们也是可以的吧。”一个阔沿帽、披着黑色斗篷的天马星人欢欣雀跃地说道。 伊柔族的女性轻轻跨过了地上的水洼,她的裙摆浸在泥水里,染上了脏污, 可是她却毫不在意, “当然,只要我们去争取。” 他们从巷子里穿过,消失在了转角处的阴影里。 漆黑的夜空被炮弹的光所照亮, 那颗闪烁着流光的炮弹倒映在基因人惊惧的瞳孔中,从微缩的一点, 在顷刻间, 扩张至填满整个眼瞳。它以难以抵抗的巨大威势, 撞击向这座城市中心的标志性建筑—— 白诃的实验大楼。 一瞬间, 警报声响彻长夜。 无数的救助车辆环绕在大厦外围,一片混乱的嘈杂声中,白诃披着雪白的披风,被人护卫着站在不远处,静静看着这座从中部折断坍塌的高楼。
“白教授。”穿着黑色军装的男人匆匆走来,他摘下帽子,微微倾身,恭敬地向白诃回禀,“反叛者已经被控制住了,艾琳娜逃走了。” 白诃面容平静,建筑物上残余的火焰在他灰色的眼眸中燃起微弱的红,良久,他缓缓出声:“追查下去。” 医疗人员和救助人员全力以赴搜寻着楼中的幸存者,一只舰队却在白诃的安排下悄然离开了这座星球。 谢遗从昏迷中醒来,他倒在断裂的地板上,地板断裂的边缘已经被烧灼成一片焦黑,一眼看去,甚至可以看见散乱倾倒的天花板和墙壁交叠的缝隙间,隐约渗漏出来的微弱的人造光。 雨应该已经停了。 他伸出手,想要让自己站起来。 可是胸口肌肉撕扯的剧烈疼痛打消了他的念头。 记忆停留在炮弹袭来的那一瞬间,安斯艾尔替谢遗承受了绝大部分的攻击,哪怕如此,谢遗依旧是受到了波及。 炮弹的温度足以融化熔点最高的建造材料埃和钢,这座大楼在它的攻击下,钢筋断裂,墙面坍塌,从中部倾倒。一根突出的钢筋从他的后背穿过去,然后自下肋透出。 少许的鲜血从伤处濡出,好在伤口被堵住了,暂时不会因为失血而休克。谢遗伸手在身上摸索着,终于探进了自己的口袋,那里存在一管药剂。 “白诃。”他的嘴唇蠕动了一下,喉咙里堵了一团血沫,微弱的气音从嗓子眼里传出,谁也听不见。 他轻轻闭了下眼睛。 柔韧的触手从断裂的墙壁间伸出,白色怪物的身体柔软得仿佛没有骨头,它的头艰难地从坍倒的墙壁下挤出来,像是弹性极好的果冻。 它在原地停驻了片刻,有些懵懂茫然的样子。 片刻之后,它终于动了起来。 好香啊。 触手在断裂的墙壁间攀爬,慢慢朝着勾动自己心神的香气的来源移动而去。 它从那些或窄或宽的缝隙里穿过,触手轻轻缠在了还未断裂掉落的吊灯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倒在地上的青年。 腥咸的气味从周遭传来,谢遗睁开了眼睛。 这是一只比在荒星看见的怪物要小上一倍的怪物,但是他丝毫不怀疑它的危险性。 触手小心翼翼地伸出,试探地碰了碰谢遗。 谢遗警惕地看着它。 纤细的腕足循着本能朝着谢遗伤口碰过去,它绕着那根穿透了谢遗身体的钢筋游移着,像是在犹豫着些什么。 “唔……”谢遗闷哼一声。 那根纤细的触手狠狠没入了他的伤口,有些贪婪地汲取起血液。 “安斯艾尔……”他的口中传出微弱的气音,无力地反抗。 怪物从吊灯上慢慢滑下来,盘踞在谢遗的身边,它用繁杂的触手环绕着他,像是在保护,更像是在进食。 血液的流逝让谢遗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太香了。 太香了。 怪物追逐着香味,忍不住越发地贴近了他。 谢遗努力地伸手,在那只怪物光溜溜的脑袋上,轻轻抚摸了一下。他咽下了口中的血,放柔了目光,用轻缓的声音,唤:“安斯艾尔……” 怪物吸取血液的动作停下了。 它乌黑的眼睛瞪视着他,然后慢慢收回了触手。 “谢遗?”男人的声音在谢遗的脑海里回响。 谢遗扯了扯唇角,勉强笑了一下,重复了一遍男人的名字:“安斯艾尔。” 它却似乎没有了成年人的智商,心智退化至孩童的年纪,乌黑的眼瞳里满是茫然无助。 谢遗轻轻动弹了一下,“你再……过来一些……” 它没有怀疑地凑过去。 谢遗握紧了手心里的东西。 白诃话在他的脑中回响——“倘若你再不动手,以后就没有机会动手。” 这是最好的机会了。 谢遗努力不去想那些政治的阴谋,这场袭击的背后,不去想那些混乱的种族关系,不知止境的战争,他只要——拿走进化源! 他抬手奋力地将针剂的尖端刺进了怪物的身体,透明的液体注入它的身体。 不过短短片刻功夫,那只怪物无力地软到在地,闭上了眼睛。 谢遗轻轻喘了口气,“白白。” 系统在上空盘旋,小心翼翼地落在谢遗身边,“宿主大大。” “提取精神源。” …… 废墟被人挖开的时候,尖锐的钢筋上只残留着已经干涸的血迹。 什么都没有了。 白诃找遍了周围,始终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那件东西。 