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愕和呆愣在盛遥心里只一闪而过,他立刻就明白了,点点头:“哦,我出去打个电话,找人再打听打听。” 他前脚才出去,孟嘉义就皱眉,回头对沈夜熙说:“沈队,论理这话我不该多说,也可能是我年纪大了,思想太老旧,跟不上时代,不过总觉得,咱们办案的执法人员,平时还是多注意自己的言行什么的吧?随说不用太古板,可是也别太……轻佻了吧?” 杨曼的脸色当时就撂下来了。 沈夜熙赶紧给她递了个眼色——杨姐息怒呀,大局为重! 旁边苏君子也悄悄拉了杨曼一下。杨曼狭长精致的眼睛里划过一抹冷光,垂下眼捷,心说娘的你个老杂毛管得到宽,倚老卖老还劲劲儿的,管天管地还管拉屎放屁呀——还注意自己的言行,还轻佻,老娘又没调戏你! 连冯纪都觉得有点不舒服,其实他也是那种比较一本正经的人,刚刚杨曼和盛遥口无遮拦地开玩笑,他也吓了一跳,可是就算真看不惯,怎么说提意见也在背后呀,哪能当着人面说呢,人家还是女同志,“轻佻”这词,实在太过了,不禁对孟嘉义皱皱眉头。 李景荣也轻咳一声:“孟老,咱们接着讨论案情,小年轻么,逗逗闷子还缓解压抑气氛呢不是……” 孟嘉义好像听不出别人给他台阶下似的:“这话不是这么说的,咱们……” 就这点屁事还要没完没了,沈夜熙赶紧一笑,岔开话题,轻轻巧巧地把这事给揭过去了:“咱们这办公室里都是年轻人,大家平时也打打闹闹的,刚才没注意,让孟队看笑话了。哟,这都下午两点了,你看看,也怪我,忘了时间了,大家伙都歇歇,顺便说说各自进度……嗯,杨姐,怡宁,辛苦辛苦,给大家端点咖啡过来提提神呗?” 姜湖偷偷笑了一下——这大尾巴狼,没想到被沈夜熙逮住了,瞪了他一眼,心说这家伙微微低着头,弯起眼睛瞟人的样子怎么那么勾人呢?这光天化日的,诚心惹火玩。于是沈夜熙轻咳一声,正经八百地问:“姜湖,你们那边回顾郑玉洁的案子回顾的怎么样了?” “有些想法,我当时对这个案子的了解可能不是很透彻。”姜湖说。 “你当年不是正好被卷进一起爆炸案里,在医院里呢么?”苏君子好脾气地给周围几个不明原因的围观警官讲,“这是当时市里发生的一起公共汽车连环爆炸案,后来我们发现,投弹的凶犯和几起灭门案的凶手是同一个人,凶手因为自己受过刺激,专门在有小孩子在场的时候投放小型炸弹,观察周围人的反应,然后选定目标。她是动物园的工作人员,拿到强力麻醉药以后,晚上会潜进目标的家里,杀人全家,作案手法很凶残,那一案的墙上,也有‘审判’两个字。” “这个凶手……怎么凶残了?为什么杀人?”李景荣问。 “成年人被过度砍杀,孩子好一些,死状比较安详,整个屋子里都是血。”苏君子皱皱眉,好像不愿意回忆似的,“她的杀人动机……她的杀人动机好像是因为自己的孩子在一起踩踏事件中死亡吧?” “什么时候的事情呀?”李景荣又问。 “一年前吧……”苏君子想了想。 “那她的受害者也是警方人员么?”孟嘉义问。 姜湖摇摇头:“不,她的受害者是公共汽车上,听见第一声假的爆炸声音后,把孩子推到一边慌忙逃窜的成年人,不过我突然觉得很奇怪……” 这时用大托盘端了一大盘子咖啡的杨曼和安怡宁进来了,给每人发,正好打断了姜湖的话。杨曼递过一杯咖啡,姜湖刚要伸手去接,杨曼却突然把手缩回来,伸出咸猪手在他脸上摸了一把,涂着漆黑的指甲油的尖尖的指甲挑起他的下巴:“伸手就拿呀,小可爱,要跟姐姐说什么?” 