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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本精校】恨不相逢未剃时

作者:白落梅   状态:完结   时间:2023-03-07 10:42:08

  相聚的日子总是太短,当苏曼殊还贪恋养母身上温暖的气息,贪恋她做的可口饭菜,贪恋她轻柔的叮咛时,渡口的兰舟已在催发。看着养母被岁月催老的容颜,他懂得,离别一次,相见的机会就又少了一回。他害怕至亲之人有一天会悄然老去,害怕那时会有太多的悔不当初。尽管如此,苏曼殊依旧犯下许多不可以原谅的错误,伤害许多不该伤害的人。当一切无可挽回之时,只能独自站在日暮的楼头,为前尘往事做出悲伤不已地感叹。
  五月,樱花落尽的时节,苏曼殊从日本返回上海。我们看他总是频繁地东西南北往返,却不知每一次迁徙心中亦会有撞击,他时常在夜半无人时吟咏几句诗句,悄然泪垂。他是寂寞的,或许他的身边从来不缺过客,但是没有一个是归人。无数个清冷的夜晚,他独自伏案,挑尽一夜灯花,那个红袖添香的女子只是镜里红颜。
  绿窗新柳玉台傍,臂上微闻菽乳香。
  毕竟美人知爱国,自将银管学南唐。
  软红帘动月轮西,冰作阑干玉作梯。
  寄语麻姑要珍重,凤楼迢递燕应迷。
  水晶帘卷一灯昏,寂对河山叩国魂。
  只是银莺羞不语,恐防重惹旧啼痕。
  空言少据定难猜,欲把明珠寄上才。
  闻道别来餐事减,晚妆犹待小鬟催。
  绮陌春寒压马嘶,落红狼藉印苔泥。
  庄辞珍贶无由报,此别愁眉又复低。
  棠梨无限忆秋千,杨柳腰肢最可怜。
  纵使有情还有泪,漫从人海说人天。
  在上海的日子,苏曼殊读林纾翻译的《茶花女轶事》,认为“支离割裂,舛谬綦夥”,拟重译,但被琐事耽搁未能译成。六月中旬,苏曼殊偕同马小进访刘三、陆灵素夫妇。不几日,再次漂洋过海日本省母。这一次,他留在日本横滨整整四个月。四个月,苏曼殊不作诗,不绘画,不参禅,也不谈情说爱,只陪着养母承欢膝下。在苏曼殊的心里,有一种难以言说的预感,他觉得自己和养母再相聚的机会将是微乎其微,他不知道哪一天眼前这个温柔的女子就像樱花一样随风飘落,而自己这只孤雁也不知道哪天会葬身大海,埋骨深山。
  这不是杞人忧天,只有失去过的人才会懂得,人生的意外是多么不可预测。多少人宁可一生不来往,宁愿对方下落不明,这样至少可以想象他还平安地活着。在某个城市,某个院落,安稳地过着闲逸的日子,亦好过看着他在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再也不会出现。虽说生老病死是人生不可逃避的过程和结局,可我们依然会害怕,害怕至亲的人被死神带走,从此再无消息。
  十月底,苏曼殊告别养母河合仙,起航回国,至上海。上海这座风云不尽的都市已经成了他在中国的家,无论他飘到哪里,最终还是会回来。躲进这座繁华的都市,没有谁认得你,你不必担心某个夜晚醉倒在街头,会换来第二天的流言蜚语。在上海,苏曼殊亦无须担心自己会落魄潦倒,因为这座城有他许多的知己红颜,这些女子会将他收留,给他一个红尘安稳的居所。苏曼殊曾好几度暂住在他以前结识的歌妓公寓,一直保持着灵魂的相爱,从不越轨。而这些歌妓亦对这个年轻和尚有着别样的好感,甘愿拿出自己辛苦挣的钱供他吃喝,毫无怨言。
  十二月,苏曼殊去了安庆,任教于安徽高等学校,与郑桐荪、沈燕谋、张溥泉等同事。在这里,他仿佛找寻到多年前失落的记忆。几年流水生涯,历经浮沉,行囊越来越重,心却越来越空。既是回不到人面桃花初相逢的美好,又何必总是耽于过去,将自己遥挂在一棵往事的枯树上。29岁的苏曼殊确实比从前沉静了许多,他不像以前那般经常把自己关在小屋里写诗绘画、抽烟吃糖。空闲之时,他和学生游玩嬉戏,与同事畅谈人生。
