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苑中,奇花异草各居其位,南天竹与素心腊梅相辉映,黄花红果,风韵别致。 宋珂披着一件石榴红斗篷,冰肌玉骨,衬得如瓷娃娃一般可人,盈盈站在一片素心花海中赏梅,宫娥们手捧插梅铜瓶站在一旁。 “咳咳——” 宋珂忽然咳了两声,她紧皱着眉头,一手拿着刚折下的梅枝,一手捂着胸口。 “娘子,您患了伤寒?”绿萼疾步走上来,扶着她的手,轻拍背为她顺气,“唉,昨夜在玉水潭边吹了一夜的风,又怎会不病呢?” “无妨。咳咳——” 她美眸中咳得犯出点点泪花,那样子,不禁让人心头一颤。 绿萼忙道:“娘子,随行有太医署,我们这就回去传太医诊脉吧,不可再受冻了。” 上京地处北方,寒冬时节,纵是晴朗天气,也冻人得厉害。 宋珂柔柔道:“再等一会儿,我的梅花还没折完呢。” “娘子!”绿萼着急,“梅花何时不能再折?到底是身子更重要啊!” 女郎俏脸羞红,垂目喏喏道:“我……我想着这梅花开得好,也该折给表哥看看,他今日就要来了。” 话落,一旁的几位宫娥纷纷抬眸相望,心叹,能得美丽佳人的如此深情,陛下真真是有天大的福气。 绿萼却愣在原地,支支吾吾,“娘子,你……” 她实在没有想到,原来自家娘子用情之深,已至此种境地。 当夜,皇帝銮驾到达斋宫。 斋宫是前朝后寝的长方形院落,后寝又分东、西暖阁,东暖阁主书房,西暖阁主佛堂。 皇帝到斋宫往往都会入住东暖阁,阁中上悬高祖御笔“敬天”匾。室内浑金龙纹天花,正中是八角形浑金蟠龙藻井。 皇帝到时,正是晚膳,斋宫中的膳食无有荤腥,多为素食。 鸡汤鲜笋、莲蓬豆腐、长春卷、花糖莲藕…… 他记得的,她的花糖莲藕做的很好。 一想起那位女郎,虞洮难免甜蜜而神伤,他夹起一片糖藕送入口中。 嗯?这味道? “高泽,你去问问,这桌饭菜是何人做的?” 高泽躬身出去,不一会便笑意盈盈的回来。 “陛下,是宋娘子做的。”他又指指桌上的梅枝,“还有这素心腊梅也是宋娘子亲折来的。” 桌上铜瓶中,插着几支遒劲的梅枝,褐枝黄花玲珑动人,一缕淡淡的幽香犹如佳人在侧,直飘进虞洮心上,情意绵绵。 “她现下在何处?” “陛下,宋娘子病了,患了伤风。现下怕是坐在玉水潭边呢。” “病了?”虞洮蹙眉,“病了还坐在玉水潭边做什么?” “听宫人说,娘子昨夜在玉水潭遥望了东暖阁大半夜,今晨又早起折梅花送来,该是相思成疾啊。”高泽语含笑意。 虞洮急急站起身出了东暖阁,大步朝玉水潭去。 夜风逐影,琉璃净灯中的烛光摇曳,佛堂传出阵阵香火气息,院里落叶被风吹的沙沙响动。云儿遮挡月光,明明灭灭如碎玉般落在屋瓴之上。 宋珂坐在水潭边,遥遥眺望东暖阁,忽见身侧黑压压立着一个男人身影,身形挺拔如鹤如竹,宽袖广带。 她抬眸与那双含笑的眸子对视,面色一愣。疏竹照影,飒飒风吹,郎君青碧色的衣袍随风扬起,清俊飘逸,如道骨脱尘的仙人。 “听说宋三娘子患了相思症?” 他身长玉立站在她眼前,着一身闲服,语气欢快,少有的调笑。 宋珂默默不语,低垂臻首,背过身含羞自敛。 虞洮见状心中如云般飘飘然,眼神更加温柔,“朕本还不信,如今真是眼见为实了。” 他情不自禁靠近站在她身侧,在她耳畔低声细语。 “不过两日未见,当真这般想朕?” 她不作声,眸中如星河万顷,摇摇欲坠。点点泪意含在她眼中,湖水一样波光荡漾,柔弱美丽。 