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无可忍的沈昱诚不客气地打断了愣头青的长篇累牍,侧身对身旁的侍童道:“沈放呢?” “少爷在和二师兄在断雁台切磋武艺呢。” “切磋武艺?今日不是轮到他这小子去后山挑水……”沈昱诚正准备数落一遍,想到外人在场,收住了口,“你喊他现在过来,说我要派他下山一趟。” 侍童忍着笑跑了出去。 一直未出声的紫衣人突然道:“素闻令郎自幼好剑,是百年不遇的剑术天才,这样的人出自拥霞山庄,实是武林之幸。” 这突兀的一句评语让沈昱诚和那愣头青心里同时感到一丝不悦。 沈昱诚是因为听懂了他的意思,而那愣头青却是因为完全没理解他的意思,但他现在至少知道了这个紫衣人不是拥霞山庄的人。 紫衣人自然看出来沈昱诚的尴尬,不待沈昱诚开口,颔首满是歉意道:“抱歉,是在下唐突了,在下素来不善言辞,本不该多言,只是因对令郎有些好奇,才冒昧出言。” 他语气真挚,本来听上去倒是诚心诚意道歉,然而他那一句“对令郎有些好奇”在沈昱诚听来却是饱含深意。 “无碍。阁下无需解释。”沈昱诚面无表情道。紫衣人颔首表示同意。 一时间,厅内陷入沉默,无人再说话。紫衣人似乎全然忘了先前的不快,事不关己般喝着茶,实际上,他却在脑海中如走马观花般掠过自己所知的关于沈放的逸闻: “沈放,沈昱诚独子,沈家一脉相承的剑痴。 四岁时被庄内的人逗弄,“少爷真俊,想不想讨个老婆回庄里” “ 老婆是长剑还是短剑?“ 彼时的沈放只有木枝竹条作剑戏耍,天真道: ”我要和他们一样,那种带柄的。“ ”……少爷,老婆是老婆,剑是剑,老婆是个大活人,是个大姑娘。“ ”那我要带剑的老婆。“ 最后据说他贪心的要了两把剑…… 八岁那年,沈放将自己的惊鸿剑改名乙未,被罚跪两天两夜。 十四岁那年,沈放练剑有感,大言不惭:”思美人之美,朝暮化为脓血,百年化为白骨。唯剑道也,一眼万年。” ——这些是紫衣人这些年踏遍大江南北所获秘闻轶事的沧海一粟。 就在这时,沈昱诚突然对愣头青道:“我儿来了。” 斗笠下,紫衣人的表情陡然生变——他什么也没有听到。他凝神片刻,才听到一串足音起落。紫衣人心道,倒要看看这个江湖第一剑客的呆儿子是个什么货色。 人未至,神已到。
那是一抹先声夺人的剑光,倏忽间厅内明亮了短短一瞬,一时间,所有人都没有看清来者的面容。待看清时,人早已落座,一声清朗打破了沉寂,来人有着一副沉稳亦不失张力的嗓音。 “此间原有远客,在下沈放,敢问阁下是?” 沈放在踏入厅内时已感到了一股陌生的冷峻气息——是高人。他不掩喜色,目光投在了角落的紫衣人身上,看见紫衣人微微侧首,也正端详着自己。 两人的目光在微凉的空气中不经意相撞。紫衣人神态如常,心中却是一怔,因为沈放显然与他所想象的显然不太一样。 就样貌来说,沈放的眉眼哪怕在见多识广的他的眼里,也称得上英俊。一对浓黑的剑眉斜飞入鬓,琥珀色的瞳孔如晨光般明黄生辉。当他看你时,这双眸子极为有神,但他顾及它物时,眼尾却如鹰翼斜上,洒露出几分节制的傲气。而在这引人回味的眸色下,是高挺的鼻梁和一双寡淡的薄唇。 无处不是矛盾,无处不是深意——紫衣人看着沈放的模样,已然能想象到他母亲的惊人美貌。 “在下神武阁嘲风。沈公子,幸会。” “神武阁”三字时,显然对沈放来说有些陌生,脸上闪过一丝好奇。 嘲风此时看清了沈放并未佩剑,明白方才的剑光由他心中剑意而生。了不得啊了不得,以嘲风阅人无数的经验,心知这沈放看似有几分青涩,实则锋利是刻在骨子里的。 嘲风回神敛息,见沈放一脸跃跃欲试的模样,正对自己道:“阁下这腰上的刀可是好刀,不知可否与在下比试……” 然而他话未说完,就被沈昱诚打断了。 “这位客人并不用刀——” 此话一出,沈放和嘲风各自一惊。嘲风惊讶的是:沈昱诚居然只凭几眼,就能看出自己并非刀客。 沈昱诚面色如常,似只是提醒了一件稀松平常之事,紧接着,又对那愣头青道:“你先行下山,沈放稍后便会去下栖解决此事。”在沈昱诚看来,下栖镇失窃的事也不过是偷鸡摸狗之人装神弄鬼罢了。 那传话的愣头青连连谢过沈昱诚和沈放,甚至一并给嘲风也躬身行了礼,急匆匆下山而去。 沈昱诚道:“岐黄坊丢了些灵芝仙参,夜半还时不时有些怪声扰人清梦,你下山把这事解决了。” 三句话说罢,便催促沈放离开。 “是。” 沈放未作逗留,从会客厅的前院出来,然而却没有直接离去——他听出了沈昱诚的弦外之音,知其不愿自己打听这嘲风的背景和来此地的意图。在外人面前,沈放自然是要给沈昱诚这个一家之主一些面子。 沈放向左拐入院墙的外侧,轻轻一跃,翻上了墙头。待确认四周无人经过后,又蹑手蹑脚行了数步,来到会客厅的侧面,脚尖一点,双臂挂上屋檐,眨眼间已攀至房顶, 他轻车熟路地掀起一片青瓦,屏息凝神地听着厅内二人的交谈。 “……特意派我来请您入宫叙叙旧。” 入宫? 什么宫?这当今武林中,有人的地盘是什么宫吗。那紫衣刀客不是自称是什么神武阁之人吗? “非得如此吗。”沈昱诚沉声问。 “来年春分乃大限之日。” 沈放忽然感到脚底一震,屋顶上本是落了一层薄薄的灰,霎时间齐齐扬起——他知这是沈昱诚散出的剑气。为何自己素来老好人的爹此般动怒 片刻死寂之后,又听那人淡淡道:“在下只是来传个话,庄主何须为难晚辈。” 先前的剑气并无伤及此人气息吐纳,果如沈放所料,是个高手。 “你不用刀,却带着这柄斩ma刀,我自然明白你背后的人的意思。” “斩ma刀?”沈放皱了皱眉,却突然感到身后一个软绵绵热乎乎的东西靠上了自己,吓得一回头 ——一个无比熟悉的黄色毛球不知何时凑到了他屁股后面,正自顾自的撒着娇——正是山庄里的野猫春卷。 它眯着眼睛,缓缓咧开嘴。 喵~ 完了! 沈放一念闪过,就听厅内沈昱诚喝道:“什么人?” 沈放正要开溜,耳畔风声呼啸而过,身前竟然已多了一团紫色身影。 来人正是方才在厅中那位自称嘲风的人。 那人一张苍白得似乎多年未见阳光的脸漠然地看着沈放,和沈放身后被吓得炸毛的猫。 “……” 沈放骇然至极,因为他根本没看清来者的动作。他确信再快的身法都有迹可循,然而这人分明是无中生有。 “沈庄主,一只猫罢了。” 嘲风淡然道,同时转过身,两脚一前一后迈出,又径直跳了下去,留下了松了一口气但神色依旧凝重的沈放。 厅内又响起了两人的说话声。 “在下会在澜州的栖云楼小住至春分之日,前辈若是反悔,可派人到该处寻我。” 沈放腹诽:现在距离来年春分还几个月时间,这简直就是长住了吧……栖云楼听上去倒是个不俗大气的名字,这人家底还挺厚的啊。 “既然称我一声前辈……”沈昱诚顿了顿,带着疑惑道,“你轻功之高,何须做他的鹰犬。” “先问眼前路,莫管身后人,武林能平静这么多年,难道不是全靠前辈当年目光高远与朝廷合作吗?” “渭水之盟,不足言。” 两人话已说尽。 沈放听得云里雾里,皱着眉将仍在错愕中的傻猫一把抱进怀里,侧身滑下房顶,一边捋着猫毛,一边往自己院子走去。 他知此时若是去问沈昱诚,一定不会得到自己要的答案,还不如先行把下栖镇的事解决了,回来邀功,正好追问此事。
第3章 山中遇袭 “先问眼前路,莫管身后人。” 喃喃自语的沈放回到了院中,见有两人已在他院子里等着他。 站在最前面的是一不施粉黛却面若桃李的少女,衣着明黄劲装,打扮得完全似个俊俏少年。 “师兄,听说你要下山?” 她虽然只是一问,然则那笑成月牙儿的眼睛却已将她的心事告知了沈放。 “馋猫,说,这次要带什么。” 沈放不客气地将怀里的猫塞给了她。 “咦,春卷怎么在你这。”那女子接过猫,一时不知道那声“馋猫”说的是她还是猫。“不多不多,我要糖炒栗子、澜州白桃、甜奶酥还有刚从西域传来的狮子糖~大师兄要些紫苏膏,嗯?二师兄,你没说你要什么呀。” 她朝身后的青衣男子一望,只见那男子冲沈放尴尬一笑,“我……” 沈放一眼看出来青霭显然只是跟着这小师妹陆英到此,并非真有东西拜托自己带回。 “行,不过也不知道大师兄什么时候能回来。” 陆英连忙道,“我昨日问过师父了,大师兄一周前的书信他已收到,说是已到豫州了。” “嗯,那确实快了。” 沈放想着早去早回,便不再与他们二人多言,待他走出山庄正门时,日已至中天。 拥霞山,若有仙人从云端俯瞰,山脉走向确如一坐西面东的巨人。这人双臂展开呈抱圆之势,双掌未合,在东边留下一个明显的缺口,颇有请君入怀之意。 拥霞山庄便坐落在这巨人的胸口——山坳处。因此,出了山庄大门,往东望去,一望无垠,山涧与山脚的下栖镇尽收眼底。 要想下山,顺着山势而行,只有沈放脚下这条向东的路。 此时漫山尽染,层林欲燃,一派秋高气爽的景象。 沈放沿着蜿蜒的山路徐徐而下,心中疑虑便消了几分,神色闲适,脚步轻缓,树影婆娑间,他的脸上也映上了一层明亮的橘芒色,俨然一位在秋日浪游山林的王孙公子。 他走着走着,却发现一丝不对劲。明明算上他自己,今日有三人曾走过这条路,然而路上的痕迹却只见一人的来回。显然,那个叫嘲风的,身法已能达到行不留迹。 走着走着,忽觉一片阴影拂过头顶,沈放抬头一看,只见一白影掠过,由于相距甚远,难辨何物。 “此间竟有能遮天蔽日的飞禽?”他诧异道。 他目光死死追随着那白影,只觉此物介于鹰鹤之间,甚为奇特,又想到了方才听来的下栖镇上妖物作祟的传言。 想到此,他加快脚步,未行几步,人已随着那天上的白影偏离大道,走入密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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