他茫然地站在原地,空荡荡的外套被风吹起。 这场被称为“爱思弗洛星河日事件”的袭击终于落幕,在星际的历史上,人类将之称为“混乱纪元”的伊始。有人说这是极端平权主义者艾琳娜在与白诃意见分歧后,勾结外星种族向新人类势力做出挑衅;也有人说这是旧人类势力借刀杀人,想要借此挑起外星种族和新人类之间的矛盾;更有甚者,认为这是白诃设下的圈套陷阱。 即便后世历史众说纷纭,但不可否认的是,它人类与外星种族三年战争的□□,紧接着而来的将是虫族、人类和外星种族的混战,这场战争绵延了三年,最终以新人类的胜利告终。 可是此刻,新人类的首领,站在一片废墟中,轻声地呼唤着一个名字: “谢遗” 没有人回答。
第99章 璧微瑕-番外 宫闱深处, 灯火的光是暗淡的红,投在密密垂落的纱幔上,落了一层影子。 纱幔之后,是不为人知的, 帝王的隐秘心事。 他跪伏在地,膝下的地面是冰凉的,空气里香料燃烧的气味还没有全然散去, 有如游丝一般细弱的叹息缓缓飘入了他的耳朵。 “你就是云停?” “是。”他轻声应答。 空旷的大殿内, 是漫长到让人不适的沉默,时间仿佛于此刻凝滞了, 直到燃烧的蜡烛发出“劈剥”的一声轻响,烛焰猛地抛高,又落回,寂静才终于被打破。 “……孤不会杀你。”那人说, “你是他唯一留下来的东西。” ———————————————— 云停出生于一个时代微弱的末光中,见证了权力在世家门阀和皇室之间的更迭。 彼时他在乐坊,膝上横着名为天女遗音的琴, 席地而坐的女童依偎在他的身侧,轻声唤他兄长。有时候女孩拉着他的衣袖,用圆融的声线撒娇:“兄长, 教我弹琴吧。” 他低头拨弄琴弦, 指尖轻挑慢抹, 便有泠泠的乐音从弦上淌出。 外头有歌姬曼声吟唱着时下风行的诗歌, 身侧梳着垂髫的女童轻哼哼唱, 与琴声相和,一种过分虚幻的美好无声地蔓延开…… 直到,那个人闯进来。 “是谁在弹琴?”骄纵恣肆的世家少年闯进来,目光在瞥见他的那一瞬,迸发出不容忽视的恶意。 再然后,他因为得罪兰家公子,被药物熏眼,毁去双目。 天地渐渐地在视野里昏暗下来,耳边是妹妹刺耳的尖叫和哭嚎,女童冰凉的手指在他的脸上摸索着,她的声音嘶哑颤抖,带着些不确定地疑问:“哥哥……” 云停握住了她的手,脸色平静地说:“没事的。” 他只是这世上最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是这偌大的金陵再寻常不过的一个琴师,除了亲人,没有多少人会为了他伤怀难过。 自己的不幸终究只能成为他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然而在他短暂的、平庸的一生中,却有那么一个人,如天边骤然擦过的闪烁着绚烂尾翼的流星,以无法撼动的姿态,照亮了一方世界,然后又难以挽留地消逝、离去。 ———————————————— 那是冬日的第一场薄雪落下的时候,空气中漂浮着清淡的香,一群世家子尚未嗅到政治的危险气息,一如往常地在竹林中宴饮享乐。 他盲了双眼,被人引着,一步步走到宴席的中央。 “弹一曲吧。”买下他的那个世家子这样说。 他伸手按住了琴,“您想听什么呢?” 他已经习惯了被人如此轻慢地对待,心中生不出半点波澜。 反正,只要有琴在就好了。 “不若弹一曲《凤求凰》吧?” 凤求凰。 “好。” 他察觉到那人话中的揶揄,却没有放在心上,亦不知道这支曲子,会永远地缠绕于他今后的人生,像是一场挥之不去的旖旎梦境,直到某个夜晚伴随着他的生命终结,才渐渐散去尾音。 此刻,他安静地弹奏着一曲《凤求凰》,听着座上的宾客们彼此调笑交谈,觥筹交错。 一曲将至末尾,他听见座上客出声:“谢兄若是满意,我就将他送给谢兄了。” 那人说得如此轻描淡写。 云停安静地跪坐在原地,慢慢拨出了最后几个音。 他无声地沉默着,等待未知的命运。 他听见座上有人轻蔑地调笑出声:“谢兄,这人生的虽和景明公子颇有些相似,但若是真的比较起来,便如蒲苇之于玉树,终究是下等货色……” 那般尖锐的嘲讽,最终被一个冷冽的声音打断了。 那个谢家的公子、缠绕在他今后所有的梦境中的青年,出声:“你说什么?” 座上人喏喏收声。 这就是谢遗。 即便时隔多年,云停回忆起这一幕的时候,仍旧会忍不住微笑。 他们有着并不美好的初遇和结局,甚至可以说……令人难堪的初遇和结局,故事的起始和结局都是如此无情,可是云停仍旧庆幸着不曾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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