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这群太学门生里头,就数明瑜最醉心诗书,如今瞧着连起名字上头都略胜咱们一筹呢。”许公子略低头,侧身又看了眼霜澶:“霜澶姑娘今日可有人同行?不若跟上咱们一道,去楼上喝一杯罢。” 霜澶的心又提了起来,略抬眼看沈肃容,满眼的求救。 那沈肃容生得一双顶好看的凤眼,却是正眼都不瞧她,只拿眼略过她的头顶,看向她身后的条凳方桌。 霜澶腹排,这方桌条凳的有甚好看? 也不怪乎他沈肃容袖手旁观,自己与他素来没有交情,算上今日也不过寥寥数面。何况昨日还被她瞧见罚跪,自然是不愿管自己死活的。只能盼着自家大公子与沈禄快些回来罢! 霜澶正是六神无主,手里的帕子都快被搅成了条。却不想沈肃容在这时开了口: “若昀兄今日不是还约了布政使司家的小公子?且一个小丫鬟,不急于一时罢。” 许若昀拿折扇一拍脑袋:“瑾怀说的是,说好今日要将齐恒生介绍与你认识,差点忘了正事。霜澶姑娘,今日就此作罢,改日我登门找你家大公子叙旧可好?”说罢,便领着小厮上楼去了。 沈肃容随即跟上,头也没回得上楼去了,这时霜澶才敢抬起头,只瞧到一个硕长清瘦的背影。 霜澶这才松了口气,不想一回头就见那沈远跑了进来,径直略过霜澶上楼,追上沈肃容后附耳跟他说了什么,说完还莫名回头望了自己一眼。 …… 待霜澶拿了点心,不敢再在飞鸿楼久留,只得去对街寻了大公子与沈禄。 * 回去的路上沈霂容特意叫了霜澶进车厢,沈禄依旧坐车头驾马。 飞鸿楼里偶遇二公子和许公子的事霜澶暂且不必说。就算那许公子真的讨上门来,自己跟在大公子身边伺候了这些年,不说劳苦功高的,想来大公子也不会任他拿捏自己。其实原本就不知如何开口的,难道说协办大学士的公子欲谋她?大公子怕要笑话人了。 沈霂容瞧着霜澶心事重重的样子,也知晓今日让她乍然知晓这样的事情心里必是颇多疑问,便道: “今日可有什么想问的?” 霜澶回神,大公子这是想告诉自己与那姑娘的事了,原本心里还怨着大公子今日不该带她出来的,现如今想,满京都城里哪家做主子的要给下人有交代的?也就大公子这般清风明月般的人才会如此。 “奴婢不敢。”霜澶低头。 沈霂容掀开帘子看了眼车外,笑道:“今日那姑娘是云家的。” 云家?满京都城里数得上手的只那鸿胪寺卿一家,且家中只有一庶出女儿。 霜澶抬头,对上沈霂容的眼,随即肯定了自己心中所想。原是个四品官家的庶女,要说纳了也没什么,但既然大公子不肯与大夫人说开,莫不是打算娶作正妻?虽说大公子不是介怀门第之人,但堂堂督御史府家的嫡出大公子娶了一个四品小官家的庶女,说出去却是叫人难看相。 似是瞧出了霜澶心中所想,沈霂容又道: “季芙本就过得不易,我是断不会纳她为妾的,我只想娶她做正妻。你现下怕是不懂,倘若我没遇到季芙,听了父母之命随意娶个他们欢喜的,左不过是如父亲母亲那般整日里也无甚话可说,相敬如宾罢了。” “但是遇到了,知晓了两个人在一处还有另种活法,我便不能无动于衷。”说罢又抬眼瞧着霜澶,笑道:“你放心,日后倘或你有中意的,我一定帮你安排妥当。” 霜澶乍一听,面色或红或白,平日里邻牙利齿,这会子竟是不知如何答: “这好好说的大公子怎又拿奴婢说笑。” 