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她怎么就嫁入豪门了呢? 林鱼东瞻西顾的逛了几日,某天忽然接到丫鬟传话,春晖院让她过去一趟。 春晖院住着太太秦氏,据说是她的婆母。红烛有点紧张,她给林鱼换了身衣裳,小声嘱咐道:“夫人不用怕,您现在没有记忆,是个病人,太太不会为难您的。” 林鱼心道听这意思她以前经常为难我。 春晖院是国公府后房一个僻静所在,庄重而又不显眼,但林鱼走入院中,那当堂一个大理石掐心的天然山水屏风已彰显了此间的奢华不凡。迈步进屋,锦绣墩儿,绮罗帐,博古架上的古玉,宝镜,珊瑚树更是透着一股子精致到极点的颓靡劲儿。 秦氏正眯着眼养神儿,人到中年,隐约还能看出点早年风华的影子,她脸上带着病恹恹的颓靡,靠在红宝相花的软枕上,整个人显得瘦小。 林鱼行礼,她也不理睬,身边下人也并无提醒的意思。 林鱼干脆自己站直了身体。 秦氏这才睁开了眼睛,在丫鬟的搀扶下,慢悠悠坐直。 以前的林鱼都会老老实实曲着腿听她叫起,没想到失了忆,性子倒是变硬了。她习惯性的刺了林鱼一眼,轻轻咳嗽了一声,便有丫鬟递过茶盏去。 若是识趣儿的儿媳妇这会儿就该主动接过茶盏来伺候。但林鱼偏不,她觉得这里密不透风,闷的难受,干脆问道:“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 她平日在秦氏面前总是唯唯诺诺,这主动发问还是头一回。 秦氏心里有点不舒服,但面上还维持着一惯的高傲——不与小门小户一般见识的那种高傲。 “你好运,竟然在上巳节得了皇后的青眼,皇后听说你还病着,特意垂恩旨慰问,并赐如意一只,望你早日康复。” 她微微点一点下巴,便有人把东西捧过来,那红漆雕盒里衬着金丝绸缎,上面放着碧玉精透一把如意。 花纹精致,线条流畅,上手一摸,光滑温润。林鱼多看了两眼,秦氏便啧的一声。 她放下如意,便听秦氏道:“你好歹是我国公府的三夫人了,莫露出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一柄如意而已,又是什么稀罕物?” 林鱼仿若无知,“这样说来,您定然有皇后娘娘许多恩赐了?” 秦氏结舌,她出身世家大族好东西自然不缺,但皇后的恩赐——这份荣宠她还真没有。 她下意识的扭头打量林鱼,这个在她面前素来谨小慎微的儿媳妇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虽然腰背挺直,低眉颔首,但那神态却从容自若,并无以前拘泥模样。 难道记忆没了,性子也会变吗? 林鱼现在还真的不怕她,几天盘桓下来,她便摸清了国公府的内幕,秦氏作为国公府的长辈,不过是明面上供着的菩萨,实际上呼风唤雨的真神还是她那个便宜丈夫。而她现在无知无畏,真神面前都敢摔药碗,又怎么会惧怕空有架子的泥塑菩萨? “……及时吃药,认真治疗,尽快恢复记忆,不然辜负了娘娘的期待,还显得好似我国公府亏待了你。” 秦氏的训话告一段落,林鱼表示自己知道了,起身离开。 出了院门,红烛松了口气。 “幸好幸好,这次只有一刻多钟就结束了,我还担心太太絮叨久了,夫人会撑不住呢。”她搀扶着林鱼道:“夫人得了皇后的青眼,也算是有了底气,以后在太太面前就不用畏惧了。” 林鱼沉默。她今日这底气还真不是皇后给的——她并不清楚一柄皇后的如意有多大价值,她“怼”秦氏,只是本性使然,仿佛她本该如此,失了忆,只是丢弃了枷锁而已。 不过那催着她治病恢复记忆的话,到底是让她心里不痛快——难道记忆是河里的鱼,她努力抓了就能抓到吗? 这半个月她每天都在吃药,一天两顿,说是养血安神的,可她的脸色却一如既往的苍白,手脚一如既往的疲软,头也总是眩晕。 药物没有效果,反而让她倒尽胃口。 又是一份汤药端到面前,林鱼面色微冷,却一言不发,端起碗来一饮而尽,红烛刚松了口气,就见林鱼转身干呕,面白眼红,浑身发抖,刚喝的药尽数吐了出来… “夫人?夫人……” 林鱼不知道自己晕了多久,再次醒来已经是日暮黄昏,朦朦胧胧她听到荣时在与人交谈。 对方鹤发长须,是她前段时间见过的主治大夫。 