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娅,那个女人和他那愚蠢又心坏的短命哥哥生的女儿。他本来想要把苏小娅牢牢捏在手里,但却被父亲抢了先。这个女孩儿,还真是跟她下贱的母亲一样,惯会妖言惑众。 凌川的记忆不禁飘到了十多年前的那个阴天。 苏汀从所坐的办公桌上跳下来,笑语嫣然地对他说:“凌二少爷,没想到吧,我会跟着你哥哥一起堂堂正正地走进来。” 这个女人自从拿了凌氏的钱就四处鬼混,脏得很,根本不配入他的眼。 “你就是记恨我打了他,对吗?”凌川冷冷地问道。 苏汀回眸坦然一笑,点了点头,道:“对。他高高兴兴地来找你,说你们凌家人像是菩萨一样对他好。实际上呢,他身上处处被掐得青紫,遍布烫伤,那么好看的一张脸也差点因为你留下了疤。我永远永远无法原谅任何一个伤害了林湫的人。” 苏汀的语气里是有恨的,但她的恨也并非咬牙切齿的样子。她抛来一个媚眼,轻声道:“我会报复你的,以千倍百倍的代价。” 凌川不愿再与她纠缠,更对她的“威胁”不屑一顾。他毫不犹豫地按下电话上的专用键,冷淡蔑地吩咐道:“订一张新的办公桌送上来。旧的这张立刻送到垃圾处理厂。” 交代完这些,凌川才缓缓抬眸,眼中冷冽。“报复我?你有这个能耐吗?” 苏汀转身,脸上的笑也如纸张烧成灰一般烟消云散。她的目光落到了自己的小腹上,语调很轻,却清楚分明,像是摔碎在地上割破肌肤的玻璃球。 “咱们走着瞧。” 走出回忆的凌川再看到屏幕上的那个花头绳,终于在心中燃起点点怒火。 难道是苏小娅怂恿林湫杀了唐双月么?苏汀当年诱惑了凌云留下了孽种。现在苏小娅也害着林湫一起堕落了? 还是说,苏小娅才是林湫的工具? 曾经那个无邪坚韧的完美林湫,难道现在也已经渐渐被俗世的欲望侵蚀了么?在自己的生命和他人的生命之间,他最终还是倒向自私的那一边了么? 林湫啊林湫,你还没有进入我最后的考验,你可不能在这个时候让我失望啊。只有你走到我面前亲口告诉我你的选择的时候,我才会相信。 凌川平息了心情,思绪也渐渐冷静。他垂眼拨下了一个内部号码,等待几秒后,轻声开口说了话。 而此时此刻,天上骤然落下一个惊雷,将他低沉的言语湮没在巨响之中,这人间的一切声音都被吞噬,如同逝去的生命一般缄默。 倏然,又一道闪电刺破突然变脸的天空,映亮了汝海内陆的山坡。几缕袅袅的烟气在隐秘的山林遮掩中如孤魂野鬼般悠悠升起,却被狂卷而来的海风顷刻间如絮般吹散无踪。
第142章 芬布尔之冬(14) 傍晚,空气中游荡着几丝暴雨残留的幽凉。苍穹尽处偶有一惊一乍的闪光,将这天幕中沉闷的阴云赫然印照如被狠狠揉皱展开的灰纸。 难得没有加班到深夜的林林并没有如往常一般第一时间赶往医院,而是回到了许久未归的旧家。 “啪嗒”一声,客厅灯明亮的白光骤然填充了整个屋子,把一切都照得空荡荡的。 林林一边弯身拿鞋子,一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平时我下班看过小朋之后就去一锦那里了。家里很久没整理,可能有点乱,别介意。” 林湫摇摇头,微笑道:“不会。” 林林先安顿林湫坐在客厅,自己急匆匆用热水泡了毛巾挤干拿出来递给林湫,道:“小湫,先围上,敷一敷,散一散淤血。” 林湫接过,感激地笑了一笑。 今天本来调休的江屹突然一身西装革履却风尘仆仆地回了局里,脸色铁青,看样子是真的怒了。而旁边站着的林湫也皱着眉,看上去要更为狼狈,尤其是他脖颈处的狰狞红痕,吓了林林一跳。 江屹并不是空手回来的,他不仅给孙小曲甩了一块硬盘,让他好好查阅,还给法医室送去了一具死亡不超过三个小时的新鲜尸体。 至于江屹身后那个满头大汗、穿着白大褂的男人,则怯生生地跟着江屹进了审讯室。 林林不明就里,只好把疑惑的目光望向林湫。 林湫环顾四周,示意跟林林一起进江屹办公室去。到了隔间,二人坐下来,只听林湫不自然地咳了两声,略微沙哑地简要讲述了他与江屹二人在汝河湾与唐双月发生争斗的经过。
“所以,那具尸体是?”林林问。 林湫点了点头:“是唐双月的。在回岸的渡船上他突然病发,旁边的医生也措手不及,只说唐双月的病症早就确诊是晚期,他也无力回天。不过疑点很多,所以江屹去审了。” 林林叹了口气,点了点头。他看了看林湫,刚想询问他怎么不先去医院,林湫却已经忧心忡忡地站了起来,解释一番曾在医院见唐双月看望林朋的事。这二人之前交往甚密,只怕唐双月也跟林朋身后的谜团有关。 “林林,之前的那些资料我都已经仔细翻阅过了。或许还有些资料是你也未曾注意到的。如果方便的话,还请你带我亲自去看看。” 此事确实不简单。林林闻言皱起眉毛,想了想林湫的请求,终还是点头应了。 他手头的工作已经完成,遂跟孙小曲交代了一声,便带着林湫回了家。 林林领着林湫进了林朋的书房,道:“小朋平日就在这里活动,他的东西都放在这儿。”林湫点了点头。 林林不想影响林湫的思考,便留下他一人独处,自己在外面厨房寻思着给林湫煲一点粥。 书房很干净,之前应该已经被林林整理过一次。书架上除了书之外还有几瓶药,林湫小心打开闻了闻,皱起了眉。