沈霂容但笑不语。 * 待回了翰墨轩,沈霂容让霜澶歇着,进了书房,敛秋与拂冬上前伺候。 霜澶便寻这机会去马厩找了沈禄。 “你且说今日那姑娘是怎么回事?”霜澶将沈禄拉到一边,小声道。 沈禄装傻:“姐姐说笑了,我与姐姐一般,也是今日才知呀。” 霜澶可不是好糊弄的,一手拽着沈禄的耳朵:“你日日跟着大公子会不知晓?今日这事你若不说清楚了,哪天大夫人那得了风声,我只说府里有人撺掇大公子三两头的出门罢了。”说着,狠狠瞪了沈禄。 “哎哟霜澶姐姐,我的好姐姐,大公子行事哪里是我们做下人的能左右的,”沈禄一手捂着耳朵,低着眉。 霜澶只看着沈禄不吱声,直盯得沈禄心里发毛,只得小声道:“大公子与云家姑娘还是上回崇文馆办诗会遇上的……” 霜澶敛眉:“崇文馆办诗会左不过一月前的事,瞧着大公子与云家姑娘现下这般,年深日久的……你打量着蒙我?” “我是万不敢诓姐姐的,真是一月前的事,不过咱们大公子总说她什么才女什么错玉的……我也是听不懂的。” 霜澶心下了然。 从来才女果谁俦,错玉编珠万斛舟。自言人比黄花瘦,可似黄花奈晚秋②。看来这位云家姑娘才华甚是出众,想来自家大公子瞧上的也不会错了…… …… 这厢又回了院子,却瞧见书房外站了几个嬷嬷女使,其中一个瞧着是大夫人王氏身边的吴嬷嬷。霜澶刚想进书房便被敛秋叫住,拉到一边道:“姐姐晚些进吧,里头怕是不大好呢。” “怎的了?”霜澶愕然。 “许是说亲的事,”又朝霜澶使了个眼色:“拂冬原在里头伺候呢,才刚又想递茶水进去就被吴嬷嬷拦住了。听她说好像还是太子太傅张家的嫡出二小姐呢。” “大公子说如今春闱也没多少时日了,只想专心科考,旁的都且放一放。” 正说着,书房的门打开了,大夫人王氏走了出来,面上瞧着不大好看。 院里人都低着头,生怕哪个触了楣头被叫过去责骂。大夫人只站在门口拿眼瞧了一圈院子里的人,只交代了好生伺候着大公子,旁的也没说什么。 待大夫人一众人出了院门,才都松了口气…… 只有霜澶心事重重…… ……
第3章 立春3 倘或今日死了,化作了厉鬼定要…… 这日,日头已靠西山,暮霭沉沉。 窗下霜澶正在做女红,虽说绣工差强人意,但大公子的穿戴一应都有府里顶好的绣娘操持,用不着她露拙,只肖绣些自用的帕子香囊还是能应付的。 府里倒是相安无事得过了几日,大夫人也没再来翰墨轩,想来也是觉得结亲的事情不急于一时,春闱在即,若是误了大公子前程,反倒不好。倒是大公子,近几日得空就往世安居给沈老太太尽孝道,霜澶也能忙里偷闲。 只是帕子上的丝线是半点不听霜澶使唤的,正绣到雪白的梨花。 敛秋探身进来:“霜澶姐姐,大夫人才刚差人来院里传话,今日晚些老爷就要回来了,让大公子晚间去前厅用膳呢。” 老爷这趟出门办差原道要两月,今日回府早了小半月。 “这两日都不曾听说老爷近日要回,怎的这么突然?” “许是差事完得早吧,大公子原是让姐姐跟去伺候的,那拂冬偏说姐姐在房中休息。”敛秋脸上似有埋怨: “那小妮子真是不得了,如今都敢把心思打到姐姐身上了,我瞧着真是好笑,咱们大公子现下是不想与张家姑娘结亲,难不成就能瞧上她?如今咱们大公子也是个心善的,竟也就这样随了她去。” 霜澶听罢遂起了身收了针线,道:“左右不过是伺候主子爷一回膳食的事儿,她爱去便由着她罢。”