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莎的声音,毫无感情地响了起来。“是的,你是我的丈夫。”
第二天,斯蒂欧照例到了藏书室里。他看到杰蒂正在把一幅相当大的画吃力地往墙壁上挂,就说:“我来帮你吧,杰蒂。”
杰蒂的娇小身材面对那幅画确实有点不相称,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从桌子上爬了下来。斯蒂欧把那幅画挂了上去,又调整了一下角度,确定挂正了,这时候才看了那幅画两眼。这一看,他却怔住了。
杰蒂举着烛台,凑近了他。藏书室的四周都是镶板,非常阴暗,加上这里浓雾不散,即使是在大白天,也得点着烛台才能看得清楚。
那幅画并不显得多么古旧,画框显然是重装过的,画布也保护得很好。但画上的内容,却让人不寒而栗。画上的是一个女人,应该还是个少女,金发像波浪一样的少女。她穿一件十分华丽的缎子长裙,金发散开,正惊惶地抬起眼睛──那双眼睛画得非常传神,是一种介于蓝与绿之间的颜色。眼神里的恐惧,绝望,无助,还有一股形容不出的怨恨之意。她直直地盯着前方,不知究竟在看什么,而一把锋利的斧头,已经把她的脖子劈开了一半,鲜血像喷泉一样了涌了出来。
杰蒂掩住眼睛。“好恐怖的一幅画。侯爵要我挂到这里,我都是把画盖好了才挂的。刚才一慌,就把蒙在上面的布扯掉了……”
斯蒂欧伸出手,在画布上慢慢地抚摸。“这幅画画得并不久。你知道上面画的是谁吗,杰蒂?”画上并没有画家的署名,也没有其它任何说明。但是画得非常好,色彩用得很鲜明,那血的颜色几乎像是要流出画面一样。他的手指,停留在画中金发少女的脸上。“你不觉得她长得很像一个人吗?”
杰蒂露出眼睛来,小心翼翼地看了两眼。“你是说……她像夫人?”
斯蒂欧嗯了一声。“很像,不是吗?”
杰蒂说:“但我觉得她一定不是夫人。”
斯蒂欧回过头。“为什么这么肯定?你知道画中的少女是谁?”
杰蒂迟疑了一会,才轻轻地说:“不,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这个被砍掉头的少女,她一定已经死了。画这幅画的人,就是看到了那一刻的景象而画下来的……否则不会画得这么逼真,逼真到让人觉得血淋淋的地步。”
12
斯蒂欧微笑了一下。“你很聪明,杰蒂。我的想法跟你一样。不过,她真的很像斐莎。……对了,杰蒂,斐莎本来的眼睛,是什么颜色?绿色吗?”
杰蒂的脸上顿时显出恐慌的神情,但斯蒂欧却不肯放过她。“你曾说过,是格伦侯爵亲自把她抱进城堡来的,那时候她的眼睛一定还没瞎。告诉我,杰蒂,斐莎的眼睛原来是什么样的眼睛?”
杰蒂艰难地吞了一口唾沫。“你为什么对夫人那么好奇?她……不管她以前有什么样颜色的眼睛,现在她的眼珠只是两颗绿宝石而已。”
“告诉我,杰蒂。我不是好奇,我是想求证一件事。”
杰蒂再次瞟了一眼那幅画,很快地再次移开了视线。“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不是的,她是绿色的眼睛,像猫儿的眼睛一样。画里面的女人的眼睛……不太一样。”
斯蒂欧紧追一步。“可是,画上的女人,确实跟斐莎很像。”
杰蒂垂下了睫毛。“也许,这就是侯爵娶她的原因吧。在鬼门歌城里,挂在墙上的画只有一种,那就是格伦家族的肖像画。侯爵从来不允许在城堡里挂别的任何画。所以,我想……这幅画应该是侯爵家族里的人。也许……会是他的喜欢的人?”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确定,斯蒂欧再次深深地望了那幅画一眼。
“我从不记得格伦家族里,有一个被砍断了头的女人。”斯蒂欧微笑地说,“好了,杰蒂,你去忙你的吧。我在这里再好好看看这幅画。”
杰蒂声音发颤地说:“先生,你还敢看?这么恐怖的一幅画……”
斯蒂欧里椅子里坐了下来。“侯爵既然把这幅画挂在了藏书室里,自然是要我好好欣赏的。我怎么可以辜负侯爵的美意呢?何况,里面的这个少女很美,这幅画也画得很好。我并不介意在这里多看一会。”
杰蒂看着他,突然跑了出去。斯蒂欧看着她的背影,微微一笑,把目光继续投在了那幅画像上。
只是一幅画,仅仅只是一幅画,用不着那么恐惧。
突然,杰蒂又从门口把小小的脸探了进来。“对了,先生,侯爵说,希望你能去喝下午茶。”
格伦家的下午茶。斯蒂欧有点模模糊糊地想起小时候听过的一首童谣,苍蝇到蜘蛛家做客?
