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到了最初那间小屋。新房的装潢还未换下,绣着鸳鸯戏水合欢花纹喜被还维持着离开之前的形状,绯色垂纱上撒了星星点点的金粉,窗棂贴着大红喜字,唯有镜前一对龙凤喜烛燃得只剩底座。 夜间没有那人伴于身侧,没有那聒噪的声音骚扰他了,月光透过窗纱,漏出几分冷清。 齐云霄呆立房中,片刻后如梦初醒,取出粉玉小瓶里的情丝丹服下。 他该修炼了。 . 服下丹药后,丹田处传来一阵温热。内视看去,一缕淡粉色的丝线在内府盘桓,心念攒动间,丝线也跟随着意识摆动。 他打开玉简,默念口诀,一根粉色情丝自腕间浮现,竟瞬间掏空他丹田内全部灵力,且灵力经由压缩后威力更大,情丝灵活多变,可作捆缚之用,待凝练的丝线更多,更可化为长鞭随身相伴。 不禁想到,祝乘春修出情丝会怎么用呢?他和那么多人都练过欲海七重天,丹田中储纳的情丝该有成百上千了吧? 齐云霄眸色沉沉,欲继续凝练,却发觉脑海中总浮现那道白发红眸的身影。眯着红眸微微笑着的,揪着银发缠绕把玩的,斜倚软榻朝他勾手指的,还有总圈在腰间的那条温热臂膀…… 坏了,定是附带的作用生效了。功法上明确记载着“会对同练之人产生依赖感”,这不就来了? 没事,他是剑修,心性坚定,绝不会受区区外物影响…… 努力集中精力凝练情丝,脑中的人影也愈发清晰,栩栩如生。 完蛋,根本坚定不了一点。 修炼一度沉不下心,齐云霄打开轩窗,想吹下夜风让自己清醒清醒。一瞬月色如银瀑顷下,他举目望月,片刻失神。 今夜的月亮很圆,皎然若雪。 他“砰”地合了窗,心绪如麻。
第9章 整整一夜,齐云霄辗转反侧,寤寐难眠。 修炼吧,脑子里全是祝乘春的身影;睡觉吧,又觉得身边缺了点什么。一个人躺在大红锦被上,和戏水鸳鸯大眼瞪小眼,冷冷清清的,根本睡不着。 月光透过窗棂,一寸寸地移了进来,在地上铺了层银霜样的光华。 便是掩了窗,也时时可见那恼人的月光。 他睁着眼睛,不眠至天明。 许是和祝乘春同在风月道里的缘故,自修炼出那道情丝到天明,齐云霄心中涌起的渴望愈发强烈——他渴望见到那个人,渴望和那个人靠在一起,渴望闻到那个人身上张扬而安心的气息。他极为抗拒此等想法,连穿衣的动作都拖拉起来。 闻琴进来的时候被吓了一跳:“齐师弟你……昨夜没睡好么?” 接过铜镜,镜中人眉目俊朗,皮肤白皙,因此眼下两团乌青便格外醒目。 齐云霄烦躁地抓抓头发:“闻琴师兄。” 小鸟歪头:“?” 齐云霄叹了口气:“你同春君修炼那功法的时候,可会想……”面皮渐渐泛红:“可会想……”声音渐渐微弱。 小鸟持续歪头:“想什么?” 剑修咬咬牙:“可会想……黏着他,靠着他,抱着他一起睡觉?!” 他居然说了这种话……简直无地自容! 闻琴的脸蛋也渐渐红了:“咦……?没想过耶。”金发少年低下脑袋,对手指:“虽然春君大人很好!可,可闻琴只想多看看大人,不会想……”他飞快地瞄了一眼齐云霄:“不会想给大人侍寝的。” 齐云霄:??不是,他不是想侍寝啊! 不知道闻琴想岔了什么,小家伙连连摆手,急于澄清自己:“闻琴从来没有有过那种、那种想法!齐师弟,春君大人只喜欢你的!