美人含泪相望,真叫铁石塑的人心也化了,虞洮拧眉关切道:“究竟为何这般忧愁?” 一对璧人相拥立在水边,耳鬓厮磨,亲密无间,犹如画中场景。 宋珂泪珠儿滴滴滑落,眼睫盈泪,不去回答他的问话,只是红唇嗫喏轻声唤他:“表哥……” 虞洮小心翼翼为她拭去眼泪,见她眸如春水,盛满粼粼情意,心中泛起从未有过的欢悦,柔声道:“阿珂,莫哭。” 她哽咽着,胸口起伏不定: “咳咳——” “独自坐在水边,伤寒该加重了。”他轻抚她的后背为她顺气,语气中掺杂着不忍和责备:“晚膳时怎么不来寻朕?” 托着她的下颚,虞洮以指腹为她拭泪。 两人凑得极近,似要贴在一处,宋珂泪水顺着面庞滑落。 杏眼紧闭,红唇轻启,女郎似是豁出一切,猛地凑上去,竟一下含住虞洮的唇,似是要将她所有的哽咽委屈都吞入腹中,含入这一吻里。 夜色沉沉,月光洒下落在两人身上。 虞洮的理智与自觉似也被这氛围染上了暧昧,随着身前的女郎一同陷入情爱的欲池之中—— 她的唇上,红釉般的口脂与泪水混合,又甜又咸的味道,从他舌尖传进他发烫发焦的心坎上。 一吻罢,两人依偎着喘息。 虞洮俯面而视,看到她连耳尖都红的滴血,羞容上泪迹斑斑。 她在怀中闷闷开口。 “表哥,收了我罢。” 虞洮闻言一愣。 他与毕氏女有过明媒,澧朝祖宗之法定下,皇帝大婚前不可收其它女子,无论过去是否有过荒唐的皇帝,但他绝不容许自己如此。 让她留在身边,已是破例。 现下…… “祖宗之法不可轻废,大婚前,按例朕不可封妃。” 今日,是虞洮初次开口谈及对宋珂封妃一事,他无法再去无视自己的渴望,他承认,对于她,他没办法轻易放手。 这两日虽分别,他心中却与下定了主意,即便不能许她后位,但封妃后必会许她荣宠,给她无人能及的风光。 至于,南岭一事,或许还有转圜之地——
作者有话要说: 留评论,点作收,预收文,感恩!
第26章 唱大戏
封妃? 闻言,宋珂心道: 呵,果然,姑母所言不虚。 如今,戏唱到一半,还得继续唱下去,南岭瓦子里最有名的梨园角儿曾告诉过她,最好的戏不仅要看戏人入戏,演戏的人更得沉进戏里。 她又开始低低啜泣。 “不,表哥,我是说要了我罢,要了我。” 虞洮心头一震,攥住她的肩: “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她继续哭,眼泪如珍珠扑簌簌掉落,抽抽搭搭带着鼻音,应了一声:“嗯。” 澧朝过去总有个别荒唐皇帝,婚前也会私下暗收一些身份低贱的女子消解私欲。可这些女子便成为宫闱秘闻,成了隐晦,不可为外人道,自然之后也绝不可能再有名分。 “不可!” 他紧绷着脸,坚定道。 宋珂一边落泪,伤寒又犯了,“咳咳——”,一张小脸咳得煞白,胭脂泪流成河。 “表哥,咳咳——”她断断续续说,“众人皆知,我入宫是为保宋氏荣耀,可、可表哥,我们初相见时,不过第一眼,阿珂的心从此便不是自己的了。” 心上人在眼前哭诉衷情,虞洮心疼的要命,揽着她要回房中歇息,“阿珂,你伤寒未愈,有话进殿再说。” “不!”宋珂眼泪横飞,眼眶通红,倔强的站在原地,“表哥,咳咳——,你、你容我说完。” 她眸中含泪,情深似海: “幼时,读到佳人才子的思慕,我总不信世间会有如此深情,可自从遇见表哥,阿珂才明白何为‘拼取一生肠断,消他几度回眸’。” “咳咳——”说到此,她轻咳两声,身姿摇晃。 虞洮心焦,又疑不过分别两日,她为何情动至此,“阿珂,听话。”