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规矩,司徒觅治家竟如此严格?这屋子灰墙褐檐,在外看来没有半分特别之处,为何神秘兮兮地不许旁人进去。 然则此时她无暇深究,只语带悲切地问,“我叫江妤,水工江,婕妤的妤,平日里司徒公子有没有对你提起过我?他一贯喊我妤儿,难道你从未听他说起过?” 小童一脸茫然的神情给了她答案,江妤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道,“我这里有封信,你能否代我转交给他?” 江妤递信的手悬在半空,小童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收下信件,“好罢,看你也不像心存歹意之人,我便帮你这忙。” 江妤感激地道了声多谢。 小童关门回屋,江妤黯然离去。 她心情跌落到谷底,迈着沉重的步子返程,甫进家门便发觉自己遁逃出府之事败露了。 她的贴身侍女晓鸢几乎是飞奔出来迎向她,“小姐,你可算回来了!老爷夫人和少爷都等着你呢。” 此时此刻,就算天塌下来,也激不起江妤半分情绪。 她面无表情道,“江随如何了?” 晓鸢带着哭腔道,“少爷在堂下跪着,老爷正打算严刑逼供呢。” 江妤心知她一向用词浮夸,言过其实,便不再多问,不紧不慢地走向正厅。 待跨过正厅门槛,她所见到的景象是:江随靠着椅背坐在侧首,悠然自得地饮茶;父亲在堂中心烦意乱地踱步,同时反复念叨着“不肖子”与“不孝女”六个字;母亲则在一旁无可奈何地时而看看儿子,时而看着丈夫,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真是不知怎样为好。 “爹,娘,哥哥,我回来了。”江妤无精打采地道。 江老爷、赵夫人、江随一齐看向她。 江老爷怒道,“你还知道回来!” 赵夫人哀声道,“你可算回来了。” 江随出乎意料道,“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江妤走到江随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爹,娘,我都回来了,你们能不能好好坐下听我说几句?” 江老爷和赵夫人端详她片刻,依其所言各自坐于上首。 江妤抿了口茶,一本正经道,“你们为我安排的婚事,我同意了。” 如天雷乍响一般,江老爷和赵夫人俱是难以置信地瞪圆了眼。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先前的怒火、责怪、怨言通通化为乌有。 江随也面露微讶,他深知江妤为人,绝不可能轻易妥协,这短短两个时辰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他坚信江妤另有盘算,只因不愿拆穿她,才闭口不言。 江妤饮尽杯中茶水,深感疲惫地道,“爹,娘,哥哥,若无其他要紧事,我便回房歇息了。” 江老爷首肯道,“去吧,好好休息,养足精神,别再偷想什么鬼点子了。” 赵夫人接着道,“回屋吃点东西,别胡思乱想,待你出嫁之日,额娘亲自为你梳妆。” 江妤宣布同意这门亲事之后,江老爷同赵夫人自然是欢天喜地,热火朝天地筹备着她的嫁妆,她成亲那天要穿的衣服、要戴的首饰,还有同唐宣派来的人,商量一应嫁娶事宜。 但江随并不参与其中,为求清静,才到江妤房里避一避。 江妤却抱着事不关己的态度,气定神闲地分了个座儿给他,由得他自行喝茶吃点心,自己则在一旁绣花儿。 江随没过问她那天去了哪儿,见到想见之人没有,又意欲何为。 当然,不是他不想问,而是江妤一副不想说的样子,他省得自讨没趣。 只不过看她专心致志地穿针引线,江随忍不住好奇道,“你果真下定决心嫁到唐府了?” 江妤动作一顿,抬眼看他,“是的。” 江随皱眉,“你出了趟门,离家不足三个时辰,怎么变心变得这么快?”在她脸上捏了一把,“你不会是假的江妤吧?” 江妤“啊”了一声,揉着自己的脸道,“亲生妹妹你都要怀疑,还有没有一点眼力见儿啊?” 江随轻笑了声,却还是不放心道,“爹娘年纪大了,你可别胡闹得过分了。我们家现在势单力薄,你要是捅出大篓子,可不好收拾。” 江妤眨眨眼,“我一定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如爹娘所愿,一步步走上花轿的。” 江随拧眉,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言尽于此,江妤继续埋首绣花。 而后江随被喊去量体裁衣,毕竟他那天也有特别定制的着装。 只剩江妤独自待在房中,她时不时放下针线,看向窗外。窗外朗日晴好,天空中飘着几朵棉絮般的云。除此之外,也看不到什么别的。 