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不忍,待他消气后,便命人将那婢女送出宫去了。 后来,他便不大再愿意让其他宫婢贴身服侍,若她这个太子妃在,便让她亲自来。 他并非对她有多信任多喜爱,只不过是知道她无依无靠,只能依附东宫而活,又误以为齐太后才是害死她父亲的幕后之人,才对她戒心稍减罢了。 有一次夜里,他在太极宫见过父亲后回来,抱着她久久不能入睡。 他说:“阿宁,你会听话,乖乖地留在我身边的,对吗?” 她已经忘了自己当时是如何回答的了,只记得他赤红的双目和捏紧她肩胛时的疼痛。 想起旧事,楚宁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怎么了?”萧煜察觉她的异样,伸出两指抬起她的下巴。摇曳的烛光映在她雪白细腻的肌肤上,透出一层朦胧柔光。 “没事,大约方才在外头受了凉。”她按下心头思绪,微笑着回答。 萧煜低低应了一声,目光落向近在咫尺的红唇,慢慢凑近,轻轻含住。 “一会儿就不冷了。” 他方才才被整理好的衣襟又慢慢松散开来,连带着她的一身孝服也被解开。 内室的温度逐渐升高,床榻上才由婢女铺平的被褥又被掀起,萧煜揽着她的腰将她压下,正要覆身上去,便听殿外传来婢女小心翼翼的声音:“殿下,赵司直有急事求见太子妃殿下。” 一听是赵彦周,楚宁下意识便想起身。 赵彦周一向极懂分寸,这时候去而复返,应当的确是有重要的事。 半边身子才支起来,肩上便传来一道力气,将她重新压回床上。 “不许去。”萧煜冷脸望着她。 “殿下,是赵司直有急事。”楚宁一手覆在他手臂上,试图安抚住。 “不许。”他俯下身凑近到她眼前,揪扯住她一缕头发,引得她不得不扬起下颚,“让他等着。” 平日能容下赵彦周时常出现在她的身边已经是他的极限,若非看在这二人有兄妹之谊的份上,他恨不能现在就将赵彦周打出去。 “殿下——” 楚宁心里着实有些急,生怕是方伯出了什么事。 “他对你有这么重要吗?”萧煜的脸色越来越阴沉,隐隐有爆发的趋势。 楚宁咬唇望着他,终是没敢再坚持,只仰起头主动吻他。 得到安抚,萧煜的戾气这才一点点消失,重新抱着她动作起来。 …… 直到半个多时辰后,她才重新穿好衣物,将散乱的发绾了个简单的发髻,开门出去。 这一回,萧煜没再拦她。 “赵司直呢?”她拢着衣袖问。 “在那儿侯着呢。”翠荷的眼里有一丝焦急,指指不远处的廊下,赵彦周正毕恭毕敬站在那儿,“娘子,似乎是方伯的事,赵司直说方伯受伤了,急等着医治呢。” 楚宁心头一跳,忙疾步过去:“方伯出了何事?” 赵彦周已等了许久,一见她,便沉着脸道:“禀殿下,臣方才离宫后,便有永昌坊宅中的仆从匆匆赶来,说两个时辰前,忽然有几个凶神恶煞的壮汉闯入,将方伯狠狠打了一通后,扬长而去,眼下方伯昏迷不醒,恐怕要不好。先前已请了坊里的大夫去看过,大夫没有法子,臣便自作主张,来请殿下派宫中奉御前去看一看。” 宫中除了太后、皇帝等延医用药由太医令亲自负责外,其余人大多请几位奉御问诊,城中不少达官贵人府中也常请奉御前去。虽然比不上太医令的医术,却定比坊间的普通大夫好上许多。 楚宁二话不说,当即让翠荷领东宫的令牌去请奉御。 “可知道是什么人?” 方伯的身份特殊,不便报官。楚家没有旧仇,即便有,他们也不会知道方伯回来了。她虽这么问,心里却已有了猜测。 “不知何人。”赵彦周摇头,同时对她的猜测心知肚明,除了太子,还能有谁? 二人都没再说话。 片刻沉寂后,他忽然瞪着她脖颈一侧,压低声道:“方才太子在殿中——与你?” 他等了整整半个多时辰,虽因焦急不时猜测她到底在殿中做什么,却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上头! 可二人之间隔着近半丈距离,他仍清晰地看见她脖颈边的印记! 楚宁没回答,只静静看着他,算是默认。 “太子——如今还是国丧之期,简直罔顾人伦礼仪!”除却得知楚虔榆之死的真相那日,这是赵彦周头一回这般愤怒,“阿宁,你——哎,都怪阿兄,当初是阿兄没能将你救出来,才让你不得不嫁给太子。” 