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含笑道:“你以为吕先生生平为人如何?” 照夕想了想遂道:“要说这个人,孩儿以为他少时个性过于偏急,易喜怒,不免失交于人!” 将军方自摇头,照夕却道:“不过据其小传自言,一日读孔子言:‘躬自厚而薄责于人’,平时愤怒疾然冰释,总而论之,此人不失为一可敬的博学之人!” 管将军不禁拍了一下手道:“一点不错,你和我看法完全一样!” 说着连连点头道:“你这孩子,平日不见你多读书,你倒有些鬼聪明,倒是难得!” 又笑了笑道:“我请的这位池先生,是进士出身,我好不容易礼聘来的,你要好好敬重他。昨天听他说,你文思敏慧,只是厌于文章,有这回事么?” 照夕脸红了一下,太太却在一边摆手,可是照夕点了点头道: “是的……” 将军一怔,不悦道:“这是为什么?” 照夕喃喃道:“孩子以为文章随兴而发,若强而为之,似乎失去为文之意……” 将军吐气道:“简直胡说八道,你莫非没有读过颜之推家训:‘文章陶冶性灵,从容讽谏,人其滋味,亦乐事也!’难道颜之推见解还不如你?” 照夕看了父亲一眼,讷讷道:“可是韩愈也曾说‘文章之作,恒发于羁旅草野,至若王公贵人,气得自满,非性能而好之,则不暇以为!’孩子并非厌于为文,只是不喜日日强而为之,昨夜因走马近郊,适过寒涧,归后因作《冷泉心曲》,池先生亦赞为上好之作,爹爹如喜看,孩子可呈上请阅!” 管将军不由一怔,心中虽不以照夕之意为意,只是一时却想不出辩白之词,当时眨了一下眼睛,闷哼了一声道:“好!过两天你送来给我看看!”又道:“你的见解也并非不对,只是文学之特质,我以为实可慰人、可亲人、可感人,我儿如仔细玩味其间,自得其乐也。至于韩愈之言,亦未尝不对,他是说在上者,肥甘足于口,轻暖足于体,采色足于目,声弦于耳,无往而不快,是无所用其慰,即或鞅掌有隙,亦为被丽弦歌,取媚泉石,其能寄情于翰墨,染意于松烟者,盖千百中之一二耳!” 老将军文兴大发,挥了一下芭蕉扇又道: “你既知道这道理,所以要特别约束自己,万不可养成腐朽之躯,懒于行有为之业也!” 照夕颇有所感,连连点头称是,二人这一掉文道典,一旁可苦了陈氏和思云,陈氏倒幼读诗书,,听来尚能会意,那小丫鬟听得直翻白眼儿,小声问太太道: “太太,将军和少爷说些什么啊?我一句也不懂!” 陈氏笑道:“你自然不懂罗,老爷子又在掉文呢!”
思云吐了一下舌头,太太却大声笑道: “好了!好了!有完没有?我只一叫他来,你就给他来这一套,真烦死人了!” 将军笑着上下看着照夕,得意地对陈氏道: “这孩子是不错,很有见解,差一点儿把我考住了!” 正说话间,忽然一个小丫鬟跑上来,对太太请了个安道: “对门儿江夫人和小姐来访,要见太太!” 将军忙站起道:“快!快!你下去,我到里面去!” 照夕遂也向二老行了个礼,匆匆而去,小丫鬟思云跟在他后面嘻嘻笑道: “少爷!江小姐来了,你不去看看呀!” 照夕脸一红道:“江小姐来了怎么样?又不是找我来的!” 思云笑转着一双大眼睛道:“那可说不定!” 照夕回身瞪了她一眼道:“你不要胡说八道……” 思云小嘴含着指尖,娇声笑道:“哟!少爷!我又胡说八道了!前天打猎时,不是碰着她来着,今儿个就来访了,真快!” 照夕正要喝斥她几句,却见念雪远远从后面跑来,一面叫道: “别走别走!太太叫你呢!” 照夕怔了一下道:“叫我?” 思云抵嘴一笑道:“你看怎么样?我猜的没错!” 念雪已跑了过来,笑着对照夕道:“太太在客厅里,叫我来请少爷!” 照夕剑眉微皱道:“有客人没有?” 念雪点头道:“对门江夫人还有江小姐!” 遂又一笑道:“怎么啦?” 照夕顿了顿,心说娘也是,都是女人,叫我去干什么?但是母命又不能不遵,当时把衣服拉了拉,两个小丫鬟一个为他重新编着辫子,一个用小手巾拂着他紫红缎子坎肩上的尘土,因为方才他在后院骑马来着! 念雪还在他帽子上哈了口气,又用绸子手巾去擦,却为照夕推开了,他皱了一下眉道: “这是干什么?我又不是去攀亲,瞧瞧你们俩!” 思云、念雪也不禁格格笑了起来,照夕气得脸色通红,径自迈步,直向内客厅中行去! 还没进门,就听见母亲的声音在与来人道: “我把他叫来,江太太你当面问他,看他愿不愿意,这孩子呀……” 照夕不由怔了一下,厅前有紫红木隔断遮着,他不由把脚步放慢了些,又听见另一个吴依软语口音的女人道: “这还有什么话说的!咱们是老街坊了,式威和管将军也是多少年老交情了,你把他叫来,我当面说!” 照夕靠在隔断边上,心中不由奇怪,忖道: “她们要和我商量什么?”心中正在不解,却听见另一娇声小语道: “娘!有人来了!” 管夫人咳了一声道:“谁来了?是照夕不是?” 管照夕不由吃了一惊,心说这是谁,耳朵真灵,当时脸一红,咳了一声,迈步入内,先向母亲弯腰叫了声:“娘,您是叫我么?” 