他只和你睡唔唔唔……” 面红耳赤的剑修捂着闻琴的嘴,生怕从少年嘴里又蹦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 洗漱过后,他昨晚还立下的誓言——非必须不踏入醉胭殿一步,仅仅过了一晚就要被自己亲手打破了。情丝绕的作用太强烈,就算千不情万不愿,他也得去找祝乘春讨个说法,问问该如何压制。 春君每日都有早沐的习惯,可今日的浴池里空空如也。 醉胭殿里的三条通道,分别通向左侧芳华引、中间栖华居、右侧珞华阁。齐云霄从栖华居出来,又在会客的芳华引和藏宝的珞华阁寻了一圈,一无所获。 他先前便觉得奇怪,白日里很少见到祝乘春的身影,只是他以前专注于练剑,忽略了这一点,如今想来这件事处处透着怪异。祝乘春身为一派之主,白日里不在主殿醉胭殿里待着,又能去哪里呢? . 风月道南峰,衔春涧。 一道苍崖豁然中断,飞出百条银龙洪波。瀑流撞上嶙峋山石,化为千万碎琼乱玉,直直坠入千丈深渊之底。 衔春涧涧底是一方幽绿水潭,深不可见底。在水潭后方有一暗道,被水帘阻隔着,寻常难以发现。 此时此刻,齐云霄四处寻不见人影的祝乘春,正孤身一人待在暗道最里面的洞窟里。只不过他现在的情况根本不算好——银发披散,衣衫大敞,左胸那团桃花纹一夜之间蔓出数条枝桠纹路,正随着胸膛的起伏如活物般蠕动着。 是情咒。 祝乘春长睫垂落,眉峰轻蹙,额间少见地渗出些许薄汗,手中正紧紧握着……一截粉红色的情丝。 从前和那么多人同练情丝绕,情咒汲取他人情欲化为己身力量,却从未如这次一般,反扑得如此凶猛。 多情者自缚,怀柔者自伤——这是情咒的禁制。只要祝乘春动情,无论是什么情,亲情友情亦或是爱情,情咒都会吞噬他的心血,将他推向道毁人亡的深渊。 他看似随意倚靠着石壁,身体却是紧绷的,一团精纯灵力护住心脉,正努力地压制那股反噬之力。 蓦地,胸口再度传来一阵钻心剧痛,这次无论如何也压制不住。喉头溢出血沫的甜腥气,他紧咬牙关,咽下那口血,指腹揩去唇畔血痕。 洞顶水珠滴落,在地上砸开一小片一小片水洼,倒映着闪烁的影子,有脚步声自洞口传来。 “原来你在这里。” 齐云霄逆光行来,抱臂而立,皱眉俯视眼前之人。这是他第一次看到祝乘春比较狼狈的模样——衣裳半脱凌乱不堪,束发的簪子和发带都没了,脸色白得像纸,可那双狐狸眸里的血色愈发秾艳惑人,像个——急需补充精气的妖精。 祝乘春将指尖血迹捻掉,扬眉勾唇一笑:“你怎么找来的?” 剑修闷不作声。他自然不愿承认,自己是通过情丝找来的——离祝乘春越近,那股感觉越强烈。他站在衔春涧悬崖边上时,还不太相信祝乘春能躲在悬崖底下。 目光落在对方白皙肌肤上,一瞬凝住:“这是什么?” 一簇妖艳怪异的桃花纹生于那人左胸胸膛,枝叶舒展,栩栩如生。然而细看之下,那些纹路虫子一样缓缓蠕动着,令人不寒而栗。 老狐狸朝他勾手,一双眸子半眯着,眸光缱绻又惑人:“你过来些,本君告诉你。” 齐云霄试探着往前踏出一步,原本歪歪斜斜瘫倒着的春君骤然暴起,五指成爪抓向他的脖子。齐云霄早有准备,几个纵跃跳开就往溶洞外面狂奔而去。 祝乘春声音远远地跟来:“好霄儿,你怎么学会诓人了?” 等了一会不见人追来,齐云霄折返回去。春君靠在石壁上,咽不下的血从他捂嘴的掌缝慢慢渗出。 见他去而复返,老狐狸眸光一亮,随即眉目哀怨起来:“云霄儿,你说了只要本君想要血,都可以找你的。” 