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动。 徐洁玉也没动。 他不动,不要紧,他从小练功,曾经这样蹲立过一天一夜,可是徐洁玉却不同了,她毕竟是个弱女子。 他被她的毅力所折服,没再想去劝她,也没胡思乱想,只是默默地开始念着:“畜牲,为什么还不来?来,快来呀!” 他的心和她的心溶在了一起。 一条黑影从山谷上出现,向沙石滩上移动。 黑影由远而近,朝徐洁玉而来。 不用细看,胡大鹏已一眼看出,来的正是那条一年多前咬死岳母后,在他刀下逃走的白额花毛狼。 该死的畜牲。 花毛越来越近,月光下连毛也清晰可辨了。 他总算看清楚了这条狼。 这是一条花头素尾的灰毛大尾巴狼,身子大得象一头小牛犊,尾巴在地上拖着三尺多长,竖立支楞的双耳,象两把尖刀,长嘴里露出的青牙和四肢的利爪,给人一种狰狞可怖之感,更可怕的是,它前额上的一道疤痕,那长虫样的疤痕,使它象是一头专噬人的魔鬼。 那疤痕是他的快刀留下的,这也是他快刀第一次失手。 花毛狼放慢了速度,但仍然在一步步地向徐洁玉靠近,那谨慎的模样象是在窥探周围是否有什么陷阱和埋伏。 胡大鹏感到了一丝不安和惊慌,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感觉。 就是当年左右两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时,他也不曾惊慌过。 他此刻关心的不是自己,而是他的妻子徐洁玉。 他不由自主地伸手拔出暗藏在腿肚上的匕首。徐洁玉不让他出手,自然就不会让他带金刀,他只好悄悄地带上了这把匕首。匕首远不及金刀顺手,但他坚信,只要他一扬手,匕首定会在花毛狼咬伤徐洁玉之前,钉入它的脑门心。 花毛狼蓦然停住了脚步,支起耳朵,歪着脖子,四下张望,眼睛里闪烁着幽绿色。 好机灵的畜牲! 显然,它已听到了他拔匕首时,发出的异样响动。 “妈的!”胡大鹏心里恨惯地骂着,停止了一切动作。 花毛狼若是狼群的头领,只要一嗥叫,便会唤来一大群狼,那时候狼群攻至,危险不说,徐洁玉的报仇心愿就无法实现了。 花毛狼只是伸了伸脖子,并没有嚎叫,再次迈开了步子。很明显,这是一条不聚群的独狼,然而,独狼比一般狼群的头狼要凶残百倍,狡猾百倍。 徐洁玉能对付这条花毛狼吗? 凶头额渗出了一层细汗。 花毛狼很狡猾,每前进两三步,就停一会儿,支起前腿,蹲着后腿,不住地四处瞅望。 他听逮狼高手说过,这是独狼的习性,叫“一步三回头”又名为“狼顾”,是狼贪婪和多疑的紧张情绪的表现。 花毛狼虽然走走停停,但徐洁玉的距离却是愈来愈近。 五丈、四丈…… 不到两丈离了! 徐洁玉还是静静地躺着,纹丝不动。 花毛狼突然张大嘴,打了个哈欠,然后掉转了头。 奇怪!难道花毛狼打算就这样半途而退? 就在胡大鹏猜想的刹那间,花毛狼猛地转回头,跃起身子,扑向徐洁玉。 胡大鹏险些叫出声,但他没喊,因为他毕竟是超一流的高手。 他发觉花毛狼是在跃,而不是扑,躺在地上的徐洁玉也根本没有动的意思。 花毛狼从徐洁玉身上跃过,拖长的尾巴从脚到头在她身体上轻轻扫过。 徐洁玉象是什么也没有感觉到似的,仍平静的躺着。 胡大鹏对花毛狼的狡猾感到惊讶,想不到畜牲也会这样奸诈,而徐洁玉的镇定,却使他对她顿时充满了信心。 也许她真向那人学会了只身逮狼的绝招。 他决定静心观看,不到生死关头,非出手的时候,决不出手。 逮狼的结果,也许会解开一直萦绕在他心中的死结。 花毛狼奔出十丈外,绕了一个大圈子,又回到徐洁玉身旁二丈远的地方蹲着,片刻,再次从徐洁玉身上跃过,大尾巴重重地扫在徐洁玉身上。 徐洁玉还是沉默不动。 花毛狼再绕个圈,回到原地,再次跃起。 “妈的,畜牲!”胡大鹏暗地里骂着,“还会反复试探。” 花毛狼经反复几次跳跃试探后,已蹲身在徐洁玉身旁。 胡大鹏清楚地看到,花毛狼的长嘴一张一合,像是在漫不经心地打着哈欠,半尺多长的舌头在嘴边一伸一缩,时舔时卷,好一副悠闲的模样。 