管太太笑道:“就是叫你,见见你江伯母,还有江小姐。” 照夕侧过脸来,见正面檀木太师椅上,坐着一个年约四旬的妇人,珠翠缠头,身着淡白大红两截小袄,手里拿着垂珠团扇,正自望着自己微笑。 照夕认识她,这位夫人常来家里,只是自己很少和她说话。 在她身侧,坐着一个少女,约有十七八岁,身材修长,生得蛾眉杏眼,肤色白嫩,正用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着自己。 她嘴角微微向里弯着,露出一对浅口酒窝儿,似在微笑。 这姑娘,照夕在昨天打猎时,才见过她,知悉她是对门儿的三小姐,新近由杭州回家,传说她是学艺回来,有一身好功夫,可是自己并没见过。 只见她身着浅绿绸子汗衫,袖口儿却微微上挽着,露出半截玉腕,左手腕上带着一只翠镯子,下面穿着折幅马裙,足下是一双鹿皮小马靴,手里还玩着杏黄的小丝鞭子,满头青丝却挽了再挽,一任它半垂着,显得一派青春娇媚之色。 照夕很少见过这种打扮的少女,因为那时女孩子讲究不出大门的,像江小姐这种走马射箭和随便衣着的姑娘,很是令人惊奇而少见。 可是她那种落落大方的姿态和浅浅的微笑,确能在首次见面时,给人以特别清新的良好印象。 照夕只看了她一眼,忙把目光转向一边,同时躬身叫了声:“伯母!” 他目光转视了一下江姑娘,嘴唇动了一下,却没有说什么。 江夫人已笑着站起来道:“好孩子,我才给你娘说你呢,快坐下……” 照夕落坐后,江夫人笑眯眯道:“这孩子几个月不见,又长高了。” 丫鬟献上了茶,照夕偶一抬头,那位江小姐,仍然玩着她手上的丝鞭子,一双大眼睛正在看着自己,照夕这一看她,她却笑着把目光转向窗外去了。 照夕动了一下身子,似显出不自然的样子,管夫人笑道:“你的伯母来说,后天是她女儿雪勤姑娘的生日,他们请了很多年轻的朋友去玩。因为江姑娘新由杭州来,又没见过你,所以想请你也去,人家怕你不去,亲自请来了!” 照夕浅浅一笑道:“这点小事伯母打发个丫鬟来通知一声就是了,怎能烦劳伯母和姑娘千金之躯!” 江夫人笑道:“还是你会说话,这么说你是答应了?后天一早就过去……” 说着用手一指她女儿,笑道:“你们认识吧!” 江姑娘笑着摇了摇头,江夫人遂向照夕道:“这是你妹妹江雪勤!” 又一指照夕向女儿道:“这是管公子,他叫管……” 管夫人接口笑道:“管照夕。” 二人各自交换了一下目光,俱把对方名字暗暗记在心中,管夫人笑看着雪勤道: “听丫鬟说姑娘也会骑马射箭,是真的么?” 江姑娘笑着看了照夕一眼,微微地点了点头道:“侄女只是玩玩而已。” 管夫人道:“危险呀……以后可别玩啦,摔着了可不是玩的!” 雪勤看着照夕,浅浅一笑,遂把目光视向地面,江夫人叹了一声道: “谁说不是?可是说她她也得听呀!从杭州回来,还练了一身功夫,她父亲高兴得了不得,我是真为她发愁,一个姑娘家,夫人你说,练这些东西干什么?咱们家还用得着她把门护院是怎么着?” 管夫人一听,格格笑了几声,用眼一瞧照夕道:“妹妹你不说,我也不好说,这孩子还不是一样?一天到晚不是舞剑,就是玩弓,方才他爹还在说他呢!” 江夫人笑道:“可是他是个男孩子呀,我们这是姑娘,你看看!” 雪勤听到此,不禁小嘴一噘,偏是当着生人,不好意思说什么,一时面现桃红。偷偷瞟了照夕一眼,却见他正自忍着想笑,不禁急得娇哼了一声,晃了一下身子,逗得两位太太都笑了。 江夫人笑道:“不叫说也行呀!你想想,你自己练功夫不说,还强迫着丫鬟们练,害得她们一天到晚在我跟前叫苦连天,这是好玩的呀!” 管夫人笑着道:“叫丫鬟也练?” 江夫人一拍腿道:“可不是,每天天不亮,都叫她给叫起来,晚上半夜才睡,说什么练三五更,夫人你说,这不是作怪么!” 照夕在一旁听得忍不住“噗”地笑了一声,雪勤在她娘跟前,不禁臊得脸通红,娇哼了几声,直想掉眼泪! 江夫人这才止住了话,一只手搭在她肩上笑道:“我也没屈说你,这么大姑娘,当着你管哥哥还哭呀!” 雪勤噘着小嘴道:“人家也没强迫她们练,是她们自愿的嘛!你就说我,以后我也不教她们了。” 江太太笑道:“好!好!娘屈说你了!” 雪勤抿嘴一笑,又偷看了江夫人一眼,夫人遂也抛开话题,笑问道: “后天你都请了些什么人?” 雪勤浅笑道:“除了诗社的几个朋友,再就是侄女师门两个姐姐。” 照夕不由一怔道:“全是女的?” 两位夫人不禁又笑了,雪勤白了他一眼,浅浅一笑道: “也有男的,诗社里的!” 照夕这才一块石头落地,心说要都是女的,打死我我也不去! 管夫人笑斥道:“瞧你那样,女的还能吃了你?这么大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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