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思绪回笼,贺卿尽量平和地道了声谢。 白青岫笑得牙不见眼,彼时的他还未长开,笑的时候脸颊有两团软肉堆起来,可爱得紧,他邀请贺卿:“哥哥跟我走吗?” “我走不了的。”贺卿张了张口似乎有些为难,言语微顿道,“我是被他买下来的。” 对那时的白青岫来说,或许能用钱解决的都不是事:“那我跟他买你好不好?这样你就不用被他欺负了。” 贺卿心下微动,可到底还是拒绝了,那时候他想,卖给谁都是任打任骂做奴才,是一样的;或许一开始不一样,到后来也就一样了,倒不如自救。 “那哥哥,这个玉佩给你,有事就来找我,我叫白青岫,岫玉的岫。”白青岫弯了弯眼,偷偷地将玉佩藏进了贺卿的怀里。 那天并没有太阳,天气阴沉沉的,所谓数九寒冬。 可如今再想起来,贺卿却觉得,没有哪一天,比那天更美好了。 如果那日他答应了,一切是否会不一样,白青岫是否还会记得他?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将他忘得一干二净。 你没给我地址,我又去哪里找你呢?贺卿将玉佩藏了起来,那夜,是他睡的最安稳的一夜。 以后,或许再也见不到了吧,即便见到了也无济于事,毕竟他们的身份有如天堑。 许是看过太多不公,得到过的善意寥寥, 只一颗松子糖,一个笑容,就足矣让贺卿念念不忘。 · 但贺卿没想到,他第二次见对方,是以这样狼狈的方式, 彼时的督主偶然路过长安大街,瞧见了还在卖艺的贺卿,那时的贺卿已经长开,漂亮极了,不过是扮了丑,也抵不过眼睛毒辣的厂公太监。 只那一眼,便要买了贺卿进宫,说认作干儿子,试问有哪个平民百姓敢说一句不。 不过五十两纹银,贺卿便进了这牢笼。 那时他不过跟在督主身前的一个小太监,或许太监都阴毒,也或许那人是特例,但凡一点事做的不够好,便会惹来好一番责打,只听说,死在督公手上的“义子”,在他之前已经有许多位了。 而那时的白青岫,母妃尚在人世,偶有一日在御花园遇见,贺卿才明白原来他是皇子,是金枝玉叶。 而白青岫显然已经不记得了贺卿是谁,贺卿又岂敢再认,只匆匆请了个安,离开的时候胸中充满了莫名的涩意。 他说服着自己:能见一面,或许也不错了,总归来日方长。 那时候他想,他得慢慢地,往上爬,爬得高一点,是不是他的殿下,就能看到他了?
第三章,旧事
或许是因着中秋发生的事,令贺卿想起了许多他本该忘怀的旧事,这段时日来也时常做梦,偶尔还会魇着: 那是一个冬日,黑云压城,山雨欲来,或许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一场大雪。 数九寒冬,享乐之人醉生梦死,困厄之人挣扎求生。 皇城中弥漫着馥郁的梅香,一片静谧祥和之色,而那荒僻的角落中却不那样的平静。 “去死吧,对不起……”一位穿着圆领袍衫的少年唇色冻的有几分发白,牙齿死死咬着下唇声音里有些颤抖。 面露凶狠双目通红,眼底却是说不出的几分恐惧与害怕。 他的双手从背后掐着一位宫女的脖颈,手上的青筋绽出,看得出来是用了全力,宫女的眼睛已经有几分翻白,一双手试图掰开钳制却是那样的无力。 少年恐惧到有几分语无伦次了,直至宫女逐渐没了声响断了呼吸他还是保持着这个动作许久。 等到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杀死了一个人的时候,整个人都有些僵硬,却分不清是冻的还是其他的缘由,下唇被咬出了血,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跌坐在了地上,脚边躺着的就是一具尸体。 如此缓了片刻,他的腿脚至今都在发软,双手不住地颤抖,这是他第一次杀人,时间却等不及他缓和心绪,他将尸体抱进了杂草和灌木丛生的角落里。 “对不起,如果我放了你,或许来日死的就是我了。”少年粗喘着说了句道歉的话,这样冷的日子里,额间却冒着细密的汗珠。 如果她不是偶然听见了自己同后宫主子的密谋,自然也就不会死,但听见了,而且被自己察觉了,那就必须死,否则死的就该是自己了。 如今该想的却是怎么处理这具尸体,进出一些地方并不能随身携带利器,也因着这次以后,他便养成了随身藏着一柄匕首的习惯。 此时的他,寻了一柄小刀,将这具尸体分成一块一块包好抛进了皇宫内河顺着水流流出了宫,这样便是失踪,而不是谋杀。 宫中的主子们更不会为了一个失踪的宫女大动干戈。 分尸的地方包括少年的手上身上都沾染了血色,他将现场处理干净,脱了外袍顺着水流冲走顺带的还有那柄刀。 少年觉得腹中翻涌,四肢发软怎么也站不住于是扶着城墙不住地干呕着,可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又下狠心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这才算是清醒了几分。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我要活下去,我要向上爬,我要爬到无人再敢欺辱我位置上去,我要报仇,为了家人,为了自己…… 少年说服着自己心狠下来,进了宫后,他不止一次地绝望,他怨上天的不公,恨人世的无奈,纵使这样,他也想改变这一切。 