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去哪里?”伊恩问。西雷斯指向前方,怪石嶙峋,覆盖着薄雪,枯黄的野草四处生长,他们必须非常小心才不会陷下去。 “那些东西是从这个方向来的,夏洛特应该曾出现在那里的某个地方。”西雷斯说。“我希望能做完后再消失。这是我最后的机会。如果我变回纯粹的天使,我知道我不会来地狱找夏洛特的。”他喃喃地说,身上和脸上的血慢慢消失——因为那并不真的溅在他身上——这让他看上去和在人界几乎没什么区别。 “为什么?” “为什么?”西雷斯笑了,“我们是属于上帝的,伊恩,而且……我想我会觉得很荒唐,我居然曾迷恋另一个天使,当我回到天国,自己想起来都会好笑的。” 伊恩停下脚步,“你是谁?” 西雷斯转头看他,他继续说,“炽天使并不多,你是哪一个?” “我怎么知道。”西雷斯喃喃地说。“我只知道,以前我穿着红色的披风……据说炽天使并不轻易物质化,因为那非常累人。但如果那样做,我们总穿着红衣,那是戎装。”他停了一会儿,“我还记得一点那时的感觉……我必须快点找到夏洛特!” “你在害怕?我以为天使是善的……” “也是残酷的。”西雷斯说,“无论是哪个炽天使,它们都毁灭过……很多东西。” 伊恩停下来,默默地跟着西雷斯前行。如果他回忆起以前看过的传说,那确实有些相当残酷的部分。 “你父亲呢?”他问。 “和我一样,恐怕很难回人界了。从此以后,我回天国,它去地狱,父子关系真是一场噩梦。”西雷斯说。 “我是说,他是恶魔中的哪一位?是魔君的一个?他的力量好像很强。” “我怎么知道。”天使说,“也许我们很久以前打过很多场,只是现在全都遗忘了,只是因为我们变成了人类,这……奇怪的物种,让我们形成了新的关系。我叫他爸爸,他会说,‘你最好在饭前洗手’或‘你这个单词的发音不对’……”他停下来,“我恨他,因为这短短二十几年来他对我干的事,那完全取代了那些天使恶魔的仇恨,挺新鲜的。” 他想了一下,笑起来,“如果猜他是哪个魔君,我会猜对食物最有偏执的那个,他对那些东西的执着……我想起来就想吐。”
“代表‘暴食’的魔君?我记得叫贝尔杰夫。” “那些罪都是人类编出来的,人类编造很多东西,然后变成现实。”西雷斯说,他继续往前走,伊恩发现他有一点儿瘸。 “你的腿不是没事了吗?”他问。 “有点儿太好了,左腿很轻,所以觉得右腿很重。”西雷斯抱怨。 伊恩突然笑起来,西雷斯看了他一会儿,也跟着轻轻笑出了声。 那个城镇的名字叫枯树,这是伊恩后来知道的。 在到达这里之前的路上,西雷斯负责警戒——虽然伊恩一点也看不出他在警戒的样子——而人类则在努力进入冥想状态。 照西雷斯的说法,他缺乏稳定的意志力,这样的精神状态根本无法看到自己的力量,更别提精确地分配它。于是他就丢下一句“冥想就是无意识的什么也不想”这样粗糙的解释,不再理会他了。 而伊恩也意识到,西雷斯可能是个优秀的战士,高级的驱魔人,但绝不是一个及格的老师。无论他在这里做什么,都得要自力更生才行。 然后他们就看到了城镇。 在此之前无论伊恩对地狱做过什么设想,或是那些作品对它有过何种描述,他也不会想到这里和人界一样,拥有正常的居民。 城镇离乱石堆意外的近,也许这里的居民经常遭受怪物的骚扰。他们先是路过一大滩血迹和碎肉,一些黑色的虫子正在贪婪地吞食碎渣,这大约是昆虫们刚才进食的场所。 再往前走,他们看到了一棵巨大的枯树。不知道它在这里有多少年了,被烧成漆黑扭曲的形状,利爪伸向天空,那是如此大的一只诅咒之手,以至于它几乎像能把天空拽下来。 伊恩凑过去,然后猛地缩回来。 “那上面画着什么?!”他叫道。 “地狱之火里有无数受苦的灵魂。”西雷斯说,“可能是它烧树时把一些灵魂的表情烙上去了,不用这么大惊小怪的。” “它们看上去……很痛苦……” “这像是某种感情的印刷体,当然是指负面感情,被火永远留在这里了。”西雷斯无所谓地说,然后他停下脚步看着前方,他们到达了城镇。 它看上去像中世纪某个古老的乡村,外面垛着腐朽木头的城门……“天哪,那是什么?!”伊恩大叫,恐惧地退了一步。 城门上,钉着一个婴儿腐烂的尸体。也许该说是胎儿更恰当,因为它的肚子上仍连着脐带,在城门边晃来晃去,身体已大部分成形,有着大大的头颅和不成比例的小身子,显得格外恐怖。伊恩抓着西雷斯,像抓着根救命稻草,不敢靠近城门。 “这里是地狱,你以为是什么地方。”西雷斯说,拧着眉头看着那具尸体。“还有,你刚才叫‘上帝’ ,在这里这可不是个好名号。你得改个口头禅……类似于,‘撒旦,这事儿干得太妙了’。” “真恶心!”伊恩大叫。 “是的,当你觉得恶心或恐惧时,就这么说吧,你最好养成习惯,不要人家一吓你,你就叫上帝,你会被剥了皮串在旗杆上的。” “可那只是个婴儿,他……不可能犯下什么罪,需要用这种……这种……野蛮的……”伊恩结结巴巴地说。 “可能是他的父亲或母亲犯了罪。”西雷斯说,“你干嘛这么吃惊,好像地球上人类就不堕胎似的。” “可这太恶心了!”