又看了眼敛秋:“倒是你,前头跟你如何说的?莫妄议主子,当心祸从口出!” 一旁的敛秋低头应下,又看到霜澶放下的帕子,趁她不注意抢了过来:“姐姐果然跟旁人不同,人都绣花儿鸟儿的,姐姐怎的绣个白面红心的包子?” 霜澶面红耳赤一阵心虚,洋作不悦道:“小妮子如今竟也拿我寻开心?快且放下!” 二人好一阵打闹。 …… 待到晚间,霜澶正在沈霂容卧房里焚香熏衣,敛秋在一旁打扫。 突然听得门外吵吵嚷嚷的,霜澶信步走出廊下,只见是大夫人王氏身边的吴嬷嬷,还有好些个面生的女使小厮,这么大阵仗…这是要做什么。 那吴嬷嬷走上前,面色不善:“劳烦霜澶姑娘跟着走一趟吧。” 霜澶福了礼:“也不知是什么事?竟劳烦吴嬷嬷亲自跑一趟。奴婢正帮大公子熏着衣裳,可容会子?” “姑娘还是不要难为我们做下人的,老爷夫人还在前厅等着回话呢。”说罢身后那几个女使走上前来,好似要拿人一般。 霜澶敛神:“吴嬷嬷误会了,咱们这就跟您走一趟。”又转头跟敛秋使了个眼色,便与吴嬷嬷一齐走了。 路上那吴嬷嬷一行人脚程极快,霜澶心里甚是忐忑。莫不是老爷回来谈起张家的亲事,大公子又是不肯,这便闹起来要拿她这个大丫鬟立规矩? 不容霜澶多想,稍时便就到了。 一进院门,只见那沈禄竟已被绑在院内的条凳上打了板子,面色苍白,早已不省人事,那后腰血淋淋的甚是骇人。 霜澶大骇,一时不忍再看,跟着吴嬷嬷上前,只见沈家老爷沈儒璋赫然坐在堂上,面上艴然不悦,大夫人坐在一旁低着头。拂冬跪在堂下,泪眼婆娑,早已缩成了一团。大公子也站在一旁。却不想二夫人柳氏与二公子沈肃容也在堂中坐着。 吴嬷嬷上前道:“老爷夫人,人带来了。”说罢退至一旁。 霜澶顺势俯首跪在了拂冬身旁,见过众人。 虽低着头,却能感觉到十几道视线都在自己身上。霜澶一时心乱如麻。 堂内静默片刻。 “你还是不说?”沈儒璋的声音克制。 王氏见状:“老爷且稍安,明瑜的为人你又不是不清楚,向来最是安守本分,从不惹事生非的,莫听了旁人之言就胡乱揣测罢。” “我胡乱揣测?那张太傅日前遣人跟我说,结不成亲家便罢了,何堪拿个庶女来羞辱他?”一时之间大怒,拍了案几:“若不是确有其事,张太傅如何知道庶女的事情?连外人都知晓了,只咱们被蒙在鼓里!” 大公子依旧不动如山。 沈老爷冷哼一声,转头向堂下,道:“你呢,也不知情?” 霜澶叩头道:“回禀老爷,奴婢们一概不知啊。” 不想那二公子沈肃容竟在这个时候开了口。 “大哥身边的小厮甚是忠心,命都没了半条还不肯说半个字,也不知身边的丫鬟女使们可吃不吃得消这板子。”说罢,冷眼看了眼堂下跪着的一行人。 那拂冬一听,更是泣不成声:“回禀老爷夫人,奴婢真的不知情,倒是前些日子霜澶与沈禄一道陪大公子去了外头,她定是那知晓内情之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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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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