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灯很快被他点亮,不大的营帐内,空荡荡的一片……
……
雨声哗哗,闪电如一道白虹划过夜空,照亮营地偏僻的一角。
这里搭着几个简陋的帐篷,作为一些下人的临时住处。
蛟珠岛的几个小倌,在大赦当天基本都离开了军营,黎兰因为留下养伤,便住在了这片地方。
洛寻风一路冲到这里,却发现自己不知黎兰具体住在那间帐篷。
正在他张望的时候,一个帐篷的门被人掀了开了,开伞、撑伞,那人走进雨中,脸上带着些食髓知味的笑意,一抬眼,他看到洛寻风,表情顿时一僵,有些不自然的避开目光,快速离开了这里。
洛寻风微微眯眼,走到那人出来的帐篷前,对里面喊了一声“黎兰”。
“请等一下。”黎兰的声音传来,伴随着一些窸窣的声响,片刻后,他拉开了帐门。
“洛大人?”黎兰看到来人,显得有些意外,“您怎么来了?您没有撑伞?快进来。”他一边侧开身子让洛寻风进屋,一边抬手撩了下耳边的头发。
洛寻风注意到黎兰一向颜色浅淡的嘴唇此时有些红肿,他衣衫有些凌乱,头发也束得很松,有不少发丝垂在脸畔。
眼前的景象让他不难猜测出刚才发生了什么,洛寻风忽然意识到,刚才出去的男子他曾经见过,乃是皇上身边的一个侍卫。
“方才那人……”洛寻风蹙起眉,心中感到一阵不悦。
黎兰抬起微微泛红的眼角看了他一眼,“啊,您看到了”,他看似漫不经心的说道。
洛寻风的火气“噌”的燃了起来,他挥袖道,“你想做什么,本是与人无关,可你既是如此随便之人,又何故要连累肃羽帮你出头!”
黎兰怔住,他扯动了一下嘴角,随即换上一副冰冷刻薄的表情,对着洛寻风道,“是啊,像我们这样的人,千人枕、万人骑,自甘堕落,就算说一个‘不’字,也是欲拒还迎,能被你们这些大老爷上,那是天大的福分,怎会不抓住机会呢?”
“……”洛寻风见黎兰面带讥笑,眼中却要沁出泪来,一股歉意取代了他心中的火气,他对黎兰道,“抱歉,我应该想到你是身不由己,不该迁怒于你。”
“洛大人的‘抱歉’黎兰可担当不起。”黎兰对洛寻风福了下身子,语带讥讽。
“黎兰,”洛寻风扶额,有些焦急的道,“我来找你,是想问问你有没有看到肃羽。”
“肃羽大人?”黎兰不解,“他这会儿不是应该在你们的帐内吗?”
“不在。”洛寻风心事重重的道,“你今日扶他回去,他有说过什么吗?”
黎兰道,“我今日扶肃羽大人回到帐内,他说想一个人待会儿,硬是不让我帮他包扎,我拗他不过,当下便离开了,他没有再与我说过什么。他去哪里了?”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洛寻风道,他伸手抓住黎兰的肩膀,问,“你再好好想想,哪怕是只言片语,他今天有没有说过什么特别的话?”
“没有……”黎兰蹙着眉,脸上流露出了担忧的表情,“洛大人,您快去找找肃羽大人吧,他伤的很重,我是说,不止是伤在身上。”
“……”洛寻风松开黎兰,退后了半步,他从黎兰脸上看到一种洞悉一切的悲伤表情,洛寻风惨淡一笑,眸光渐渐深沉,他对黎兰诚恳的道,“是,我是要去找他。黎兰,刚才我心急之下出言不逊,请你多加见谅。”
黎兰面上释然,“洛大人和肃羽大人都是好人,黎兰分得清楚。”他再度福了福身子,道,“我明日便会离开这里,到时怕是没有机会与您道别了,在此与您别过,愿您尽快找到肃羽大人、解开误会。”
“你要走了?”洛寻风微讶,他转念一想,黎兰留在军营中并不好过,当然是尽早离开得好,便对着黎兰抱了抱拳道,“就此别过,愿你日后一切安好。”
……
油灯闪烁,方则浩坐在自己的帐内,随手翻看着书册。
帐外一声响雷炸过,他不由抬头朝门口看了一眼,就在这时,一个人影冲了进来。
“望安兄?!”方则浩被眼前人的模样吓了一跳,手中的书一下掉到了桌上。
洛寻风浑身湿透,头发一缕缕黏在脸畔,脸色铁青得难看。
“这是怎么了?”方则浩赶忙上前,左右看了看,拿来一条毛巾递给洛寻风。
洛寻风未接毛巾,慢慢呼了两口气,似在平复情绪,他看着方则浩道,“则浩兄,我要辞官。”
“!!!”方则浩伸手抓住洛寻风的肩膀,瞪着眼睛道,“你、你说什么胡话?”
洛寻风推开他的手,侧身走了半步,方则浩见他肩膀微塌,显得失魂落魄。
洛寻风道,“如今的我,毫无自由,这个官不做也罢。”
“小声点!”方则浩赶忙绕到洛寻风面前,伸手去捂他的嘴,来回看了看。
他压低声音道,“谨言慎行!谨言慎行!到底怎么了?”