林鱼吃药吃怕了,多少有点讳疾忌医,干脆翻个身装睡。 荣时看了帐子一眼,没有多做反应,只是又与大夫聊了几句,便把人送了出去。 他撩开帐子看着瘦削不少的人有些心疼。林鱼把脸埋进枕头里,一长绺黑发拖在身后,掩耳盗铃的模样又让他觉得好笑。 “那药暂且可以不用吃了。” 嗯?林鱼轻轻动了动,依然不转身。 “用药石来恢复记忆效果不大,不若随你心意,顺其自然,平日饮食起居,游园宴饮尽你之兴,心情好了,身体康健了,记忆就恢复了也未可知。” 这话直白的翻译一下,意思就是她以后可以想干什么干什么,由着自己怎么高兴怎么来。 林鱼终于有了点精神。 这个男人虽然是伪装温和,但做事还是蛮讲道理的嘛。 林鱼揉揉眼睛从床上坐起来,发丝散乱,带缓衫褪,白腻的肌肤在枕头上压出了印子,她进了国公府后总是尽力维持端庄,这般娇慵随性的风情倒是少见。 荣时的视线往那细软的脖颈上停留了一瞬,又迅速移开。 “大夫说,要你多与人亲近,做些快乐的事,有助于你恢复记忆。” 嗯?林鱼有些迟钝。 她细微的表情变化,没有躲过男人的眼睛,荣时轻轻笑了笑,随后除去宽大的外衫迈步进入后房的浴室,水声随即响起。 在这里沐浴? 红烛笑着来为林鱼换寝衣。 林鱼后知后觉那亲近指的是什么,整个人都僵硬到立地成墙。 怎么可以?他对她来说还是陌生人呢。 她错了,他一点都不讲道理。
第3章 . 苍白 她似乎确然是不爱他了。 荣时这个人多少有点道德洁癖,林鱼失忆了,全然不记得自己。她愿意与自己同房吗?自己的行为算不算强迫? 他不是个耽于皮肉之乐的人,林鱼失忆前,他不热衷欢好,失忆后更是没有这个兴致。 大夫的提议,荣时觉得无稽,但……他无端端想起林鱼的某些情形。 情到浓时,她浓烈的像一团火,绞缠如一条藤,燃烧他的皮肉,啃噬他的灵魂,仿佛穷极无聊的灵猫终于选到了自己满意的棉花,追逐,玩弄,一刻不停,直到自己疲惫的倒下。 他总是觉得诧异,世界上怎会有这样的人,倾尽全力的去爱,去痴迷。 他与她,仿佛冰与碳。 心跳的有些快,荣时努力闭眼消除了杂念…毕竟是夫妻,如果她喜欢,他愿意让她开心。 况且,让她总这样失忆下去也不是办法,她不愿吃药了。 日子总是要过下去……隔膜总是要打破。 拿定主意,荣时阔步而出,水雾淋漓。 淡淡的檀香味儿让林鱼鼻尖一动,回过头去却发现荣时衣带齐整。 贵族的衣物大多繁复,从内到外有五层之多。只是内室之中,沐浴完毕就要安寝,难道也需要这般层层叠叠吗? 至少林鱼自己是裹了睡袍出来直接钻进被褥的。 荣时没有看她,烛影摇红,模糊的光亮下,他又一件一件脱去自己刚穿好的衣裳,然后抚平了褶皱,将那极为熨帖的衣裳挂上衣架,最后只留下一件单薄的内衬长袍。 他抬肩举手,露出两段精致的玉雕锁骨,随着呼吸,那乍露一点的胸膛微微起伏,紧窄的腰线,修长的双腿,都在雪色轻罗下,若隐若现。 模糊的光亮并不足以让人看清,但那神圣不可侵犯的高贵和诱人沉沦的蛊惑两种完全矛盾的特质在一刹那融合。 触目惊心的诱惑。 夜风从雕花窗棱里渗透进来,林鱼微微偏头,让大脑恢复清明。 她静静的看着荣时,从方才那一系列的动作中推测出他的内心并不像他的外表一样镇定。 那一次次抚平衣衫褶皱的动作对这样干练的人来说是没有必要的。 于是她进一步做出了判断,荣时的内心在矛盾纠结,这套多余的穿脱流程是在拖延时间。 林鱼有些诧异,既然不愿,又何须勉强? 他高高在上,门庭显赫,应当无人能强迫才对。 “夫人早些安置吧。” 荣时牵着她的手微微用力,带着点不容抗拒的强硬把她送到了床上。 林鱼一阵眩晕,再睁眼看到了天青烟纱床账,那淡淡的檀香味儿拢了她满身。 她几乎是在一瞬间明白了自己以往的欲念和对他的执着。 这是一副被神人垂怜过的好皮相,堪堪长在风月顶尖的骨肉皮,人影在帷帐下逐渐清晰,清艳的眉眼便被放大,她想,自己若对他有爱,必然是倾心于这无双风华。 林鱼在反应过来要拒绝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荣时忽然伸手按住她腰侧,轻轻一点,酸软酥麻的感觉便攀上脊柱,这熟悉的温度和力度仿佛能唤醒她灵魂深处的本能。在这一瞬间,她的眼前闪过一些模糊的片段。 