他不会再长胡须了,他的身体也在逐渐地发生一些变化,少年痛恨这样的变化,却也无可奈何,在之前,他也是个男人。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便是那个不阴不阳的老太监。 少年抬手扇了自己一巴掌,半边脸颊迅速地红肿发热,他仰天深吸了几口气,眼中似乎还泛着晶莹,但也总算是恢复了几分力气,这才一步步地朝他深恶痛绝的地方走去。 · “怎么回来得这样晚?”老太监穿着一身华贵的衣袍坐在黄花梨的太师椅上,腿上还垫着一块精致繁复的毛毯,说话的声音尖细,左手翘着兰花指把玩着右手握着的皮鞭,见少年回来了只不经意地瞥了一眼,那眼神仿佛打量着一件死物一般,是带着轻蔑的平淡。 少年扑通一声地跪倒在了地上,那脊梁弯折好似一张绷紧了的弓,他重重地磕了个响头:“请义父恕罪,今日是孙美人留儿子留的晚了些。” “哦?是吗?”老太监看着脚下的人漫不经心地说了句。 “是。”少年抬头,眼下的一颗泪痣熠熠生辉,露出了一个谄媚的笑来。 老太监笑了几声,弯腰用他那双干枯的手抬起少年的下巴:“乖孩子,你说,该怎么罚你好呢?” 少年依旧是笑着:“只要义父能够消气,怎么都好。” 啪地一声,是长鞭凌厉地挥出划破长空打到皮肉上的声音,用了十成十的力道,少年有些跪不住竟直接趴在了地上,背脊上本就单薄的布料划破了一道口子,这一鞭子直接划破了皮肉,渗出了点点血珠。 而他只能被迫承受着这一切,指甲嵌进了掌心的肉里,整个人打着颤,不由得想着再这样下去,我可能会死。 少年试图将这样的想法从他脑海中挥去,老东西还没死,我怎么能死?后背只觉得火辣辣的疼,想必又是一片惨状,却不知是何时停下的。 一双脚停在了他的面前,老太监蹲下身,一只手抬起他的下颚,另一只手的拇指划过他的脸颊,饶有兴味地说着:“啧,瞧瞧这张脸多漂亮啊,你怎么不哭呢? 哭起来一定更惹人怜爱极了,不过咱家就喜欢你副倔样。” 少年觉得脸上一阵疼痛,是老太监的指甲嵌进了他的皮肉里,而后松开对他的钳制又起身坐了回去。 老太监放下鞭子端起桌上的那盏茶喝了一口,大发慈悲道:“出去跪着吧。” “是。”少年狼狈地挣扎起身,跌跌撞撞地出了门,跪在了屋外。 这寒冬冷得很,凛冽的北风吹过少年的面颊如刀割一般觉得有几分刺痛,少年不自觉地抚摸上了自己的这张脸,方才被人摸过的地方只觉得恶心,是了,这老东西这样喜欢自己的这张脸怎么舍得毁了? 不止一次的,他厌恶起自己的样貌来。 · 少年在这深宫中,逐渐变得同他们一样,变得残暴不仁,自私自利,他既享受又害怕这样的变化。 如果不是别人死,死的就是他自己,他暗中培养着属于自己的势力,等待着机会,哪怕只开一道缝隙,他就能抓住。 他漂泊数年,更做了这么些年看人脸色说话行事的奴才,最擅揣度人心,也这样慢慢地爬到了御前的位置,获取了一定的圣心。 直至那次西南暴乱,他知道,他的机会来了…… “你这个杂种,疯子……”老太监被束缚在刑架上破口大骂,粗糙的麻绳勒进了手腕脚踝中动弹不得。 “多谢义父的夸赞,没有义父教诲哪有孩儿的今日,我不过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而已。”少年轻笑了一声,漫不经心地用他那把匕首从人的身上剜下一块肉来。 少年将那块肉搁在了青花的瓷盘中,看人凄厉地惨叫哀嚎的模样,莫名地觉得快意:“要不要尝一尝?” 他将盘子端至老太监的眼前,挑了挑眉,用最无辜的语调说出了如坠深渊的言语:“记得,义父的家在金陵?” 少年仿佛一瞬间的恍然大悟,他歪了一下头颇有几分可爱:“哈,烟雨江南,倒是个好地方,孩儿一直想去却没能去成。 听说,义父在家中行六?家里是没办法了,才将您送进宫的?” “您猜。”少年凑近了老太监,放低了声音问他,“您家中如今还活着几个人?” “你敢!”老太监目眦欲裂恨不得杀了他的模样当真是有趣。 少年后退了几步,嘴角弯起一个弧度温声细语地告诉他:“孩儿怎么敢呢?” 老太监愣了一瞬,怒极反笑:“哈哈哈,终究是我瞎了眼,你不是人,你是恶鬼。” 想他聪明一世,却栽在了这里,只是他的家人何其无辜。 少年恍然无觉,只迈着步子出了这间屋子:“哦,对了,孩儿还有事要忙,明天再来看您,我们的日子,还长着呢。” 屋外的日头有几分刺眼,少年下意识地眯了眯眼,用手去遮挡这光。 或许从他下定决心杀了第一个人开始,他这双手就已经沾染了鲜血怎么也洗不干净了,这人间本身就是个炼狱,谁又不是个刽子手呢? · “我们家是经商的,爹却希望你能够念书,我的孩儿这样聪明,一定可以济世安民。” “爹再有钱,那也只能济一方百姓,等你他日高中,才是济天下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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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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