三月初一这天,起了大风。 江妤默立在回廊上,幽幽望天。 江随在她肩上一拍,“在想什么呢?” 江妤吓了一跳,“哥,你走路能不能有点声响啊,别老吓我。” 江随摊手,“并非我有意吓你,刚刚喊了你几声你都听不见似的。我担心你灵魂出窍,只好动手了。” 江妤狡辩道,“我若真是灵魂出窍,又岂是你随手一拍就能拍回来的。” 江随话锋一转,“你是不是因为婚期将近,心里紧张啊?我看你最近老是魂不守舍,六神无主的。” 江妤显得有些烦闷,“才不是呢。” 江随欲再开口,她却突然问道,“今天刮这么大风,多适合放风筝啊,怎么天上一个风筝都看不到。” 江随的发束都吹乱了,“若是你想去放风筝,我可以……” 他一语未毕,江妤就呼天喊地地叫起来。 “风筝!” “好大的风筝!” “是蝴蝶风筝!” “蓝色的!蓝色的蝴蝶风筝!” 她一边喊一边指着风筝,一边小跑着跑到最能看清楚那只蓝色蝴蝶大风筝的位置。 江随抬头望去,纳闷道,“这风筝,有那么稀奇么?” 值得她目光炯炯地盯着看,迈着小碎步追着看? 江随的视线自天上移向江妤,只见她双手并拢,十指交叉,脸上说不清是虔诚,还是感动,好似心中大石落地般松了口气。 第3章 出嫁 三月初十,宜订盟、纳彩、嫁娶、会亲友。 又恰好赶上阴雨转晴,惠风和尚的好天气,真是个黄道吉日。 江妤顶着满头珠翠,穿着锦绣嫁衣,周身挂满金银首饰。一张红盖头遮住浓妆艳抹的脸,对赵夫人絮絮叨叨的叮嘱充耳不闻。 媒婆和晓鸢一同牵着她走上花轿,赵夫人在后边哭哭啼啼地跟着,江老爷隐忍着不舍一脸肃然,江随则是心魂不定,玉骨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搭在手里。 江妤一身沉重地坐进轿子里,在锣鼓声震天响,鞭炮声不绝于耳,经过的大人小孩儿们纷纷驻足观看的情境中,花轿逐渐被抬出了箬城。 一上花轿,江妤就扯下了红盖头,随后忙活着拆解首饰,松开发髻,脱去镶金戴玉的凤冠霞帔。 她里面穿着红衫褶裙,所以少披件大红褂子也无妨。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折腾完后,她顿感浑身轻松,接下来,只需默默等待即可。 那日她交托给小童的信中,如实告知了她的境况,诉诸拳拳真情,表达了她只愿嫁于司徒觅的心意。 “阿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妾身不可违拗。然予君之情,一生唯愿与君白首之心,望君知。 若君与妾身同愿,可以靛蓝无纹、形如蝴蝶之风筝示之。妾身必定日日苦等,期盼君之回音。” 那天出现在江家墙头之上的,正贴合她所述,绝非巧合。那也就意味着,司徒觅收到了她的信,情愿与她私奔。 因良城强盛,江家得罪不起,奈何婚事已定,不得更改。她思来想去,唯一的办法就是,在嫁往良城的途中,花轿被截,新娘子下落不明。如此过错方就在于良城唐府,她便能理所当然地同司徒觅远走天涯了。 她在信中定下此计,可惜没机会同司徒觅商量商量,但她顺从地上了花轿,就是打算孤注一掷了。 若司徒觅与她心意相通,思及曾许下的海誓山盟,他定然会为了她,冒险一试。 江妤双手交叠在一起,心里说不出的忐忑不安。她各种可能都想得很透彻了,倘若司徒觅没有收到信,或是不愿为她铤而走险,那或许就是命里有缘无分,她合该死了这条心。 但司徒觅依她所言,以风筝示意,那是他的答复,也是她一片真心没有错付的证明。 到得此时,除非司徒觅布置得不够周密,安排的人手不足,抢亲失败,否则一切如她所愿,她后半辈子的幸福就圆满了。 可她失算的是,迎亲队伍一路平稳顺利地自箬城,行近了良城。 良城城门已在视野可见之内,江妤掀开轿帘,只见城郊野外,处处风光旖旎,春意盎然。可那婉转的鸟鸣,摇曳的青草,锦簇的花团,于她都像是嘲弄和讽刺。 骑在高头骏马之上的良城城主唐宣,早已等候多时了。广袖束腰、艳而不俗的礼服穿在他身上,颇为光彩照人,引人注目。尤其衬得他棱角分明的一张脸,别有几分和煦的气度。 然而江妤的目光并未在他身上多作停留,却落在了另一名青衫素裹、风度翩翩的男子身上。 江妤确信自己没有看错,他分明还喊了一声“妤儿”,只是她听不见。可他仅是只身出现,更转瞬间消失在花草掩映之中。 江妤急切地冲出花轿,站立不稳,栽倒在地,滚了几滚。当她抬起头来,司徒觅早已不知去向,仿佛方才所见,皆是幻影。 而走到她前面,缓缓扶她起身的,是即将同她拜堂成亲的良城城主,唐宣。 江妤脚下一滑,险些又要摔倒,好在唐宣尚未松开扶着她的手。 唐宣干脆将她横抱起来,亲自送回花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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