他再望向桌案,其上并无杂物,只有一只笔筒,三瓶墨水。抽屉里也十分规整,林朋的几分教案摆的整整齐齐。 林湫翻开其中一本一看,只见里头夹着一张打印的花名册。 花名册似乎是记录着林朋授课的学生名单,其按照时间日期将学生分成不同小组,每一批学员有六名,现在这个名单上已有四个小组,共计二十四人。这张花名册不仅有姓名、成绩,还有年龄。 不是年级,而是年龄,这让林湫觉得有几分可疑。 他再仔细观察一番,又发现了几处疑点。按照林朋授课讲师的身份,同一时间段内应该主要会给同一年级的学生授课,每一批学员的年纪应该比较相近。但这张表中,已有三个小组内同时出现了12岁和17岁的学生,这是为什么? 如果出现跳级和留级的特殊现象,频率不会这么高。还是说,这一批“学员”并非普通的学生? 还有后面的“成绩”,并非是现在中学惯常使用的百分制,而是等级制。所有的学生都是B+以下,唯有一个曾经是A的学生,也被后来划去改为了C。为何会突兀修改,且跨度这么大呢? 林湫继续往后翻去,只见名单下一页写着林朋的几行题字:“如果‘善’有原因,它就不再是‘善’;如果‘善’有它的结果,那也不能称为‘善’。‘善’是超乎因果联系的东西。” 林湫指尖顿了一顿,再向后翻去,突然感觉后面的一张纸要略厚一些——这里可能有夹层。 他思索片刻,轻轻地用手边的小刀沿着页缝划开,只见一张纸果然划开为两张,但上头却空空如也。 难道只是印刷问题,两张纸不小心粘黏在一处了么? 林湫并不能立刻确认。他犹豫片刻,将这两张纸裁剪下来放在别处,继续翻看林朋的资料。 突然,林林敲了敲门。他眨巴着眼,看上去有几分惴惴。 “我煲了点粥。江屹刚才发信息说你们今天一直没怎么吃,让我晚上给你做点好吃的。我怕你嗓子不舒服,就煮了点干贝粥。” “江屹那家伙以前经常跑过来吃饭,他什么都吃,我也就习惯自己做主了。刚才一拍脑袋,才想起来要问你,你没什么忌口的吧?”他对林湫的口味还有些心里没底。 “没有的。”林湫颔首一笑,“谢谢。” “不用跟我客气。你不挑我就行。” “不会的,是我麻烦了。” 林林也笑了,道:“你再随便看看。我还做了两个小菜,很快就好。” 林湫感激地点了点头。 桌上,林林见林湫扶着粥碗不作声地喝完一整碗粥,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喜欢就好,我再给你盛点?”林林说着便又做主给林湫盛了半碗。 林湫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颔首道:“非常感谢。很美味。” “干贝粥确实是我拿手的,江屹他们都挺爱吃。”说着,他又把菜盘子往林湫边挪近几寸,道:“欸,还有这滑蛋,你也多吃点。” 林湫闻言心中一动,犹豫片刻,又喝了几口粥,摸索着碗侧,轻声问:“如果可以的话,干贝粥的做法,能够教教我吗?” “当然没问题。”林林笑了笑。“对了,你有发现什么新线索吗?” 林湫轻轻放下勺子,点了点头。“有些新发现。以及,还有一些问题,可能需要请小林你替我解惑。” “你说。” 林湫的眸光沉静。“我没有在家里找到林朋任何小时候的照片,也没有看到任何阶段的毕业照,但却发现了他不少近年来的照片。这是为什么呢?” 林林愣了一愣,道:“小朋以前不喜欢拍照片,近年来上网课也就习惯镜头了嘛。” 林湫敏锐地捕捉到林林的目光落到了桌面上。他继续问道:“林朋大三的时候,休学了半年。为什么?” 只听林林道:“喔,那时候啊,我们看到有家医院脊柱外科治疗神经受损有新突破,我爸妈就带着小朋去进行了一段时间的康复治疗。那时候小朋虽然也很没信心,但是拗不过我爸妈,只好去了。不过那里的康复治疗也没什么心意,还遇到过一个脾气不太好的患者,差点闹了矛盾。最后治疗结果也还是不尽如人意,小朋还说就当去旅游了。” 林林抬起头,只见林湫正静静地望着他。他摸了摸后脑勺,不解地问:“小湫,怎么了……” 林湫轻声道:“林林,当一个人说谎的时候,除了小动作外,还会刻意地补充很多没必要的细节,来证明自己所言属实。” 林林不吭声了。林湫见状,也有了自己心里的想法。 “林朋的真实身份并不简单,所以你不方便告诉我,对不对?只需要告诉我是与否就可以了。” 林林凝住心神,犹豫片刻,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他的身份,以及他在做的事,甚至连你也并不清楚,是不是?” 林林吐了口气,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现在完全昏迷,我几乎无从下手,连汇报情况都小心翼翼……我隐隐知道他做的事已经到了关键处,不想让他的心血白费,所以,才想到了请你和江屹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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