刚刚孟嘉义不给面子地说了几句,这会儿她心里仍然不爽,故意气人,特意在孟嘉义看得清楚的角度调戏姜湖给他看:老娘的言行就这么轻佻,怎么的吧! 姜湖愣了一下就明白她那点小心思了,干咳一声:“呃……那个,谢谢杨姐。” 杨曼得寸进尺,一只手托着托盘,一只手捏着姜湖的下巴凑过去:“就谢谢呀,亲姐姐一下呗?” 这太过了,姜湖这回是真脸红了。 沈夜熙猛咳——杨曼你丫注意影响,在我面前调戏我老婆,当老子死的啊?! 杨曼风情万种地回过头去,对沈夜熙抛了个媚眼:“哟,沈头儿,中午吃的那鸡的鸡毛没拔干净吧?看这噎的,一会奴家给你捶捶背。” 安怡宁在一边憋笑憋得辛苦,苏君子预感自己不能独善其身,于是认真地打着酱油,头都不抬,杨曼却不放过他,媚眼抛完沈夜熙就冲苏君子开炮,嗲声嗲气地问:“苏哥呀,口感怎么样,奴家手艺没退步吧?” 苏君子点点头,挺憨厚地傻笑:“好喝好喝。” ——此人乃专业酱油党。 “比嫂子泡得怎么样呀?”杨曼不依不饶,眨巴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小蝴蝶似的扑扇,音调那叫一个余音饶耳鸡皮疙瘩三日,“不如吧?” 苏君子继续憨厚老实地傻笑:“谦虚谦虚。” ——果然资深。 杨曼这才趾高气扬地瞟了孟嘉义一眼,把咖啡杯不轻不重地放在他桌子上,一声没吭,然后春满乾坤地扭哒回自己的座位上。 孟嘉义的脸色比杯子里的咖啡还黑。 “姜湖你继续说……”沈夜熙揉揉眉心。 姜湖让杨曼那么一搅合,差点忘词,一边冯纪小声提醒:“姜医生刚刚觉得什么事情很奇怪?” “哦,”姜湖回过神来,“当时那案子太匆忙,找到凶手以后,她又意外死亡,之后没有机会能和她交流,但是我们推断,她做出的灭门案这件事情,是第二重人格在主导。而她的第二重人格,是建立在愤怒和仇恨以及缺乏安全感的基础上的。” “不对么?”沈夜熙问。 “我们当时没有机会证明这个猜想是对的,可是我刚刚想,作为一个孩子的母亲,她带着孩子去看电影的时候发生了踩踏事件,导致孩子死亡,从郑玉洁的性格来看,不应该只是仇恨吧?” 苏君子是有孩子的人,他愣了一下就反应过来:“你是说,作为孩子的家长,她会因为没能照顾好孩子而内疚?” “对,就是……”姜湖刚要往下说,这时办公室的门突然被大力推开,盛遥走进来,从他的脸色上看,可能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同志们我刚刚打电话到南城分局,问了我一个在那边上班的哥们儿,”盛遥嬉皮笑脸的神色收敛了,语速飞快,正色得不行,“沈队,你们去的时候,那里是不是有一个女法医,姓钱,叫钱莎的?” “钱法医?不就是负责验尸的那个……” “对,刚刚我问的那个人告诉我,分局里有传言说,张小乾活着的时候,好像一直对钱莎动手动脚过,甚至有谣言,钱莎报案说张小乾强奸她,不过也不知道是真是谣言还是张小乾家里确实有后台,被压下去不了了之了。”盛遥一口气说,“这是唯一一个我能找到的,有医学背景,另外还和张小乾牵扯不清的女性了。” 一圈人都愣住了。 沈夜熙立刻接通了汪警官留给他的电话:“喂,小汪?我是沈夜熙,有点事情想问钱法医,她在么?” 那边顿了片刻,好像是去叫人了,过了一会,听见沈夜熙说:“哦……好,我知道了,她回来你告诉她一声,说我有事找,好,谢谢。” 