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在这时宋隐又发出了声音:“刚才如果吓到了大家,真的不好意思。但没有一定把握的事我也不会随便尝试。如果无法接受,那还是好聚好散——至于刚才那位土豪,钱我是不会退的。但如果能交个朋友,等我日后发达了,自然加倍奉还。” 齐征南抬起的手定格在了半空,僵持几秒钟之后又原路撤了回来。 宋隐当然并不知道自己差点错失了一个大金主。他再度起身,活动了两下腿脚,然后以前所未有的认真表情凝望着神像,显然正计算着最合适的落脚点。 齐征南也跟着他一起计算,目光在神像饰物琳琅的下摆上逡巡,很快就聚焦在了一个特殊之处。 「十点钟方向,玉佩上方。」他迅速在弹幕里打出自己的建议。 “那里吗?”宋隐顺着他的指点看过去,嘴角露出好看的弧度,“英雄所见略同,那就这么办。” 判断得到认同,这对于齐征南而言简直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作为队长,他早已得到了郁孤台战队全体成员的无条件信赖。 然而此时此刻,来自宋隐的肯定却让他分外忐忑。 如果失败了又当如何? 宋隐并没有给他忐忑的时间。 只听见朽烂的木板吱嘎一声断成两截,而在此之前,宋隐已经如同灵猫一般腾空而起,在半空之中划出一个近乎完美的弧度,准确地落在了神仙腰间的玉佩上。 在齐征南原本的计算中,只要宋隐踩住玉佩、抓住上端的绳结,就可以在神像上站稳脚跟。 然而意外还是发生了——玉佩上挂满了之前宋隐提到过的粘液,他的脚下一滑,竟径自从玉佩右侧向下滑去! 齐征南陡然一僵,几乎从床沿上弹坐起来。然而下一秒钟,宋隐已经抓住了神像腰间的丝绦,并顺势滑进了丝绦垂坠所形成的U形弧度中。 当身体彻底停止滑动时,宋隐夸张地呼出了一口长气,然后对着屏幕举起了大拇指。 “成功!” “……”屏幕这一边的齐征南,重重地坐回到床沿上,动了动嘴角。 但他绝对不会承认,那是个一闪而过的微笑。 ———— 目前为止最艰险的一关勉强算是闯过去了。在体力恢复之前,宋隐选择原地休息,顺便和屏幕外的观众们交流互动。 “欸,你说闪现啊?会是会,但暂时还只能在危急关头保保小命。现在完全不紧张啊,所以肯定用不出来。” “饿啊!这几天我都只吃一顿。吃完了就出来上工。收工就乖乖回家躺尸咯。唉,我辅佐官说我的邮箱也给封了,不然你们给我寄点吃的也好啊。” “刚才那个叫云实的大佬还在吗?大家都是朋友了,要不你再多给我打赏一点?或者就当你借我笔钱好不好?” “……” 齐征南有点哭笑不得。他原本只是想要看看宋隐又在作什么死,可一来二去却成了这家伙的金主外加参谋。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自己与宋隐纠缠了十多年,从打球到打游戏再到打架,可以说早就已经默契满点,除了两年前的那次…… 当齐征南将思绪从记忆里拉拽回来的时候,宋隐也小心翼翼地起身,取下了腰间的匕首。 “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了。” 说完没过多久,屏幕里光线忽然一暗,是一条金龙恰巧游到了宋隐藏身的凹槽外侧,粗大的身体扭摆着,留下大片腥臭粘液。 宋隐等待得就是这一刻——他飞快地抬手向龙身刺去,刀刃狠狠楔入了龙尾。紧接着又双手扒住匕首柄,一个利落侧翻跃上龙背,整个人就被金龙拖拽着一起游动起来。 就连齐征南都忍不住要感叹于宋隐的大胆和莽撞了。这个除了匕首之外毫无任何自保措施的家伙,居然顺顺利利地搭上了“金龙快车”,开始沿着神像盘旋而上,仅用了短短不到一分钟,就来到了神像的肩头。 “……我现在浑身上下都好臭啊。” 他看准了时机从龙背上跳了下来,刚站稳就立刻拽起衣服嗅闻,还夸张地做了个怪相:“好像是一股子生命和死亡的味道。” 齐征南正想着这是什么奇怪的比喻,就看见屏幕上又滑过了几条弹幕。其中一条问起了宋隐的身手为何如此敏捷,是不是以前“在上面”就有一手。 “嗯。从小就有学。” 宋隐对此倒也毫不隐瞒:“小时候跟爸妈住在一个很偏远的地方。出于安全考虑,也是为了锻炼身体,我爸就教了我很多格斗和户外生存的知识。后来我家出了事,我被人领养。领养人的儿子曾经被人绑架,我就跟在那个亲儿子后面一起学防身术喽。再后来,我去美国读大学,因为呃……出了一点事情,又领了持枪证,学了两年的射击……大致上就是这样。” 他说得倒是轻描淡写,齐征南却明白他说的每一句话背后都可以扩展出一段或惊险或悲伤的故事。 屏幕上很快又出现了下一个问题—— 「你和焚风是什么关系?之前为什么会打起来?」 或许是担心宋隐避而不谈,提问者还故意附上了一个三百元的打赏。