他想起了逮狼高手对他说的话:“狼在急于吃人前,仍能保持着虚伪与奸诈,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待你明白要吃你,你已后悔太晚,猝不及防了……” 但,狼毕竟是狼,他已看到花毛狼长舌的涎水,正在舌尖上往下滴落。 他知道花毛狼已馋得忍耐不住,要对徐洁玉下口了。 花毛狼突地趴下身子,全身几乎贴着地面,两个前肢伸着,两个后脚弓着,像蝎子虎一样,扑向徐洁玉。 胡大鹏咬住了嘴唇。 是到动手的时候了! 然而,徐洁玉还是没有动。 为什么还不动手,难道还有更好的时机? 胡大鹏瞪圆了眼! 花毛狼已摸到徐洁玉的身旁,却忽然抖抖毛弓起了身子,迈着急促的步子,围着徐洁玉转了两个圈。 花毛狼再也不装模作样,它大概已确认已没有任何危险,可以放心地尝眼前的这个细皮嫩肉的睡美人了,它伸着鼻子,凑到徐洁玉身上,从上到下地嗅来嗅去。 它边嗅边舔,长舌头在徐洁玉腿根部位停下来,一伸一缩,津津有味地舔着,涎水滴落在她腿上和腰身上,它时不时歪起头,泛红的疤痕,闪着绿寒光的眼睛,还有那呼呼的呼气声,令人毛骨悚然。 花毛狼还是条色狼。 胡大鹏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胸中燃起一团烈火。 他想冲出去,但耳边响起了徐洁玉的话:“无论发生什么情况,也不要出手。” 他握着匕首,牙齿咬破了嘴唇,血在流淌。 此时的徐洁玉闭住了气息,以超人的毅力忍受着花毛狼的凌辱。 她真想动手,忍耐已到极限,但,还没到时机,决不能轻举妄动! 人狼之间,已到了最后一搏的时刻,稍一不慎,就会功亏一篑,不是丧命狼口,便会让花毛狼逃之夭夭。 她耳畔响起了教她逮狼的那人声音:“这是一头公狼,它天性狡猾,在吃人之前还要作最后一次试探,往人身上撤泡尿,它撒尿的时候,就是你动手的时机……” 她极力忍着,保持不动。 花毛狼卷起舌头,直起身子,用两脚站了起来,四处看了看,然后放下前肢,一扯左后腿撤出了一泡尿。 狼尿撤在她脸上,一股臊气往她鼻孔里钻,几乎令她张嘴呕吐。她没想到狼尿会这么躁! 花毛狼居然在徐洁玉脸上撤尿! 胡大鹏实在是忍无可忍,扬起了手臂。 匕首尚未出手,徐洁玉却已采取了行动,只见她藏在肋下的右手闪电似的一击,一根小铁棍便狠狠地击中正在撤尿的花毛狼的鼻子。 击狼的鼻子? 胡大鹏心一动,一掌拍在溪流水中,水花溅起老高。 逮狼高手对他说过:“狼怕打鼻,豹怕打腰,狼有嗅觉灵敏的鼻子,能嗅出各种气味,辨出猎物和敌人,但这鼻子却又是最致命的弱点。只要一拳击中它的鼻子,它就会立即昏迷。” 徐洁玉迅速翻身,左手揪住狼耳将狼掀翻,双膝顶住狼腰,右手抖开铁丝,将花狼长嘴扎住,然后又将四腿紧紧绑住。 动作麻利,一气哈成,从击倒花毛狼到将狼绑住,只是在一瞬之间。 她刚站起身,一件衣服披在她肩上,胡大鹏已站在她身边。 他深情的带着几分佩服的眼光,盯着她道:“你真行。” 她望了他一眼跨前几步,弯腰抓起地上的小布包:“我去溪中洗个澡。” “哎!我……”他盯着她还半裸在外的身体,很想与她亲热一下。 “你不要过来。”她像猜到了他的意图,“你守住那家伙,它很快就会醒来了。” 她很快地消失在怪石后,溪流中响起了泼水声。 胡大鹏在花毛狼身旁蹲下。 乖乖!好一头大狼,圆滚滚的身躯,凸凸的肌肉,看样子足有百来斤。 他简直不敢相信,这狼会是徐洁玉赤手空拳逮到的。 那人真是在教徐洁玉的赤手逮狼绝活! 他心中的死结解开了,脸上绽开了笑容,但笑容中带着一丝内疚。 “洁玉!”他大声地道:“对不起,我错怪你了。” 他是个豁达的男人,有错敢于承认,何况她是自己所爱的人。 她没有答话,传来一阵急促的泼水。 他低着头,盯着花毛狼道:“你知道我是真心爱你的,所以我不愿……唉,我现在知道自己错了,你只是一心想为娘报仇,所以才……可是你就不能原谅我吗?” “我从来就没有怪过你,这是命,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 她不知什么时候,已回到了他的身旁。 