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态炎凉、人心不古、君王□□!不出二十年就要完喽!” 刚刚那番话,老先生自然是不敢说出来的,只得又重重叹了几口气。 ...... “今日,我们来讲讲何为‘仁’。” 每当老先生开始讲课,就像是持有法力般,吸引人们纷纷进入到他的教学中来。 伴着老先生雄浑、稳重、能叫人踏实下来的嗓音,人们自发的耽于课堂。 “说到‘仁’,难免要提起孔夫子。《论语》一书中,屡次讲‘仁’。那么何为‘仁’?孔夫子因人而异,对‘仁’的阐述也各有不同。颜渊一篇曾言:‘为仁由己,而由乎人哉’;于述而,则云:‘仁远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 “怎样才为仁?”沈翯问道。 “一、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稳固根基而乐善好施。” “二、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先生,‘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意指不强人所难?” 沈翯继续问道。 “其意因人而异,对,也不对。翯儿,如果你是这样想的,那就要做到它。” “可我有时不能做到。我欲如此,可结果总是非我本意也。” “不急,慢慢来。万事循序渐进,寻其根、解其源。” ...... “沈翯,你听懂先生今日所讲的了?” 路上,几个小儿围在石桌前七嘴八舌。 “总的来说差不离,但有好多细节不解。” 沈翯回道。 “哎,比我们好多了。我就只听到先生讲什么人不人,鬼不鬼的......真是麻烦!” “此‘仁’非彼‘人’......来,我给你写一遍。” 沈翯找了一截树枝,在地上比划起来。 “这是什么字呀,怎么从来没见过?” “倒是很......龙飞凤舞?先生以前讲过这词,那时还专门考我了。” “对!就是那个什么虫飞凤舞!” “是龙飞凤舞才对。” “好吧好吧,龙飞虫舞。” “你这不识书的,是龙飞.....” “好了!” 沈翯一声打断了这几个小儿争吵,他缓口气儿,道: “算不得龙飞凤舞,我的字只是先生的十分之一才对,顶多算是飘逸。” “那这是草书吗?” 那个最开始说“龙飞凤舞”的小孩仔细看了看,而后眼神一亮,挤着就往前凑。 “算不得草书,瞎写着玩儿的。” “哇!厉害!” “一撇一竖加上‘二’便是‘仁’了。关于‘仁’,先生讲了许多,我与你们解释解释:......” “这小子不错嘛......” 老先生信步在小院里闲逛,看见沈翯给其他小儿讲解,顺了顺花白的胡须,眼睛笑的眯了起来。 “顽皮小儿,说什么字不及我十分之一......刚刚在我面前可是还自夸了一番的。” 看着他日益突出的才能与见解,先生心中自然欣慰,可是又有几分担忧。 “太过出众非善也。当今天下,趋炎附势之人众多,真才实学也只能受困于王公贵族,国之哀矣。” 老先生叹气,随手触了触刚开的野花。想来快清明了,沈翯也长大了,该去为他父母烧纸了。 ......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沈翯走在先生前头,又道: “先生,您今日怎么带我出来玩了?” “不是去玩,是有要事要做。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两人,一老一少在乡间野路上走着。 沈翯走在最前方,嘴里还哼着小曲儿。老先生跟在他后面,心事颇重而一言不发。 没多久,两人到了个破烂的村庄。沈翯稀奇的很,拉着先生去瞧了瞧。 “先生,这些人吃的是什么东西?血赤呼啦的。诶!走了这么近怎么没见一个小孩呢?” 老先生一见便迅速上前几步,拉着沈翯快步走出了村。 “这个村古怪的很,还是不要再去了。” “先生,您还没有回答我刚刚的问题呢。” “翯儿,你想听吗?” 沈翯点点头,睁大眼睛期待着回话。 “翯儿,知道易子而食吗?” 沈翯摇摇头,等着下话。 “因为没有食物,所以他们只能将自家的孩子与别人交换......” “然后吃别家的小孩,因为自家的不忍心吃?” 沈翯天真的语气道出这一残酷的真相。 老先生没说话,只是走的速度又快了些。 沈翯默默的跟在老先生,眼神黯淡,不知在想些什么,随后他开口道: “我记得您与我讲过,‘翯’字出自于《诗》。孟子曾引用过此诗,来阐述‘古之人与民偕乐,故能乐也。’当今天子是个聪明、有宏图大志的人,您不下一次跟我这样说过。如此之人,可也知这种情况?” 沈翯又道: “此处虽是偏僻,可也在官家脚边。这样的惨烈之景,怎叫人不扼腕......天子大力弘扬儒学,可他自己却做不到。于是我想,不仅是天子的原因,归根到底还是儒学。我想因地制宜,我朝并不适合儒学、仁政。” “翯儿,你还是太小,不懂时局。我想,天子固然知道这些,可他这样做,定是有自己的原因。朝政也是很阴暗的,翯儿,你不适合这些。不要再想了,咱们继续上路吧。” 二人走了又有半个时辰,均是一言不发,其中沈翯最是如此。 “到了。” 老先生一句话唤醒了沈翯的神智。 沈翯看到眼前一片苍凉之景:小山丘顶上杂草丛生,偶有几处斑驳的分布有野花。花的颜色很素,以白、黄色为主。 刚下过一阵小雨,叶与花瓣上还乘有露珠。 眼下,也仅有这些在微弱阳光下,熠熠闪着光的露珠能为这片疮痍之境平添几分颜色。 荒草地中央伫有两块通身漆黑的墓碑,字迹模糊已经看不出什么了。 “那是你父母,也就是沈大将军夫妇的墓。你是一岁多才送到我这儿的,送来前均是与你父母一同生活。现下想来,你也记不起什么了。” 老先生叫来沈翯,让他在父母面前好好磕了三下头。他又把自己准备好的酒与蒲公英一同塞到沈翯手里,示意他给父母送去。 沈翯恭恭敬敬的做完这一切后,默默无闻地站在老先生身旁,低着个头、情绪愈发低落了。 “我父母,他们怎样?”沈翯声音有几分不正常,比以往嘶哑了些。 “他们嘛,这二人都是不可多得的将才呀!尤其你母亲!当年她一身戎衣,随你父亲一同作战拿下不亚于你父亲的战功。也是那年,这二人成了婚。” “说来也怪,你母亲堂堂一位参知政事嫡长女,却去学她辽国来的母亲那样学什么武术。可偏偏你爹就瞧上了,当时你爹说:‘我就看不惯那些小女儿作态的什么大家闺秀,照我看大家闺秀就得是静絜那样,既能操持家务、又能带兵打战!老天啊!我这可是三生有幸才遇上这样一位好媳妇啊!’说着就又要拉我去喝酒,还是我夫人通知的你母亲。她一边说着客套话,一边拽着人就走了......” 兴许是年纪大了,总爱说青年时的去世。老先生难得话唠一回,拉着沈翯说了许多。 ... “我父亲竟然是这样的?” “那可不!顽皮的很,连你也比不上!他那会儿带着人就去找人家事了,活脱一个混世魔王。也就是你母亲来了,他才改了许多。在外人看,那是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在家就黏着你母亲,半步不离的那种。你母亲苦啊,还没你的时候就得看四个儿子......” “啊?什么四个儿子?” “哦,我还没跟你说呢。你原是有三个哥哥的。” 沈翯的眼睛“嗖”的迸射出小火苗来,等着下话。 “不过可惜,在你出生后不久便去世了,再之后便是你父母的离世。唯一庆幸的便是灭你兄长的那些蛮人最后被你父母出兵讨伐个一干二净,我怀疑这与你父母的离世拖不了gan......翯儿,我不能再跟你说了,别去瞎想什么,明白嘛!你父母及兄长的死亡是上天的指令,不是什么旁的,可懂!!永远不要掺到这浑水里!!!” ——
第二章 (附小记:原沈家几件小事) 日月逾迈,若弗云来。春夏秋冬,四季变迁。 当初的奶娃娃被时光拔长了身姿,如嫩芽抽条。稚嫩的双眸渐渐犀利起来,剑眉星目。 站立之时,英姿飒爽之气浑然自成;举手投足之间,自信豪迈。 “像,真的太像了!和你爹一样!” 老先生再次感叹道。 “先生是没有子女吗?” 沈翯以前听先生说过他家夫人,可从未听说过先生的儿女。 “这......你既然问了,那我说了也无妨。” 老先生想了想,开口道: “我有一女。自十几年前夫人病逝后,就没了踪迹。那时还托你父母打听了一番,未果.....不过严儿要强,她不管到哪儿都是不吃亏的。” “嗯,老先生教出的子女自然不会差。” “你这可是在夸自己呀,顽皮小儿!” 先生从小就喜欢用这四字来逗他。如今沈翯都十二三岁了,老先生对此还是乐此不疲的。每次说到这四个字,胡子都一颤一颤的。唯一不同的就是胡子越来越长,老先生也越来越笑不动了。 ...... “君子之过也,如日月之食焉:过也,人皆见之;更也,人皆仰之。” “可是先生,君子之过如日月之食般,更之,人皆仰之;那么过之,世人也是仰见观之啊!” “这不同,更之,人们亦是从心中仰之。” “若君子之过为杀人,则杀贤而更之,世人景仰;若杀恶,世人也应景仰。” “翯儿,君子是不会杀善人的,况杀恶人与杀人不同,非过。” “非也!敌将军为敌国称为君子,杀我朝士兵则为杀贤,是为过,可能受敌国景仰。” “翯儿,要懂得变通!儒家所学用于打仗,岂非强人所难?所学,不一定适用于万物。每人心中都有自己的道,或好或坏;所以人们守道而活、行为品性有好有坏。” “翯儿懂了,因人而异是也。” ...... “愿诸位都能行君子之道,成爱人之‘仁’。我年纪大了,也教不动了,毕生所学已倾囊相授。学堂就不再办了,各位告辞。” 学生一一对先生再拜,言语之间多是惋惜与感激。此刻,老先生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的教学,还是有所收获的。至少看到自己的学生越来越多,心中满是欢喜。 “先生,您以后想做什么?” “随遇而安便可,倒是你,可别忘了我这么个糟老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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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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