他又是心疼又是自责,连平日的规矩都顾不上了。 “不,阿兄,不怪你,那时是咱们走投无路。”楚宁摇头,目光里有几分动容,“往后,如果我做错了事,阿兄会原谅我吗?” 赵彦周满眼心疼,毫不犹豫摇头道:“怎么会?不管阿宁做了什么,阿兄一直都会在。” 楚宁心中一松,只觉压抑许久的愧疚与顾虑被抚平了一些。她忍着泛红的眼,轻声道:“一切都会好的。” 不一会儿,翠荷引着奉御回来,赵彦周不再逗留,忙将人带出宫去。 楚宁在寒夜里站了片刻,慢慢转身,回到殿中。 萧煜蹙眉望着她通红的眼眶问:“阿宁,还有何事?赵彦周同你说了什么?” 楚宁忍着心里的怒与恨,捏紧手指,默默落下两行泪来,凄凄道:“殿下,赵司直说,方伯——恐怕要不好了。” 萧煜愣了愣,这才想起她说的是先前寻到的那个老管事。他心中一动,眯眼将事情问了一遍,脸色顿时不大好看。 …… 甘露殿中,刘康同一名内侍低语片刻后,便快步走进案边,禀道:“大家,方才万春殿里让人请了奉御。” 他说罢,顿了顿,看一眼执笔书写,并未有丝毫停顿的萧恪之,又添了一句:“是太子妃殿下身边的侍女亲自带着太子妃的令牌去请的。” 话音落下,萧恪之手中的笔停了一瞬,随即又继续书写。 直到将手中书信写完,他才慢慢放下笔管,望向底下还弓着腰没退下的刘康:“她病了?” 刘康自然知道“她”是谁,忙答道:“并非是为太子妃请的,是东宫一位司直将人领着去了永昌坊。” 永昌坊离太极宫和东宫极近,不少王公贵族在城中的宅邸便在那处。可据他所知,太子在那儿并无私宅。 如此想来,便是楚氏的了。 他沉吟片刻,道:“让人去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 “喏。”
第11章 奔驰 让人到后苑备马,朕去跑几圈。…… 方伯到底年事已高,先前又已吃了两年多的苦,身体孱弱,这一番折腾之后,便是奉御亲自去诊治,也无济于事,到第二日清早,便没了气息。 消息传入宫中,楚宁既伤心,又愤怒,不但是为了方伯一人,更为这两年里,被萧煜暗中除去的其他楚家族人与仆从。 她恨不能当场将方伯的书信拿出,狠狠质问萧煜,拆穿他这两年多时间里的虚伪面孔,让他为自己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可她知道还未到时候。面对他看似温和的面孔,她只能努力压抑住愤怒与仇恨的一面,只表露出伤心与羸弱的那一面。 萧煜当着她的面并未多说什么,只略宽慰两句,便道:“不过是个旧仆,不值当你这样为他伤心。” 楚宁打心底里不赞同他的话,可心里却知道他已有些不耐,只好克制自己的情绪,私下多取了银两,让赵彦周代她好好操办后事。 傍晚,萧煜将徐融单独唤入殿中,关起门来询问昨日之事。 徐融观他的脸色便知他心情不佳,似有怒色,可这事自己本也未打算隐瞒,遂直言道:“殿下,的确是臣让人做的。” 果然,萧煜听罢,勃然大怒,猛地起身斥道:“你何时学会自作主张了?我分明让你先将他留着!” 徐融不慌不忙,态度不卑不亢,拱手道:“殿下的确曾这样吩咐。可臣除掉此人,也是遵了殿下的意思,殿下让臣将过去的事都处理好,莫给人留下把柄,殿下难道忘了,咱们最大的把柄,正是当初楚氏的事,殿下留着他,难道不怕他将事情泄露出去吗?” 话音落下,萧煜的脸色越发难看。 徐融停了一停,继续道:“殿下,宁可错杀,不可不杀。退一步说,哪怕他只是让太子妃知道了那件事,殿下难道就愿意吗?” 萧煜紧紧抿着双唇没说话,脑中却慢慢浮现起楚宁伤心落泪的模样。 那双如水的眼眸原本只是柔柔地望着他,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便忽然溢满痛苦与憎恨,死死盯着他,令他心里猛地一紧。 这是他压在心里许久的秘密,是他最不愿让她发现的秘密。 “是我救了她。”他下意识开口,不知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替自己辩解。 徐融慢慢站直身子,直视着他,一语揭穿:“也是殿下杀死了楚氏一族。” 萧煜默默闭上双眼。 徐融说的不错,他不能容忍一点风险的存在,那个楚家家仆,除掉了也好。 “是我疏忽了,你做得很好。”他轻叹一声,将心里的那一丝丝不忍撇开,“只是下一回记得小心些,别引人注目。” 徐融一听此话,便知他已想通了其中的厉害,当即放下心来。临去前,也不忘提醒:“殿下,太子妃温良恭顺,的确为妇人间的典范。可人到底人心隔肚皮,有楚家的事在,殿下不得不防。” 此话恰戳中萧煜心底最敏感的地方,他不由感到一丝烦躁,匆匆点头后,便挥手让他下去。 …… 另一边,甘露殿中,刘康也正将才命人打探来的消息一一汇报给萧恪之。 “……不知住的是谁,不过听说已被打得咽气了,如今由东宫的赵司直料理后事。至于闯进去打人的,似乎也是东宫的徐侍读安排的。”刘康事无巨细地将听来的道出,心里却纳闷此事的蹊跷。 永昌坊那间宅子里住的分明是东宫的人,可闯进去打人的,却也是东宫人,自家人之间不知怎的,竟闹腾起来了。 萧恪之显然也注意到了,蹙眉问:“那个赵彦周,我记得他同楚家关系匪浅。” 刘康忙答:“不错,东宫的赵司直是太子妃楚氏的娘家远亲,颇得楚虔榆青睐,后来楚氏做太子妃后,他便也经举荐入了东宫詹事府。” 萧恪之点头“唔”一声,进而陷入思索。 如此看来,赵彦周应当是太子妃的人,而另一个徐融,毫无疑问是萧煜的人。一个要将那宅子里的人置于死地,另一个却请奉御为其医治,可见其中定有矛盾。 而太子妃是罪臣女,她要护着的人,除了与楚氏有关,再没别的可能。 可萧煜为何要对楚氏的人动手? 他心里慢慢有了几分猜测。 脑海里那张时不时闪现的美丽脸庞上已经换了表情,重新变作昨日在山水池边时,温柔又倔强的模样。 他记得她的话,一字不差。 “他的确救过我,可我不欠他的。” 他几乎可以肯定,他那侄儿并非像旁人以为的那般,当真对她这个太子妃有多好,否则,又怎会让人去除掉楚家人? 不知怎的,他心里莫名地松了口气,可与此同时,又生出另一种猜测——她主动接近他这个丈夫的亲叔叔,恐怕另有所图。 强烈的矛盾感在心里交织着,他却并未感到太多愤怒,反而只觉体内燃起一簇火苗。 她果然是个不一样的女人。 那张柔弱的脸庞在火光的映照下变得明丽动人,正隔着朦朦胧胧的薄纱冲他微笑。 那笑里带着若有似无的暗示与引诱,勾得他心口一酥,整个人跟着兴奋地紧绷起来,似乎急需要找个地方将体内翻涌的热意发泄出来。 “大家?”刘康等了半晌,未等到吩咐,不禁出声提醒。 萧恪之猛地从榻上站起来,自顾自地穿上外袍,取下挂在墙上的弓箭,道:“去,让人到后苑备马,朕去跑几圈。” 刘康吃了一惊,不知他为何夜里忽然要去后苑跑马,怔愣过后,便吩咐了个小内侍出去准备,等他到时,马已备好了。 萧恪之二话不说,背着弓箭翻身上马,朝北面疾驰而去。 太极宫占地颇广,后苑除了有园林景致外,也留出充足的平旷坡地,别说一人跑马,便是同时办两场马球赛也不在话下。 萧恪之没拘着马儿的方向,只迎着秋夜凉风不停飞奔,偶尔凭借极佳的目力,趁草木间有野兔、野雉蹿过时,飞快地放出一箭,直跑了小半个时辰,身上出了一层薄汗后,才拉住缰绳,重回原处。 方才射中的猎物早已被亲随们带回,此刻一一摆在眼前等他发落。 他翻身下马,看着不算少的猎物,指着其中一只未被射中要害,仍在动的野兔道:“这个给维摩,其余的送去膳房吧。” 侍卫们当即应“喏”,带着猎物先行离开。 他将背上的箭与弓取下交给内侍们拿着,又伸手扯了扯衣襟,让外头的凉风灌些进去。 一番奔驰下来,体内的那股燥热终于被暂时压制住,就连脑海里也比方才清明冷静了不少。 清冷的月光下,他停下脚步,举目望向神龙门的方向。 那里黑漆漆的一片,只有零星几盏宫灯点缀其间。 寂静的空气里,他似乎能听见自己内心越来越强烈的冲动。可在踏出第一步之前,他得先弄清楚那个女人到底想要什么。 …… 第二日,从齐太后所居的百福殿到萧煜暂居的万春殿,都在午膳时吃到了萧恪之夜里从后苑猎来的野兔与野雉,就连前来太极宫祭拜的朝臣,也被他赏赐了烤兔肉与汤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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