他惊愕地扭转头,他没想到,她的轻功竟会这么好,居然在他不知不觉中,出现在他身后。 她沉静地道:“走吧,明天一早还要赶回老家,为娘祭坟呢。” “喂。”他扛起花狼,迈步就走。 她贴身跟在他身后。 妻子的心愿实现了,心中的死结解开了,他满面春风,充满着喜悦。 一切都已经结束了,明天用花毛狼为母祭过坟之后。他将宣布辞去神鹰门门主的职务,退出江湖,与她过一种平静、安宁的生活。 他已厌倦了江湖纷争,血腥厮杀的日子,他渴望和她与儿子能过与世无争的生活。 他已决心激流勇退。他为此而高兴。他想当她明夜听到他的决定时,定会同样地高兴。 她阴沉着脸,满脸是忧郁和不安。 她知道一切才仅仅是开始,真正的搏斗还在后面。 她不愿这么做,但却不能不这么做,这是命中大注定。 还有一场精心设计的陷阱。 他兴冲冲地扛着花毛狼走着,全然不知道今夜这场人狼搏斗,只是一场人生大悲剧的序幕。
第二章 人兽世仇 在长白山沙石坳里,有一个不大的小村——鹿子。 据县志记载,宋志,徐姓人氏来此聚居,因地形如鹿头,故名。 左侧背靠青山,右侧面对一片黄沙石地,沙石坳也因此而名。 这里气候古怪,时有风沙,水源在十里外的青山里,并非是理想的栖身之地。 然而,正因为这样,这里才是个三不管的自由之地,当年避难至此地徐姓人氏,才得以在此安身。 小村内原有十余户人家,清一色的干打垒墙,四合院似的一式建筑,包括老小在内共有一百零八人。 这个数字很巧,恰是水泊梁山一百零八好汉的数字。 其实,鹿子村的徐姓人氏,也并非是等闲之辈。 村口沙石上竖着一块巨碑,碑上刻着四个大字“瓦岗雄风”。 据说这些徐姓人氏,都是唐代开国元勋李世民的军师爷徐茂公的后嗣。 这些人在沙石坳里也曾风火过一些日子,他们征服了后山坳的荒山,把鹿子村的魔号,扬到了五十里外的太吉镇上。他们用钱买通了官府,用实力交结了长白山黑白两道的朋友。在长白百村联英会上取得了一席地位,他们准备在这里建立起一座城堡,然后再…… 希望破灭了,灾难降临到他们头上。 不是天灾,也不是人祸,而是狼害。 沙石坳出现了一大群凶恶狡猾,穷凶极恶的狼群。 也许是鹿子村中这个“鹿”字的缘故,狼群将矛头对准了徐姓人氏。 一场人狼大搏斗旷日持久地延续下来。 一代人,两代人,一窝狼、两窝狼,相持不下。 在这荒凉的地方,这短时间的交替中,人类的繁衍远不及狼迅速。 鹿子村的人在逐渐减少,因为有些人丧身狼口,有些人因害怕而逃离村子。 狼群的数量却在逐渐增多,包括狼群召来的同伴。 鹿子村的人已四面狼歌。 看来这场人狼大搏斗,将以狼的胜利而告终。 然而,徐姓人氏中不乏智勇者,他们毕竟是那位足智多谋的徐公茂的后代,一位年轻的勇士深入狼群,以特有的气魄与胆量,降服了狼群的头狼。 沙石场的狼群奇迹地消失了,那位年轻的勇士也随着狼群没了踪迹。 狼害没有了。 鹿子村却从此一蹶不振,衰败破落了。 幸存的鹿子村的徐姓人氏,面对着土墙废坪和黄沙土地,丧失了最后的信心。 狼群消失后的第二年,所有的人都离开了鹿子村。 唯有一户人家没有搬走,那就是徐洁玉和她的娘。 徐母不肯搬走,自有她的理由。因为那位深入狼群的年轻勇士,便是她的儿子。她深信儿子一定会回来,她要留在这里等他。 她等了一年,儿子没有回来,却来了一条大花毛狼。 又是一场旷日持久的人狼博斗。 人狼苦战了三年。 花毛狼咬死了她家的毛驴,猎犬,叼走了她家的猪,毁坏了她家赖以生存的一切活计,最后…… 若不是胡大鹏的那金刀,徐洁玉也已丧生在了花毛狼嘴里。 落日溶金,暮云合壁。 夕阳给鹿子村前的黄沙地,抹上了一层耀眼的金色。 徐洁玉和胡大鹏并肩站在村东一间土屋的院子里。 这间四合院房的土屋,就是徐洁玉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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