当然,一切都是无懈可击的。斐莎很明显地把英国的作派带了过来,擦得亮晶晶的银器,每一样都是古董。堆得高高的水果盘,刚出炉的精致的点心,大概可以够十来个饿坏了的人吃的。
斯蒂欧一直以为斐莎会在场,但是他失望了。除了端着酒杯站在壁炉旁边的侯爵之外,他没有见到任何人,包括像影子一样跟在侯爵身边的弗兰。侯爵那双黑色的眼睛,在他身上一扫而过,露出了一丝微笑。
“你在找斐莎?让你失望了,她有点不舒服,所以留在房间里休息了。”
斯蒂欧怔了一下,侯爵说得这么明白,倒让他有点吃不消。只得笑了一下,掩饰地说:“阁下,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一向很会说话,怎么回答得这么拙劣?”侯爵递了一杯酒给他,“斐莎长得非常美丽,凡是有眼睛的人都能够看出来我跟她的关系有问题,到我的城堡到的男人,迷恋上她的,不止是一个两个。我早已不引以为奇了。”
可是斐莎自己没有眼睛。斯蒂欧想着,斐莎的绿宝石眼睛又在他脑海里晃,他急忙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是货真价实的好酒,红得像血一样,好在喝起来还不是血的味道。他抬起头,看到壁炉上方装饰着的几把剑,随口便说:“侯爵,您有很美妙的收藏品。”
侯爵不经意地说:“是吗?那是我在世界各地旅游的时候,搜集而来的。如果你有兴趣,有空可以看看我的收藏。斐莎对这些从来不感兴趣,她现在的爱好只是对着那些死人跳舞和唱歌。”
斯蒂欧觉得意外,侯爵竟然把这些话都说得如此明白,而且又说得如此漫不经心。他壮起胆子,问了一个很不礼貌的问题:“那么,她以前的爱好呢?”
侯爵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那丝笑容又浮现了出来。“你难道不觉得对着丈夫追问他妻子的事,是很不礼貌的行为?不过,没关系,我可以回答你。其实,她的爱好,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只是你没有注意而已。”看到斯蒂欧不解的表情,他又补了一句,“就在今天。”
斯蒂欧立即明白了。那幅挂在藏书室的画,原来就是斐莎所画的。她在眼睛瞎掉之前,爱好就是画画。原来那幅恐怖的画,就是出自斐莎之手?她年纪很轻,但在绘画方面的造诣很深,看来是很有天份的。斯蒂欧一时间不由得兴起一种可惜的感觉,这是在第一次看清斐莎的眼睛时也有的感觉。
忽然他听到一阵奇怪的声音,是从壁炉上方响起来的。斯蒂欧直觉地看了过去,只听到刷地一声锐响,原来悬挂在壁炉上那把作装饰的剑竟然已经飞了出来,斯蒂欧失声叫了出来:“小心!”
侯爵一回头,那把剑的剑锋正好擦着他的脸飞过去,刮破了皮肤。斯蒂欧也退了一步,看着剑直直地插进地板里,还在左右晃动。
两个人都对着那把剑看了片刻,侯爵不紧不慢地开了口,声音还是悠闲的。“看来是有人想在我自己的家里,要我的命。”
斯蒂欧勉强地笑了一下。“也许是意外。”这话他自己说出来都不相信,如果是剑落到地上,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劲力。
“ 意外?”侯爵探手到原来挂剑的地方,轻轻一取,竟然把一块墙砖取了下来。他看到斯蒂欧的表情,笑了一笑,“不用惊奇,在这样古老的城堡里,随处都会有机关和暗道。就连我,也并不清楚这座古堡里究竟有多少这样的机关。”他轻轻敲了两下,“空心的。后面放了一个小小的机簧……很精巧。”
13
“可是……那个想害您的人,他怎么能算准您在这里的时间?”
侯爵指了一下。“看,那里有一支蜡烛。蜡烛把上面的一块黄油全部烧化的时候,机簧就起作用了。对准的是……”他指了一指自己的头,“我。”
斯蒂欧的笑容更勉强。“在格伦城堡里谋杀城堡的主人……”
侯爵耸了耸眉头。“杀了我比杀掉一个佣人更有意义,你不认为是如此吗?”他突然正视着斯蒂欧,“你对斐莎怎么看?”
这个话题转得太快。快得让斯蒂欧有点不知如何应对。“夫人?她……”
侯爵打断了他的话头。“我是指斐莎的眼睛,你怎么想?是不是认为是我的杰作?”
这个问题问得太过直接,斯蒂欧已经不知道如何应对。侯爵看了他一眼,说:“我已经娶过很多个妻子了,斐莎是第七个。”
斯蒂欧苦笑了一下。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难道应该说一句“阁下您的艳福不浅”?也许说什么都不对,拿点东西把自己的嘴塞上比较好。他伸出手去拿银盘里的烤饼,熟悉的诱人香味,杰蒂做点心确实有一套。侯爵把旁边的银果酱瓶朝他推了过来,“苹果酱,斐莎最喜欢的。”
斯蒂欧有点吃惊地看了他一眼,一个直陈自己跟妻子关系有问题的男人,却连妻子这么细微的爱好都清楚。他没说话,拿起勺子挖了一勺苹果酱,苹果的香味扑鼻而来。他给烤饼抹上果酱,正要放到嘴边,忽然听到一阵“汪汪”的叫声。斯蒂欧更吃惊地回过头,他从来没有在鬼门歌城里看到过任何动物,就连空中的鸟儿似乎都不愿意落到这里来。
一只金黄长毛的小狗跑了进来,搭着两只长长的软软的耳朵。它立刻跑到侯爵脚下,又是舔又是摩挲的,显然是很亲近他。侯爵拍了拍那只小狗的头,说:“这是斐莎从英国带来的,不过,她现在不喜欢它了。可怜的小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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