第23章 孰是孰非 「你和焚风是什么关系?」 看见了这个问题,齐征南稍稍舒缓的心情瞬间又紧绷起来。他凑近画面,等待下文。 同样紧绷起来的人还有宋隐。他直了直脊背,要笑不笑地反问:“这真是一个很个八卦的问题。怎么,难道你是焚风的粉丝?” 弹幕立刻否认了这个说法。 “那就好。”宋隐点点头,再度放松了身体:“其实呢,我跟他以前是同一个医院的病友。只不过我伤得是这里——” 说着,他指了指自己的心脏。然后又飞快地指了指脑子:“至于焚风嘛,有病的恐怕就是这里喽。”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这个小疯子! 齐征南随手抓起枕头朝投影丢去。柔软的枕头撞到墙壁又反弹回到他脚边,就像是宋隐贱兮兮的嘲笑。 画面里的宋隐自然不知道自己耍贱又被抓了个现行。说完这番话,他抖了抖衣服,扶着神像的脖子站起来。 “不开玩笑了。虽然我和焚风的关系是很不好,但还没恨到在背后骂他是个小心眼傻瓜乌龟王八蛋的地步。至于我和他的恩恩怨怨,你们要好奇自己去问他,他爱说啥就说啥,我无可奉告。” 说完这番话,他做了个手势表示暂停观众互动环节,开始认真研究起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最优路径很快浮出水面——神像头戴的官帽上竖着一圈围栏,高高耸起的帽顶似乎雕刻有爬梯,一直通向华丽的藻井。 “看见藻井上垂下来的那几串大璎珞珠子没?我的新目标。” 宋隐以商量的口吻阐述自己的设想:首先想办法登上官帽最高处,借力跳向最近的那条璎珞,然后再沿着璎珞一路攀上藻井。 齐征南同样仔细观察——官帽顶部距离最近的璎珞不到一米,发生意外的可能性极低。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宋隐失手,也不过是重新掉回到神像的肩膀上,只要及时用匕首固定住身体,就不会有事。 厘清了目标和要务,宋隐立刻动身忙碌起来。 从神仙脖颈到下颌的这段路线向内凹陷,攀爬起来颇有些难度。在正式行动之前,他仔仔细细地将神像头部观察了一遍,目光最后落在了那副高高挂起的遮面符纸上。 “这玩意儿看起来挺结实的,能不能借力爬上去……” 他一边嘟囔着,一边扽了扽符纸的下摆。 意外发生了——整副巨大的黄表纸居然被他抖落下来。 「我去,这怎么回事?!」 「恐怖片吗这是!」 「女的?!!」 直播弹幕里爆发出一连串此起彼伏的惊叹。采用第三方视角的围观者全都看见了符纸背后神像的真容。 那竟是一张逼真而又凄惨的女人的脸,青灰的肤色布满了蓝紫血丝,双眼眼睑和嘴唇都被粗线紧紧地缝了起来。 而且她还没有鼻子,本该用作呼吸的地方只剩下一个三角形状的大窟窿。 不要说是神像了,就连道观里的阴曹地府都不会有如此逼真而又残酷的雕塑。这分明就是个惨死的女人,还遭遇过极端的凌()辱。 宋隐此刻站立的位置难以看清神像的正面情况,可辅佐官显然已经代为描述,因此他也露出了极为诧异的表情。 之前不祥的直觉得到了印证,齐征南飞快地敲出一行弹幕:「你有没有调查过这个副本的背景资料?」 “查过,但很少。”宋隐对于云实的弹幕一直都是秒回:“系统只说梦境主人为男性,昏迷在荒野之中,被人带去医院治疗,暂时还没查出他的确切身份。” 齐征南把手放在按键上,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还是没有发出去。 “二虎。”他直接发话,“出来。” 大约一秒钟后,只听“喵”的一声,他的执行官——那只黄色的虎斑猫出现在了床边。 齐征南将神像头部的截图展示给二虎,让它迅速调查梦境主人所在地附近的女子失踪、死亡情况。二虎虽然有些不太情愿,但也忠实地开始执行任务。 当齐征南退出截图,却惊讶的发现此刻的直播画面里已是一片大乱。 原来,黄表纸被揭下之后没过多久,神像就突然“苏醒”过来,尽管目不能视、口不能言,它却立刻展露出了极为强悍的攻击性——好在攻击的目标并非宋隐,而是那几条在它身上不断游弋的金龙。 “嘭”地一声,其中一条金龙被神像用力甩开,砸在丽春楼的墙壁上,半空中金粉飞溅,木渣横飞。 而伴随着神像的动作,蹲踞在它肩头的宋隐也失去了平衡。所幸他眼疾手快,及时用匕首固定住了身体, “这什么情况啊?!”他冲着耳机里大喊,更多得还是在对自家的执行官发泄不满。 “查到了。”齐征南家的二虎已经出色完成了自己的调查任务。 神像头部的女性容貌与当地法医调查过的一具无名女尸完全吻合。尸体是在城区郊外的河滩上被发现的,当时全身赤()裸、遍布淤痕以及伤口。更令人发指的是,遗体的眼与嘴被缝,鼻子也被削去。但前者是死后所为,而后者则是陈旧伤。 “看过这具尸体的,除去报案者和警察之外还能有谁?”齐征南果断判断,“二虎,立刻把资料共享给闪蝶的辅佐官。但别透露我的身份。” 二虎立刻照做,没过多久直播里的宋隐就惊愕地叫了起来:“我靠,这梦境主人尼玛是个杀人犯?!” 说着,他又抬头看着藻井,扯着嗓子喊了起来:“你他妈的到底是不是个杀——人——犯——!!” 藻井上的人并没有回答。事实上自从神像苏醒的那一刻开始,梦境主人一直都在发出杀猪般的哀嚎。 与此同时,弹幕上的风向也开始发生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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