齐云霄站在离他较远的距离:“那你为何不一开始就来找我,偏躲在这里。” “本君习惯了啊,本君以为这次也可以自己压制住的”那双狐狸眼含着水光,似怨似嗔地盯着他,好像在看一个负心汉,“本君真的好想要,好霄儿,快给我吧。” 齐云霄浑身起了层鸡皮疙瘩:“你等着。” 他离开洞穴,回来的时候从袋子里拿出一个碗,割破手腕,放了满满一碗血。他把碗放在地上,迅速退开,警惕地盯着那人动向。 祝乘春一只手扶着石壁,勉力站起来一半,双腿颤抖不堪,又惊呼着软倒在地。白发红眸的美人儿眼角垂泪,唇角染血,流露出哀怜之姿,见他不为所动,开始往碗的方向爬。 齐云霄:…… 到底是真弱还是装弱啊,他怎么有点怀疑呢。 不过那人要是真的有力气,早该用桃花契逼他主动过去了吧。 到底看不下去,他端起碗走过去:“罢了,你还是坐着吧,我喂你。” “!!” 碗飞了出去,砸了个稀巴烂。他被大力掼倒在地,眼前是滴水的洞顶和祝乘春含笑的眉眼,一双眸子里,嗜血的欲望明晃晃。 “喝碗里的多没意思,还是新鲜的好。” 尖牙来来回回刮蹭着,仿佛捉到猎物的猛兽犹豫要从何下口。齐云霄有些忍不住了,伸手摸到对方后脑,用力一按。 于是肌肤被刺穿了,血流了出来。耳畔传来那人有些急促的吞咽声。 心中一直以来渴望见到祝乘春的焦躁情绪也渐渐平息,失血过多的身体有些冷,对方的覆上来的温度却又恰好补足了这一点。 “祝乘春”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我想离开这里一段时间。” “嗯。”对方埋头吸着血,柔顺银发滑过他的脸颊,声音里带着一丝鼻音。 “我只修炼了一缕情丝,就忍不住想和你相见。” 未尽之言是,若继续修炼下去,岂不是要日夜黏在一起,方能抵消满腹愁绪? 祝乘春终于消停下来,指腹一抹,被咬的伤口瞬间愈合:“想不到云霄对本君情根深种啊。” 齐云霄脸色一黑,手脚乱蹬,想爬起来。 “好了,好了,别动,本君答应你便是”祝乘春将他扶起,向他心口输入一段灵力,“可好些了?” 失血过多的眩晕感有所缓解,齐云霄低声道一句多谢,破天荒地没急着从那人怀抱里挣脱出去:“你这里,究竟是怎么回事?” 指尖戳了戳那人胸口,那朵原本已经收敛起来的桃花又开始蠢蠢欲动。 “不想被吸干就别乱碰”祝乘春一把握住他的手,沉默片刻,语气变得正经起来,“说与你也无妨。这是情咒,本君用它吸取他人情欲修炼,代价是自身不能动一丝一毫的情感。” “你一直想知道,本君为何要同你修炼那《欲海七重天》,是也不是?因为本君得到的合欢宗传承里提到,只有把这本功法练到极致,才能寻出打破情咒的契机。” 虽然老狐狸总骗他,但齐云霄直觉这家伙刚才的话是真的。他下意识问道:“那你为何不修无情道?” 祝乘春眉毛一撇:“无情道?本君偏不。区区情咒,还能左右本君想法?本君修的是风月道。终有一日,本君要让天下人知道,风月道并非什么淫邪之首,而是人间的至情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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