“他走了。”半晌,洛寻风轻声道,宛如一声叹息。
“他?”方则浩诧异。
“肃羽,他一定是生我的气了,”洛寻风抬手按了按额角,显得无比懊恼,“他今日因为口角与林都尉麾下的士兵打架,我罚了他三十鞭,他一定是气我护他不住,所以离我而去了。”
“这件事啊……我有所耳闻。”方则浩看向他问,“你是说,肃羽不告而别了?”
“不,不算不告而别。”洛寻风张开一只手,方则浩在他手中看到一块斑驳的石头。
“他用我们山庄的暗语,在石头上刻了几句话,说是早前落海得救,受人恩惠,前去答谢,与我告别。”
“那不就得了,肃羽都和你交代了去处,你还担心什么?”方则浩问着,眼眸来回转了转,似有所思。
“我了解他,他若真去报恩,定会当面和我说的,现在他既未说具体去处,也未提何时归来,呵……他是真的走了,只拿走了四锭赏银,连行李也未收拾……”洛寻风摇着头,“我四周都找遍了,怎么都找不到他,他身上那么多伤,能走到哪儿去?”
方则浩皱起眉,“本以为肃羽对你忠心耿耿,没想到竟是个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的刁仆,这种人,走了也罢。”
洛寻风目光沉痛,“怕只怕,他离开我不是因为我打他……”
“望安兄,你和肃羽……”方则浩犹疑的问。
洛寻风看着他,缓缓道,“他对我,很重要。”
“……”方则浩听着这句话,心中五味杂陈,但他的自尊心不允许他再多加追问,他蹙眉道,“这样不是更好吗?肃羽主动离开,省得你不知如何安置他,弄得皇上那边没法交代。”
见洛寻风脸色难看,他又道,“肃羽本领高强,我们大家有目共睹,他独自一人绝不会有什么事。倒是你,可不能因为一时意气,自毁前程。你我所求,无非是在庙堂一展抱负、光耀门楣。我也是从小官一步步做上来的,时间久了,只要让皇上看到你做事稳妥、能力卓越,总有加官晋爵的机会的。”
他这么说完,却见洛寻风嘴角微勾,带着一丝嘲讽的道,“你之所求,非我之所求,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你、你到底明不明白自己的处境?一定要我挑明吗?”方则浩脸色黑起,“虽说皇上答应重审铸戎山庄一案,但他毕竟是对你下了灭族之令的人,把你放在身边,就是想看着你的表现。你现在说‘辞官’,你让皇上怎么想?又把帮你说话的我置于何地?你还要不要给铸戎山庄翻案了?”
他伸手去拽洛寻风的衣襟,激动起来,“人有高低贵贱,自由也分高低。你和我才是注定享有同样自由的人,我可以帮到你!我希望你我能够比肩,你可能明白?”
洛寻风咬牙听到最后几句,就见方则浩目光灼灼、脸色涨红,那般神情让他不由怔住,“你……”
方则浩松开他衣襟,背过身,微微仰起头道,“我没有兄弟姐妹,你和寻丘是我年少时最好的玩伴,寻丘性格沉郁,我对他印象已不深刻,唯有当年与你月下练剑、酒房偷酒的记忆,时至今日,还常常浮现脑海,”说着,他转回身,年轻的脸上神情有些拘束,“年初听到铸戎山庄出事,我曾经偷偷哭过……上一次这般难受,还是听到你被逐出山庄……”
“……”洛寻风猛地侧开了目光,方则浩说得如此直白,让他一片乱麻的心再添波澜,他抬手捏着眉心闭了闭眼,才转回头来,对方则浩道,“辞官一事我不会再提,此番你费心相助,我定不会让你为难。刚才的话……”他抿了抿嘴,“人各有志,抱歉。”
说罢,他转身向门口走去。
“寻风。”方则浩叫住他。
洛寻风止步,却没回头。
等了片刻,就听方则浩问,“你问过营地门口守卫,肃羽的去向了吗?”
“问了,他们只说肃羽是傍晚时分出营,没人注意他的去向。”洛寻风慢慢转回头。
“我明日派几个亲信出门查探,若是暂时找不见他,莫要耽误后天我们陪皇上前往湖州的行程,日后还有时间寻找。”方则浩说着冲洛寻风安慰的笑了笑,表情却怎么都看起来有些尴尬。
洛寻风朝他点了点头,道谢离开。
……
两日后。
宁州与临县的交界处,一个不大不小的镇子上,市井之中,摊铺云集,人来人往,热闹非常。
正午未到,镇上最大的酒楼云客楼已是客满,二楼雅座层设有卖唱台,一个干瘦的老头闭着眼睛,将手中二胡拉得咿咿呀呀,他身旁站着个七八岁的圆脸姑娘,穿着洗到掉色的花衣衫,一首首的唱着小曲,曲词感春伤秋,小姑娘童音稚嫩,想来对曲中意乃是一知半解,却唱得无比认真,不时有人怜这一老一小讨生活艰辛,给他们扔下赏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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