  这个岁暮似乎来得特别早,整座城市的树木在一夜之间都落光了叶子,枯萎的枝桠在凌厉的风中显得更加地萧索苍凉。苏曼殊似乎在抗拒新年的到来,因为29岁的他就要迈进30岁的门槛。三十而立,立德、立言、立身,他该有自己的成就,有自己的威望。可是在这乱世红尘,苏曼殊觉得自己依旧一无所有,甚至比从前更加的迷惘。他开始感觉到岁序在相逼,感觉到青春的剧幕走向了尾声,感觉到自己在光阴的梦里那么悲伤。站在岁暮回澜拍岸,过往三十年都是空相。
  苏曼殊想起了以前喜欢的苏东坡的一句诗:“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如今再读,似乎已是那么不合时宜。十年风雨,多少故事已然老去,岁月就是这样暗度陈仓,你看到华发早生时,一切反悔都已经来不及。苏曼殊原本打算这个岁暮去香港和新加坡等地漫游一番,可他又想起杜甫的诗句:“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如今他手中的酒是一杯生活的苦酒,而青春也燃烧成了灰烬。故人远去,谁还可以作伴?岂不知他早已将故乡弄丢,在这红尘,他注定是一个回不了头的浪子。
  经年的雪花无声地飘落,诗意而轻灵,美得令人神伤。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苏曼殊突然想做一枝梅长在江南的庭院,探墙而开,给匆匆过客传递春的消息。他想着,如果有不会醒来的梦,他就一直梦着;如果有不会老去的人,他就一直爱着;如果有不会结束的故事,他就一直继续着……

  第21章 旅梦
  流年真的似水,我们曾经以为遥远的日子如今就落在眉间。翠绿年华转身而去时,我们连诀别的勇气都没有。这尘世,每个人都忙碌得如同蚂蚁,连感叹的时间都没有。多少次因缘相会,终究也只是错过,光阴连一丝美好都给消磨殆尽。坐在镜前,已经不忍细细端详自己,再华丽的青春也会老去,再鼎盛的江山也会衰亡,再完美的人生也会黯淡。
  以往苏曼殊从来不会在意自己的年岁,三十岁,他在镜中看到了鬓边第一根白发,三十岁,他看到自己眉角有了几丝皱纹。他总感觉自己的人生已然走到了尽头,因为百味皆尝;又时常觉得人生还不曾真正开始,因为太多的梦都不曾圆满。三十岁,苏曼殊确实成熟沉静了不少,但他的矛盾丝毫不减当年,疏狂与感伤交织的情怀在骨子深处根深蒂固,无法改变。也许今日的他甘愿守着寂寞到天明,明日又不知道背着行囊飘荡去了哪里。
  1913年的元月,苏曼殊从安徽回到了上海,与沈燕谋、朱贡山同住南京路第一行台旅馆,嬉游度岁。雪树银花,香车宝马,灯火阑珊处,有佳人凝眸回首。五百年的回眸换一次擦肩,那梅香馥郁的女子打他身边走过,撩起他这些时日苦苦压抑的情思。他们都明白,以过客方式的相逢,亦会以过客的相逢结束。在漫舞的飞雪里,已经顾不了那么许多,他们也只要这一夜倾城,一夜之后各自转身,谁也不要惊扰谁。
  苏曼殊深知,自己的命运被刻下孤独的烙印,所以就算有爱情在身边萦绕,也注定不会有一段生死相依。纵然他不辜负别人,别人也要将他辜负。多少春天的相遇,等不到秋天就别离,而那些女子明知与他的情缘是飞蛾扑火,却依旧不肯疏离。这或许就是苏曼殊与世俗男子不同之处,他儒雅的气质、忧郁的眼神就像是一杯清凉的酒,让人沾唇即醉。他生命里从来不缺过客,可是那只装梦的背囊却是空空如也。
