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百转千回,到了面上却显出木然而又疑惑的神色,如果他的眼睛能吐人言,必然要说可笑,世人皆爱财,这算什么问题? 周榭平常是个少言的人,犹豫了片刻,回答也是言简意赅:“生计所迫,生计所迫。” 沈断鸿于是说:“既然如此,我接济你。” “我是记不住好的,”周榭泯然一笑,言词诚恳,“生计所迫,还要杀你。” 沈断鸿闻言,仍然不恼,只抬起眼睛来看他,却也不看他。周榭茫然地摸摸脸颊,下意识一扭头,身后分明空无一物,可沈断鸿却像是在透过他看他身后的什么东西。 “无妨,随时恭候。”沈断鸿沉默了片刻,别过脸去,面上似喜含悲,一派落寞。 周榭沉吟了片刻,琢磨着照这架势,沈教主是又抑郁了。 想当年周榭初见他的时候,他就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哀极痛极,像被人抽了魂魄似的,又因为面貌俊秀,引得周榭忍不住三两步上前,要看看这位陌生人怎么回事。周榭记人脸相当厉害,他扪心自问,与沈断鸿在此之前明明素未谋面,可是他一侧身看见自己时眼底乍迸出的惊异和欣欢,登时灼得周榭内心微颤。 后来周榭和他厮混了四年,头一年便发觉了沈某从来忧过于喜。他起初好心好意关怀过一阵,发觉此人性格如此,不可教化,也就随他去了。 可是这一次,不知是月色当真太过凉薄,抑或是什么旁的原因,周榭眉头一皱,忽然间感觉到一些微妙的不协调之处。 沈断鸿不该是这样的。 在脑海里模模糊糊的印象里,仿佛他也曾见过沈断鸿快意恣睢的样子。 那是何时? 周榭回忆不出什么所以然,只得暂且掩下心头疑虑,一时又说不出什么适宜宽慰的漂亮话来,只伸手揽住沈断鸿的背,轻轻拍抚,掩过喉间不自觉逸出的一声叹息。 “唉,周榭。你是个没有心的东西。” 沈断鸿轻抚住左胸,抬起脸时面上哀戚之意一扫而空,他垂下手,露出被划破一道的单衣,而手掌上躺了一片被震得四分五裂的碎叶:“知道你炫技心切,只是方才已经听你吹了一路,不必特意再向我展示了。你连床上哼哼都不怎么好听,这么复杂的技艺更不可贸然尝试。” 周榭一击不中,又遭调侃,泯然一笑,拔腿就跑。奈何沈断鸿这个半西域人手长脚长,三两步欺身上前,使周榭身不由己地被捞了回来。 他俯首衔住周榭的唇,又亲又啃,这个举措如果算作吻,也实在太不缠绵。沈断鸿不知出于什么心理,逮着周榭的下唇啃咬,哪管他呜呜讨饶,直到血锈味溢满了齿关为止。
第7章 共通主线 怪癖 沈断鸿已经睡着了。 他醒着的时候,不出意外是一个温柔且细致的好情人,但是现在却毫不顾忌地用脑袋压住了周榭的一大把头发,周榭半睡半醒间一翻身,不幸狠狠扯着了发根,不仅痛醒了,还想流眼泪。 他好不容易把头发从沈断鸿脑袋底下揪出来,再躺回去就再也睡不着了,于是就这样在昏暗无光的环境下一动不动地看着沈断鸿,这个人躺在那里,姿势规规矩矩的,一点声响也无。 周榭皱着眉头,很认真地感受了一下,明明沈断鸿就在旁边,他却没有发现内力的波动,睡梦间难以设防,内力要全部收敛起来一丝不露太难,只可能是他的内力深厚至极、又平稳如一潭死水,才令人难以感知。 一想到要刺杀这样的目标,周榭就感觉心里没底,而沈断鸿此时愈是无声无息,愈显得神秘莫测。 说来沈断鸿有个骇人的习惯,他睡觉的时候不喘气。 魔教中人修的功法阴损,其中用于隐匿的几式练成以后闭气也不会死,但是从来没见过像沈断鸿这样睡觉也不喘气的,真是苦了他的枕边人,内心不够强大还真顶不住。 ……且慢。 他别是真的死了吧? 周榭伸手探向沈断鸿的脖颈,发觉这人只是不喘气,其余活人的特性一样不落,所触及到的光滑肌肤没有像寻常尸体那样失去弹性,不但温热,稍稍施力还可以感觉到血液在血管中奔腾时的跳动。 “嗯?”沈断鸿睁开一只眼睛,疑惑地看他。 周榭撤了手上力道,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半夜爬起来摸他,只是神情严肃,捏起自己的一把头发,眼含控诉。 沈断鸿爬起来,看看枕头上长长的几根断发,一下就明白了发生什么事。周榭发量不多,向来是宝贝儿子一样宝贝他的一脑袋烦恼丝,一口气被扯断了这么多,当属丧子之痛。沈断鸿歉然笑了笑,眼睛都还没全睁开,迷迷糊糊地挨过去,手撩起周榭的一缕头发,在发梢爱怜地亲亲,又欺身上前,鼻尖在周榭脖颈上蹭蹭,一路向上,轻啄他唇角尚未愈合的伤口。 “唉,”周榭磨没了脾气,顺势搂着沈断鸿倒回床上,认输似的叹了口气,“算了,睡吧。” 周榭躺在床上,一时半会没有睡意,他想不明白,这个一天到晚发愁的人,怎么反而入睡这样快? 没过一会儿,他就敏锐地发觉不对。 原本悄么声不喘气的沈断鸿那边,传来了均匀平直的呼吸声。 有那么一瞬间,没有感情的杀手心软了一下。 唉…… 周榭转了转眼珠子,说不清是松了口气还是有点失落,没有和尸体同床共枕毕竟是好的,可是沈断鸿既然仍活着,自己还得想办法杀他,麻烦。 他回忆起沈断鸿的作息,结合魔教布局,在心里不断演算刺杀教主的一百种方式,不过得手的概率都不高。 周榭呆呆地望着榻上挂的纱帐的顶部,旁边躺着个尸体一样、但又绝不肯死的魔教教主,心想这人脑子又不清楚,内力又深不可测,实属天字一号的棘手人物,这回搞不好是要自砸招牌了。
第8章 共通主线 伺机而动 周榭蹲在屋顶上思考人生。 他来的时候,约莫是腊月朔,现如今转眼到了正月既望,其间刺杀未遂二十七次,至今尚未得手。也就是江南不下雪,否则这么长时间,无须沈断鸿亲手打击报复,他周某人冻也冻死了。 然而,沈教主贵为魔头,却有一副菩萨心肠,不仅不对周榭进行床下的打击报复,还以德报怨,把他好吃好喝地供着,刚入冬就添了两套新衣裳,典雅华贵,领上还有一圈不知什么动物的纯白皮毛,和周榭的白皮肤相得益彰,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其太过考究,以至于宣兵夺主,使周榭看起来更模糊了。 就昨夜里,沈断鸿还一手捧着书,一手顺着摸摸周榭的头发,又绕过来捏捏面颊和下巴,轻描淡写地评价说:“不错,近来圆润不少。” 周榭梗着脖子没有说话,在他近三十年的杀手生涯中,还是头一次受到此等沉重打击。 周榭在屋顶上越琢磨越不是个滋味儿,磨牙霍霍,伺机而动。 不过半柱香功夫,他余光瞥见沈断鸿远远走来。此地过于开阔,不适合暗杀,但反正沈断鸿也不反过来要他的命,不如正面和他比划比划,也好揣测二人之间差距。 思绪至此,周榭登时一跃而下,内力凝于锋芒,寒芒先至,急风长嘶,呈破空之势;沈断鸿一手覆于剑柄,剑未出鞘,先有剑意汹涌而上,生生破开一击,殃及周遭腕来粗细的青松竟齐根碎为齑粉;周榭一击不中,不退反进,长袖微颤,接连数枚飞刃迎面刺来;沈断鸿剑锋出鞘半寸,玄铁嗡鸣,飞刃无端尽数向斜上没于身后屋檐,而后一时无异,只听得周榭轻喝:“再来!”倏忽间青瓦簌簌塌陷,碎如尘泥。 此时隐有障目之势,正是再添一击的良机,周榭于是携短刃急步近前;然而他又想到近日沈断鸿所为,人非草木,难免动容,电光火石间,周榭做出了决断: (5)刺击 (6)收手
第9章 刺击 尘烟腾飞间,忽而沈断鸿颈侧破空声起,冷冽杀意直取咽喉。沈断鸿方挽起剑锋拆下一招,急攻快刀又至,心下略略一惊,竟被逼得无可保留,一时剑意尖锐,兵刃既接,不过三招,周榭手中薄刃最终难敌剑意,不慎脱手,碎掷于地铮然脆响,分晓立见。 “怎么,”沈断鸿问,“再来?”