沈夜熙挂了电话:“都别声张,怡宁你跟莫局通个气,省的到时候和分局那边有冲突,我们直接过去找人。” 第八十六章 审判者 九 沈夜熙一转头发现姜湖仍然呆呆地站在那里,于是一把揪起他的领子把他拎上车:“想什么呢,快走!” 姜湖的眉间微微一蹙,转过头来问他:“如果张小乾的案子真的是那个叫钱莎的法医做的,怎么办?” 沈夜熙一边发动车子一边在他头上揉了揉,有点啼笑皆非:“你说怎么办?抓了个杀人凶手,该审审该关关,后边自然有人公诉有人判刑,有什么好想的?” 姜湖睁大了眼睛看着他,心说这死男人怎么神经这么大条? 沈夜熙也睁大了眼睛瞪了他一眼,义正言辞地说:“工作时间,少勾引我犯错误啊你!” 姜湖对他间歇性流氓综合症,已经连白眼都懒得翻了。 “钱莎杀了张小乾这件事情,其实逻辑上很容易理解。张小乾为什么在半路上会突然停下来,又对拦着他的人完全不设防?如果这个人是他一直以来觊觎的,并且有主动接近他的意思,他得意忘形,会放松警惕,也是很正常的。” 沈夜熙一边开车一边深以为然地点头:“要是你半夜在路边拦着我,我肯定也毫无防备地就被你不轨了。” 姜湖说:“前边有个建筑工地,给我停一下。” “干啥?” “捡块板砖不轨了你。” 沈夜熙“噗嗤”一声笑出来:“你还知道什么叫板砖?别老跟办公室那帮老流氓们不学好。” 姜湖凉飕飕地说:“办公室都是流氓,你不就是流氓头子?” 沈夜熙闭嘴了。 姜湖轻笑了一下,继续说:“可是如果钱莎真的是凶手,如果她的杀人动机完全是私人性的报复行为,为什么连环杀手的犯罪特征会出现在她做下的案子里?这些案子每十来天就会出现在不同的城市,如果钱莎是凶手,她的同伙是谁?在其他案子发生的时候,她在干什么?” “嗯?”沈夜熙皱皱眉,看着前边开车,“像是有一个说不出有多庞大的组织做的事情,你这么说,倒是让我想起邪教什么的来了。” 姜湖微微歪着靠在副驾驶座位上,脸色有些凝重,沉默了一会,问:“你听说过查尔斯?曼森么?” “嗯……好像听过。”沈夜熙吃力地想了想,记性不好是他一辈子都比较苦恼的,“貌似我念警校那会儿,听谁上课的时候提起过,是个什么组织的头头吧?” “他是一名黑手党的儿子,在美国非法出生,后来建立了所谓的‘曼森’家族,是他的追随者组成的杀人集团,他们的第一批受害者就是导演罗曼?波兰斯基的演员妻子莎伦?塔特及塔特和她四个朋友,传说被砍了一百五十多刀。而后又有一家超市老板夫妇被砍杀,当时凶手也是用受害者的血字在墙上写了字。” 沈夜熙忍不住偏头看了他一眼:“不是吧……怎么和柯如悔那老杂毛这么像?” 姜湖没吱声。 “所以……你的意思是,咱们这案子,极有可能是遇见了诸如邪教组织之类的?”沈夜熙问。 “杀人留字,以固定的时间为频率,在各地之间轮回,统一行动,行动之前有组织和周密的计划,到现在为止,每一起杀人案都让人找不到线索,”姜湖顿了顿,“就像渗入普通人之间的病毒……”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沈夜熙伸过来拍他头的手打断,沈夜熙说:“乖,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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