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弛疲惫地捏捏眉心,看了看身边的展炀,内心似乎经历了一个漫长的殊死搏斗过程,最终得出结论:算了。 然后他一记眼刀射过去,看得两个小刑警瑟瑟发抖,像是被西伯利亚小寒风席卷全身,全副武装后硬着头皮移动到坑下,艰难地将人抬到了担架上,之后像是避瘟疫似的躲老远…… 展炀:“……” 徐浩戴上口罩和手套,俯身看了看爬满蛆虫的尸体,拿出镊子夹取一块组织放进试管里。 “尸体腐烂严重,脑骨严重损伤,死前脑部遭受重击,颈骨骨折,当场死亡,暂时未发现其他,至于这块……回去检验后再做决定,不过尸体已经过了一个月,还直接在土里埋着,可能需要点儿时间。” 于弛示意手下将尸体装进尸袋,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是柳梅发过来的信息: “老大,查到了,以人步行的速度,在华南小区一公里到一点五公里内只找到一个符合的案发现场,位置发给你。” 于弛看了看位置,对展炀道,“走吧,展大佛,换地址了。” “哦。”展炀玩味地看着于弛的身影,转身跟上去,顺手带过来于弛手里的车钥匙,“我来开车。” “……”于弛没在意展炀说了什么,倒是被刚刚两个人指尖的触碰挠得心烦意乱,烦躁地皱了皱眉打开车门坐在副驾驶座上。 警用大奔以不能承受之力冲了出去,坐在副驾驶座上的于弛来不及反应就被甩了一下,表情空白。 “展炀!”于弛怒气爆表 “嗯?”听得出来展炀心情非常愉悦。 “这不是你的SUV!” 展炀勾了勾唇角,看了他一眼,速度慢了下来 大约一个小时后,到达柳梅给的地址,于弛开口,“停车。” 刺耳的刹车声跟漂移跑车有得一拼,于弛的嘴角抽搐几下,发誓再让展炀开车就是狗。 工厂里很空旷,但是于弛几乎是一瞬间就锁定了打斗场地还有墙壁的擦痕,韩旭带人进行了物证采集,展炀的一双鹰眼一直盯着地面,似乎在寻找一些微小的东西。 “找什么?”于弛问。 “你不觉得,这是一个交易地址吗?” 展炀深邃的眼睛沉静地看着于弛,于弛能从他黑色的眼眸中看见自己的倒影,这种感觉像是在凝望深渊,一不小心就会陷进去,于是移开目光。 “我懂你的意思,但是还没找到证据,不要轻易下结论。” 展炀犀利的眼睛眯了眯,目光从于弛身上移开,“不是所有的事情都需要证据的。” 他的语气极其平淡,像是飘浮在空气中的灰尘,却又像是震在人心上般有力震撼。 于弛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画面,二十年前,有一个男孩,用同样的语气跟他说过同样的话,但是记忆支离破碎,他已经想不起来男孩的样子,但似乎男孩又是他印象最深远而又深刻的一段记忆,也似乎从未离开…… “队长,队长?” 现实中的声音打破了于弛深远的回忆,那段蒙着面纱的记忆瞬间消逝,把于弛弹回到现实世界里。 “嗯?”于弛回过神来。 “重大发现啊,现场提取到血迹了,虽然被人故意用脚摩擦过,但是逃不过我的火眼金睛!” 韩旭激动得眉飞色舞,期待的样子好像等着他队长给他奖励一毛钱似的。 “嗯,带回去看看是死者的还是嫌疑人的。”于弛语气平淡冷漠,转身离开现场,展炀也抬脚跟着离开。 最后一缕夕阳从地平线上消失,黑夜包裹整个城市。有些人开始狂欢,有些人披星戴月地加班加点,于弛就是披星戴月的那类人,想到这儿,于弛一只手离开方向盘,疲惫地捏捏眉心。 “累了?”展炀瞥了他一眼,尽量把声音放轻。 “嗯,有点儿。” “停车。”展炀的声音清冷澄澈,于弛下意识停车。 “你干嘛?”于弛拉住正要下车的展炀的手腕,皱着眉问。 “买咖啡。” “……”于弛牙疼似的咧咧嘴,撒开手让展炀下车了。 等展炀的那一会儿,于弛在脑海里反复搜索了所有接触过的人,完全没有搜索到展炀的身影,但是很奇怪刚刚脑海里一闪而过的男孩。 车门开了,展炀递进来一杯温热的马卡龙拿铁,于弛接过来喝了一口,有些苦涩的咖. 啡. 因刺激了长时间无味的味蕾。 “你可以吗?不然我来?”展炀挑了挑眉。 “……”于弛危险地眯起眼,“不要问男人这种问题。” “……” 展炀波澜不惊地移开目光,眼底闪过一丝不明显的笑意,于弛想给自己一脚,有毛病吧。 于弛把警车开进市局里,时间已经很晚了,展炀从车上下来后径直朝办公室走去,熟练得像他才是这里的队长,于弛眉心跳了跳,跟了上去。 “老大,现场血迹分析要等明天出结果。”韩旭拖着疲惫的声音。 “嗯,”于弛朝韩旭点点头,问柳梅:“赵鹏交代了吗?” 柳梅撇着嘴摇了摇头,“除了交代与李杰接头,任何信息都不肯透露——老大,你们今天下午又发现什么好玩儿的了,快给我说说。” 这话题转折的有点儿突然,于弛呛了一下,嫌弃地看着柳梅,“管这么多干嘛,我再去审一遍。” “……”身为侦查外勤组一姐的柳梅不服气地翻了个白眼,内心腹诽:自己跑一天,把审讯任务全撇给我,还有理得不得了,这事儿就得交给莫小庄干。 