第10章 收手 周榭尚不至自负,心知沈断鸿谦让自己,倘若认真迎战,他得手机会渺茫。何况近日沈断鸿确实待自己不薄,还他一命,自己也不算薄情寡义之徒。 然而攻势既出,难以挽回,好在沈断鸿看出他意图,起剑抵挡,兵刃相接,顺势化开一击。忽而沈断鸿手一松,不顾一刃一剑坠地脆响,只将周榭揽入怀中,喃喃道: “你这是何意,周榭?” 周榭默默无言地任他抱了,耳畔尽是自己力竭的急促喘息,鼻腔里尽是沈断鸿身上的冷香。 他的目光飘忽不定。似乎在很久之前,也有人像这样同他拆招,但并没有多余一个拥抱……应当没有吧,那人待他并不亲昵,他不知道那人身上有什么气味。 那时候他就像现在这样木然无言,视线却紧紧追随着那个人,然而那人在现在的周榭印象里几乎是一片空白,只留有符号一般的背影。 蓦地,一种无端的想念油然而生,似乎差一点点就可以回想起他的模样了。
第11章 共通主线 黄雀在后 周榭一面喘息,一面抬手擦拭汗湿鬓角,反倒添上一抹殷红,这才惊觉是虎口迸裂后涌出血来,刺痛姗姗来迟。 沈断鸿一副游刃有余模样,眼紧盯着周榭伤处,嘴上却状似不经意问:“现如今我要取你性命,你当如何?” 周榭嗤笑一声,五指一错,排开四枚飞刃:“奉陪到底。” “罢了,”沈断鸿招招手要他过来,“不急一时,来日方长。” 周榭随口应了两声,忽然树上鸟雀无端扑棱起翅膀,发出受惊的啼鸣,枝叶簌簌落下,倏而一支利剑穿林破叶刺来,直取沈断鸿左胸。 周榭正要开口提醒,可又想到沈断鸿内力较他更深厚,必定更早一步察觉。然而此人丝毫不为所动,竟摆出一副引颈受戮的模样,面上似笑非笑,凝视着周榭。 堂堂魔教教主,这又是闹哪一出? 周榭知晓这是拖延太久,盟主不信自己,然而派出这般三流货色…… 周榭回望毫无防备迹象的教主,沉吟片刻,决定: (7)静观其变 (8)刺杀来者
第12章 静观其变 方才留过一手,已经算是仁至义尽,周榭本来就要沈断鸿的性命,这时候把他救下,岂不是与自己的本意背道而驰? 于是他侧身避开箭矢轨迹,抱臂冷眼旁观,看沈断鸿如何应对。沈教主果然也没有真的等死,他徒手接住箭矢,反掷回去,只听一阵短促的惊叫,身后不远处应声又响起了重物落地的钝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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