伊恩叫道,“一个胎儿,公然地挂在城门上——” “和那边流产后放在垃圾箱里,有什么太大区别吗?” 伊恩愤怒地瞪着他,西雷斯装模作样地举起双手。“长官,您可是个警察,这种事该经常碰到。在更久以前,很多天使刚诞生到人间,便又被迫回来了,因为大量人类的儿童死亡,有些女婴刚出生就被溺死。”他停了一下,“不过有个安慰点的消息,恶魔很多也是如此。我们双方的BOSS对此都非常不满,这也是目前很多天使和恶魔因为被人类敌视而产生厌世情绪,却怎么着都死不了的原因。” “你对人类是怀有仇恨吗?”伊恩问。 “我不恨人类,也不爱人类,”西雷斯慢慢说,“如果人界堕落得像这里一样,我就会毁灭它。” 他直视那个城镇,他眼中的光芒让伊恩很不舒服。那深蓝色的眼睛像看不到底的海,涌动着他不知道的暗流。 “我知道的是,人界和地狱的差距……并不像大部分人想像的那么遥远。”他说,走进城里。 伊恩沉默地贴着墙蹭过城门,发自内心不想到这个城镇来。他并不确切知道西雷斯的意思,他本该坚定地反驳,但却不能拒绝内心隐隐的不安。 “西雷斯!”他叫道,另一个人回过头。 “书上说,只要一个城市有一个好人,就不会被毁灭。”他寻找着词汇,他很久没去教堂了。 “那是胡扯的。”西雷斯说。 “啊?” “因为那城市一个好人都没有,所以执行者才这么说。”西雷斯说,“不过人界嘛,虽然可能没你想像那么好,不过比我想得却要好很多。”他安慰地拍拍伊恩的肩膀。 “你是个悲观主义者。”伊恩说,勉强笑笑。 一个年轻人从他旁边的道路穿过,伊恩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这里的居民看上去确实是人类,他们的表情冷漠,穿着色彩灰暗的旧式服装,并用一副敌视的眼神看着这两个外来的人。 “当我逃出地窖,爬到阳光底下时,我无法抑制对那些生活在地面的……幸福的、微笑的生物的憎恨。”西雷斯说。 伊恩猛地转头看他,天使忧郁地看着那个破旧的城镇。 “我想不惜一切毁了那个世界,炽天使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不是吗?至少我可以跟我的BOSS报告,这个世界堕落至极,不值得拯救。” “你父亲曾把你锁在地下吗?”伊恩问。 “我以为你会问我现在是不是还那么想。”西雷斯说,转头直视他。 “那一定是段很可怕的日子,没有人找到你,你只能独自担惊受怕,并被迫沾染上那些黑暗。”伊恩说。 西雷斯看了他一会儿,“我现在已经不大这么想了。”他说,继续朝前走去。 伊恩轻轻跟了上去。他们踩在青灰色的石板小路上,它似乎是这个城镇最宽的路。伊恩发现路况有点儿不对,它似乎过于潮湿,而且石缝里不知藏着些什么污垢,它们像青苔,但色彩太过于恶心了些。他凑过去仔细观看,那些东西粘稠而且散发着一股臭味儿。 “老天哪,是血……啊,该死!”他忍不住叫了声,西雷斯狠狠踢了他一脚。 “你干嘛?”他问。 “你还要我跟你说多少遍,不要说那个单词!”西雷斯叫道,警惕地左右看,幸好没人注意到他们。 伊恩悻悻地站起来,他现在可没心思吵架,而是更想找一个人谈话——虽然西雷斯绝不是好对象,但是他很难想像一个城镇道路的缝隙里全是粘稠紫黑的血迹,这里不久前一定血流满路,他不大愿意想像曾发生过什么事。 “他们难道没有清洁工吗。”他小声嘀咕。 “这里是地狱。”西雷斯说。 “那不能解释一切,他们至少该……该死!”他又骂了一句,踩到一些尚未完全干涸的血迹,不小心滑了一跤,他手忙脚乱地拉住他的伙伴。 “魔鬼并不热爱清洁。”西雷斯沉痛地说。 “你父亲看上去……我不是说他有什么好,但是他看上去满干净的,那衣服一定很贵。”伊恩问。 “他的房子既大又整洁,而且采光良好。但是他让他的儿子住在地窖里,那儿同时也是他的藏尸场所,没有一点儿通风设备,到了夏天简直不可忍受。”西雷斯说。 这真是不幸的童年,伊恩忧郁地想。“没有警察管吗?”他问。 西雷斯笑起来。 “这有什么好笑?” “不,驱魔人中心管这个,警察不管。只有你这种警察才在这种时候,呆在这里。”西雷斯说,伊恩正要问正驱魔人中心如果管,那为什么还允许一个孩子被锁在地窖里,这时他们似乎走到了城镇中心。 在老远的时候,伊恩就听到了细微的呻吟,那声音有些像噩梦中的闹市,有人在哭喊,有人在尖叫,还有婴儿在哭泣,中间加杂着野兽的低吼。伊恩一直努力不去想那是什么,现在他们看到了。 城镇中心的建筑下堆着些笼子,它们只有一尺来高,只够一个人躺下蜷起,可是那却密密麻麻的摞了四五层,不知延伸得有多远,无数骨瘦如柴的人类被关在里面,层层叠叠的,上面被铺了些木板供人行走,野兽的叫声是从走道的尽头传来的,一个男人恐惧的尖叫也同时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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