正在整理资料的莫小庄突然感觉一阵冷风吹来,抖了一下抬头问于弛“队长,可以下班了?” “不可以。” “……”莫小庄撇了撇嘴,“亲爱的泡面,我又来找你过夜了……” 众人:“……” 于弛跨进审讯室的脚步顿了顿,看了看展炀,“你回吧。” “你今天没开车,我等你。”展炀轻描淡写地说道。 一姐柳梅左看看右看看,目光来回在两个人身上游走,一大串不堪描述的词语和画面走马观花般闪现在脑海里,下意识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于弛眉心跳了跳,转身走进审讯室。 展炀坐在外面,拉过一个小刑警的耳机,动作娴熟地戴在自己耳朵上。 小刑警:“……” 于弛习惯性地用手指轮流敲着桌子,斟酌后开口,“你们跟李杰的供货商……” “不好意思警官,我们没有供货商。”赵鹏开口打断于弛,整张脸埋藏在吊灯的阴影下,这回答的果断程度跟第一个晚上审李杰一个样儿。 “自给自足?”于弛被气笑了,“那你们的造货场地呢?谁给你们提供原材料?谁提供技术支持?又是谁出自赞助?谁与你们交易?” 于弛一连串问出几个问题,旁边的小刑警手忙脚乱地记,顿时没了瞌睡。 “……”赵鹏阴鸷的眸子盯着于弛,看了好一会儿,于弛耐心等待着他开口,谁知道这个无赖开口,“你问这么多,我怎么回答?” 于弛笑了,意味深长的语气徐徐缓缓地从他薄翼的嘴里吐出来,用他一惯看犯人时居高临下的态度看着他,“没关系,人都来了,剩下的好办……” 展炀看着于弛从审讯室走出来,抱着双臂欲言又止,似乎酝酿片刻后开口说:“我让顾羽帮忙查一下?” 于弛目光沉静深邃,微微点点头,看了一眼展炀身后快吊死过去的柳梅,泯灭人性地对着凳子踹了过去…… 柳梅惊坐起来,怨念很深地扭头看着于弛。 “别跟个怨妇似的,下班吧。今天没事了。”于弛又惨无人道地对柳梅一阵冷嘲热讽。 奈何咱警花每天都需要高素质面对于弛那张嘴,时间久了自然练就了一身屏蔽外界声音的过硬本领,欢快地一跃而起,拿着外套和电车钥匙蹦哒走了。 莫小庄不着痕迹的眼神在展炀和于弛之间转了一圈,拿上外套边往外走边说:“队长,展、哥,走了。” 由于不知道叫什么合适,莫小庄顿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情绪,没等展炀开口就逃了。
于弛抬起收揉揉额头,抬起沉重的眼皮看了一眼已过十一点的挂钟,对展炀说,“走吧。”
第10章 梦境与现实 凡事都有偶然的凑巧,结果却又如宿命的必然。——沈从文 于弛坐上车,展炀的SUV启动得极平缓,于弛下意识地看了他一眼,眼底的意外毫不掩饰地流露。 展炀扭头看他一眼,于弛猝不及防地对上他的视线,下意识地回避。 “太慢了?”不知道为什么,展炀这会儿就想逗逗他。 “……”于弛翻了个白眼,“刚好,谢谢展司机体谅我这个患有综合性心脏病的老年人。” 展炀头疼似的挤了挤眼,“你这个口才没去当脱口秀演员真亏了。” “送到门口就行,谢谢。”于弛没有接他的话,直接跳跃。 “不客气,以后这种事情也许会很多,于队长可以一次性说完谢谢,省得每次都要说。” “???”于弛一个激灵顿时清醒,“什么意思?” “听不出来?你汉语十级怎么过的?”展炀挑了挑眉。 于弛狐疑地看着展炀,“你是太闲了?我不缺司机。” 后一句从于弛嘴里一本正经地说出来,听得展炀差点儿喷血,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于弛。 展炀晃眼的SUV很快就停在了于弛的低调奢华的民宅前,于弛从车上下来,先撸了把狗,然后对展炀说,“你注意安全。” “嗯,明天见。”展炀的声音在月色下极其柔和。 于弛转身去开门,房间的布置有种欧式的感觉,干净整洁,完全想不到这样的布置是一套缺少女主人的房子。 一楼大厅摆放了一个白色与浅绿色交叉的沙发,沙发对面是电视机,旁边有一个复古的木架,放置花瓶装饰,另一边是厨房、阳台和厕所,整个布局很明亮,白天采光好,似乎有某种生机与希望,这也就是为什么于弛喜欢这套房子的原因。 他在阴沟里呼吸太久,需要新鲜的空气来恢复元气。二楼有卧室,办公房和书房,原木色的地板,格调柔软舒适。 于弛拖着疲惫地身体爬上楼梯,一头栽在床上,眼皮沉重地合上了。 再次睁眼时,四周是二十年前的场景,父亲拉着一个男孩站在对面,嘴巴一开一闭在说着什么,但是无论于弛怎么努力也听不见父亲在说什么,也看不见白色光芒笼罩下的男孩的模样。 他只记得男孩的眼神很让人难忘,那种深如潭水的眼神,本不该在这种年纪出现的。 “不是所有的事情都需要证据的。” 男孩的嘴巴一开一闭,这句话让于弛印象深刻。 二十年前的场景支离破碎,换回了那天在案发现场的场景,那个人目光深沉,平静的声线灌入耳中:“不是所有的事情都需要证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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