姣白剔透的她委顿在床榻之间,如枝头长鲜的硕果,成熟饱满,从枝头滚落,而用长杆打落果子的男人,俊美无俦,白衣加身,头发从身后披散下来。 衣……服。手中的柔软光滑的料子让林鱼有点走神。 没错,有衣服。 荣时是个极端自守的人,对他来说在人面前宽衣解带,这种行为非常羞耻,他素来衣冠楚楚,哪怕共赴云雨也不会完全褪去蔽体衣物。 林鱼发狠的撕扯,她想把他扒拉彻底,叫他与自己坦诚相待……用力揪住他的衣裳,仿佛要把它扯烂。 然而她从未得逞。 她犹在被褥间喘息,而他已用布帛擦净污浊,起身下榻,转瞬间又恢复斯文端庄的模样。 林鱼忽然觉得没趣。 荣时停下了动作,他抬起头来正对上林鱼平静的视线,那幽静的瞳仁足以打消他并不坚定的决心。 林鱼顺势坐了起来,她顺了顺头发,宽松的鹅黄小衫散开,露出一点雪白小巧的肩头,她也不在意,就任由它敞着,声音淡淡的,“看来现在不行。” 荣时的面庞上忽然闪过惊愕和苍白。 林鱼失忆了,确实让他感到些许生分,但他将其解释为记忆丧失带来的隔膜,毕竟无论是谁,一觉醒来发现周围的环境和人都完全陌生,都会动用自我保护机制,把自己封闭起来。 不过他认为总体问题不大,林鱼毕竟是他妻子,她爱他,爱得痴迷。记忆会丢失但人没有变,她以前爱他,现在自然也会爱上她。他温温存存努力半个月,即便她依然没有女子恢复记忆,也不至于排斥他…… 可他显然错了,面前那双眸子过于剔透,丝毫未被情爱侵染。 荣时的淡然几乎被这双眼睛击穿,他终于意识到事情在往自己不可掌控的方向发展。 她确然忘了一切,甚至忘了爱。 荣时整理好衣襟,垂首的同时收敛了情绪。 “你睡吧。” 他翻身下榻,帮她把帘子重新放好。 林鱼松了口气,看着身边空下的位置,忽然有些怅然。她并不是个忸怩拘谨的性子,这么个周正标致的美人主动投怀送抱,她应该不会拒绝——除非他做过一些过分的事,看在脸的份上,都无法原谅的那种。 她轻轻扣着枕头上鸳鸯戏水的图案,觉得自己与荣时,这所谓的夫妻之间,必然存在什么隔阂。她能感觉到荣时对她的温柔带着弥补式的迁就。 林鱼轻轻抚摸着枕头,这里似乎还有男人身上浅淡的檀香味儿。她觉得奇怪……梦里的场景虽然旖旎,却不符合她的风格。 她承认,荣时有一副让人想下手想挑逗的好相貌,依着她本来性格,若要出手,定然是要尽兴玩赏,肆意挑弄,必要叫他那从容淡定的面具为她破裂,为她情动,一身冰雪筋骨,为她融化,为她崩塌才算好。 而不是自己躺在那里,被动的由他摆布…… 荣时迈步出了萱玉堂,清爽的夜风让他微微发烫的面颊冷却下来,但心头依然浮躁的很。 他一直都认为林鱼是个头脑聪明的人,但这并不影响她肤浅,她醉心现世风月,沉迷红尘色相,痛痛快快的放纵着,快快乐乐的庸俗着。 在他的认知里,这个妻子先对自己施以援手,后对自己扫榻相迎,纯粹是被美色蛊惑。 他知道自己长得不错,但林鱼对他的迷恋依然让他不适——仿佛当年女娲神殿里出现了纣王。 他曾经试图教育她,让她从书本,茶艺,佛道中获得更高层次的快乐。 她都学了,但又没完全学。被艺术熏陶着,端庄高雅,但转头看他,依然迷迷瞪瞪。 现在她看着他,眼里的光消失了——人虽瘦弱,眼睛却澄清了,那被他暗暗抵触的迷恋尽数消散。 她如他所愿,从食色的低级趣味中挣脱出来,但他心里却空落落的,塌陷一大片。 她不是升华了,她只是不爱他了。 荣时忽然心口闷痛,这闷痛从林鱼醒来,用看陌生人的眼神看他开始,悄然滋长月余,此刻终于爆发出来。 他眼前的光影有些模糊,不知多久,模糊的视线里,草色花容又逐渐清晰。 卵青色的天空下隐隐传来碎语。 “……夫人全然忘了三爷,落水前每天都要念几遍,现在竟然不念了,我都有点不适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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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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