  二月寒春,苏曼殊偕同张悼身、李一民游杭州,居住在西湖图书馆。二月的西湖,杨柳还未抽芽,桃树未曾开花,但湖水澄澈,碧绿清凉。孤山的梅花为那些赶春的旅人情不自禁地绽放,冷傲中隐透着风情与妖娆。苏曼殊去拜访了梅妻鹤子的林和靖,岁月的刀刃真的好锋利,数百年的光阴就这样被无情地斩断。人去山空,只有孤独的塑像装点着寂寞的回忆,假如林和靖知道他会被后人摆设在这里,当年是否会隐逸得更深?想不到一生闲隐孤山,不与红尘往来的林逋,会落得被后世络绎不绝的行人瞻仰的结局。
  还有葬身西泠的苏小小,她要的不过是山水为伴,是谁惊扰了她的清宁,在她的坟前做着不知所以的叹息。苏曼殊还记得当年折梅祭佳人,多年以后,他不知道苏小小的魂魄是否记得他此番风雨归来的心情。还有当年在西湖打马邂逅的歌女,如今是否依旧红颜?人其实是最无情的,一生结下了许多缘分,可是铭记于心的却只有那么几段。苏曼殊自知,如若不是来到西湖,不是见到苏小小的墓地,他几乎已经忘记那个与他结缘于西子湖畔的女子。忘记她清丽的容颜,幽淡的芬芳,曼妙的歌声,还有那些薄浅的诺言。
  没有道别,就悄然离去,只是一次短暂的旅程,却在苏曼殊的心里留下深深的落寞。回到上海,他觉得自己这颗孤独的心需要温情填补。他开始频繁地来往于红楼妓院,每日和歌妓饮酒弹琴,舞尽桃花。苏曼殊已经记不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爱上了胭脂的味道,只知道,和她们在一起,没有任何的负累。唐人杜牧写下“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的诗句也确实有其缘由,但也惹恼了无数红颜。不是她们不解亡国恨,只是乱世之中,多少男儿都无法力挽狂澜,这些弱女子又可以为历史做出怎样的承担?
  醉酒笙歌不是罪,浅吟低唱不是罪,在不能改变的宿命里,她们只不过做着悲哀的沉沦。那些指责她们的人,是否先指责过自己?苏曼殊了解她们的凄凉,所以珍爱她们,并且从不轻易攀折。他相信自己的前世,一定和某个歌妓深爱过一场,为了偿还她的债,所以今生入了佛门,依旧贪恋上青楼。苏曼殊不明白,自己为何这样的相信前世今生,难道就因为是出家人?不,或许在他生下的那一刻,就已经信任了因果前缘,所以才会有之后的种种际遇。这世上遁入空门的人很多,但是如他这样几度出家的却很少,如他这样,在空门和红尘随意往返的人更不多见。
  这期间,苏曼殊挥金如土,他曾写信给郑桐荪说过:“居沪半月,已费去数百金。”很快他又成了一贫如洗的人。玉粒金莼的生活,或是白水一样的日子,对于苏曼殊来说似乎没有太多的区别。数十年的风雨,他的心早已可以承受世间的一切苦难,荣或辱,悲或喜,离或合,只是一个标志,一种情绪,一段过程。他可以接受命运的宰割,却不会吭声喊疼。有时候,他觉得自己被沉溺在红尘的泥淖里,有时候,又觉得自己是那么遗世独立。
  六月,苏曼殊去了苏州,居住在郑桐荪之兄郑咏春家,与郑桐荪、沈燕谋同编《汉英辞典》、《英汉辞典》。也就是在这座江南水乡,姑苏台畔,吴王宫里,苏曼殊诗兴大增,写下了著名的《吴门十一首》。他访遍了这座城的名胜古迹,踏着先人的步履,拾捡着历史的碎片,重温一场又一场的姑苏旧梦。多少次,独自漫步在青石小巷,期待遇见一位结着丁香愁怨的姑娘。多少次,乘一叶小舟顺江而下,来到枫桥,只为听一夜寒山的钟声。多少次,在明月的楼台,吹一曲呜咽苍凉的箫音。 耽美小说 www[.]fushutxt[.]cc 福书 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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