揽着她作势要往殿中去。 她固执不走,泪线儿不断,继续道:“表哥,你可还记得,万兴湖我们共赴了神龙的异界,我情愿与你同去罗刹境,而你许过我一愿,如今我许愿你要了我。咳咳——” 她一面哭一面咳,眼神却决绝坚定,身上的碧色轻纱随风扬起,娇弱惹人怜,虞洮心疼的呼吸都是一窒。 但这愿绝不能允! 他们还有一生相守,何必贪一时欢愉。 “不可!阿珂,快随我进殿!” 虞洮方一回拒,宋珂哭得愈加凶,咳得也愈发厉害,杨柳身姿随风飘摇,无力地倚在他怀中,俏脸苍白,哭得直喘不上气了。 虞洮以指腹为她揩泪,无措的说好话: “阿珂,莫哭,莫哭。” 宋珂娇娇柔柔,倚在虞洮臂弯里,已是哭得上气接不上下气,“咳咳——,表哥,求你!我定会好好侍奉你和毕妹妹!只要能陪在你身边,为奴为婢,阿珂心甘情愿。” 她开始呼吸急促,双眼迷蒙,仿佛一朵蔫了的百合花,浑身全无气劲。 “阿珂,你何至于此?”见她这番模样,虞洮着急宽慰,“还有大好的日子在前头,朕怎忍心叫你无名无分,为奴为婢?” “表哥,我不求你能封我为妃,我只求你要了我,让那罗刹境中的预言成真,阿珂只想做你的人,表哥……求求你,阿珂求求你……” 她着急回话,话未说完便浑身泄劲,头朝后一仰,终于彻底哭晕,瘫软在他怀中,失去知觉。 “阿珂!阿珂!” 虞洮当下五内如焚,“快传太医!” “……” 宋珂气力衰竭,阖上双眼,意识却回到今日拂晓时分,西暖阁的佛堂中。 佛堂内氤氲香火,香案上佛像庄严,佛前莲灯烛光熠熠。太后虔诚跪在佛前,轻敲木鱼,手拿佛珠,口中诵经。 “吱呀——” 木门被推开。 太后转身,看到宋珂款款走进来,在她面前以头触地,磕了三个响头。 “阿珂,你想好了?” “姑母,为了宋氏、为了自己、为了您,我愿意奋力一搏。” 太后唇角扬笑,朝她伸出手,宋珂也将自己的手交了出去。 两只纤手紧握,如某种约定。 太后携宋珂进到佛堂里间,摈退下人,在榻边落座,从枕下拿出一封书信,递到宋珂手中。 “这便是助你登上后位的法子。” 宋珂接过,书信沉甸甸,只见信封上书:“吾儿亲启”,字迹朴茂工稳。 是阿耶! 进京以来,这是第一封家书。宋珂欣喜,小心翼翼打开,除信笺外,里面还有一只翠玉镯子,清润细腻,翠色如碧波欲滴,宋珂瞧得出来,这是极好的翠玉。 宋珂疑惑看向姑母,姑母正笑盈盈看着她,神色坦然。 她放下玉镯,取出信笺,展开来细看。 “阿珂吾儿,上京一切可好?家中念汝甚,切切盼归。数月来,父悔之恨之,实不该以光耀门楣之由,违汝之意,送汝入宫离乡。” 阿耶后悔送她入宫了? 千万般委屈涌上心头,当初她多么盼望阿耶能心疼她一些,她不想入宫,不想离开南岭,可,阿耶却毅然决然,如今,阿耶终于…… 而她,却不能离开了。 宋珂继续读信: “汝母深谙汝心,已为汝与南岭秦家郎君定亲,此玉镯正是信物,婚期定在今年八月,盼重聚,思甚,速归。” 什么? 与秦家郎君定亲?按照她的心愿? 可她对此人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呐! 这封信不对劲,这哪里能助她登上后位? 明明是阻断前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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