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然嘴角一咧,低声道:“太没意志了。” 沈寻笑道:“人是铁饭是钢,走,吃烤肉去。” 周家镇虽穷,但镇上的炭火烧烤上过全省美食新闻,生意极好,深夜食客仍络绎不绝。警员们围桌而坐,以茶代酒,大快朵颐。 唯独乐然吃得不太尽兴——只要一想着江旭与李小卉塌陷的脑袋,与江映莎癫狂的眼神,他就浑身不舒服。 沈寻坐在他旁边,替他要了一份皮蛋瘦肉粥和一个卤鸡蛋、一碟爽口酱菜,撞了撞他手肘,温声道:“吃不下就喝点粥。” 小白刚嚼完一串烤羊肉,翻着油腻腻的双唇道:“寻哥真偏心。” 沈寻挑眉,“我哪儿偏心?” “我刚出现场那会儿也吃不下饭,你扔我一白馒头!” 乔羿撑着下巴笑,附和道:“宝贝儿是挺偏心的,从来没替我要过皮蛋瘦肉粥。” 乐然搅着热腾腾的粥,不知是不是热气向上翻涌,这天被寒气闯了无数次对穿的身体居然察觉到阵阵暖意。 三中队的警员也跟着起哄,沈寻无奈,只好给每人都叫了一份皮蛋瘦肉粥,笑骂道:“一帮养不亲的白眼狼。” 吃完散场已是凌晨。 回招待所后,沈寻让乐然先洗,自己拿了手机,去露台上打电话。乐然一手举着花洒,一手往身上抹香皂,洗得有些吃力。关水后听外面没动静,以为沈寻还没回来,干脆抱起衣物,准备去床上穿。哪知刚一开门,就见沈寻正背对自己解衬衣的纽扣。 他脸皮薄,当即退回浴室,不料还没来得及关门,沈寻已经脱掉衬衣转过身来。 艳俗的招待所里,两个对视的成年男人,一人赤裸上身,一人只穿了一条宽松的四角内裤。 乐然顿时红了脸,杵在原地进退维谷,门关也不是,不关也不是。 沈寻嘴角一勾,目光先是落在他低垂的眉眼上,而后逐渐下移,扫过他瘦削的下巴,隆起的锁骨,挂着水珠的胸肌,利落分明的腹肌,再沿着清晰的人鱼线,下到…… 乐然身上唯一的布料,是腿间那条灰太狼内裤。 廉价,松弛,边角上还有两个明显的破洞。 根本无法描摹出某个部位美妙的形状。 沈寻额角跳了跳,暗叹一口气,面不改色地恢复正人君子的做派,闲扯道:“水热吗?” “热,热。”乐然猛点头,既想将抱在胸前的衣物挪去胯间,好挡住那儿的风景,又怕顾此失彼,漏出胸口的春光。 正踟蹰着,又听沈寻道:“快出来穿上衣服,晚上凉,窗口漏风,别感冒了。” 他如蒙大赦般冲出浴室,跳上床手忙脚乱地穿好衣服。 这时沈寻已经进浴室了,虚掩着的门里传来水流的声响,他愣了一会儿,朝飘着发霉窗帘的窗户望了望,想起沈寻一来就占了靠窗的床位,心头不免涌起一股暖洋洋的感激——玻璃碎了,夜风灌进来,谁离窗越远,谁受的影响就越小。 被子有一股臭味,但乐然不介意,盖上就睡。本以为累了一天,脑袋挨着枕头就能睡着,结果眼睛是闭上了,睡意却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抓着,死活没法扑来与他作伴。 没多久,沈寻从浴室里出来,穿着一套深灰色的睡衣,头上搭着浅蓝色毛巾。 乐然侧躺着,大半张脸都埋在臭烘烘的被子里,只有两只眼睛露出来,正悄悄看着沈寻。 沈寻弓腰擦完头发,从包里拿出一瓶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挤在手心,又往脸上抹。 乐然有些诧异地想,那是女人的化妆品吗? 沈寻转过身,正好撞到他鄙夷混合着好奇的目光,笑着晃晃瓶子,问:“要么?” 偷窥被抓现场,乐然难堪地往被子里一缩,闷声闷气道:“不要。” 沈寻走去他床边,隔着被子拍他肩膀,还扯了扯被子沿,“别闷在里面,不嫌臭吗?脸露出来,这儿被子床单都不干净,你在里面窝一夜,明早脸上铁定生疮。” 乐然年轻,虽什么苦都吃过,身上有多处伤疤,但年轻人爱臭美的本性却丝毫没被磨掉。 他宝贝自己的脸,别说生疮,平时冒一颗青春痘,都会急着想挤掉。沈寻这话简直扎心,他立即掀开被子露出小半个胸膛,惊道:“这被子有这么毒?” “不信你试试。”沈寻后退两步,坐在自己的床沿上,一边给手机充电一边说:“以后备一套换洗衣服、一套睡衣、一套洗漱用品在局里。咱们出差没个规律,说走马上得走,没时间让你回家收拾行李。出差的目的地呢,条件多半不好,今天这种还不算最差的,有的地方连热水都没有,床也脏得没法睡。回去后去申请个睡袋,跟行李放在一起。” 乐然在被子里悄悄摸了摸没换的内裤,抿着唇点头,“嗯。” 沈寻关了灯,声音听着有些疲倦,“睡吧,明天一早还得起来,押江映莎回去。” 乐然本就睡不着,一听“江映莎”三字,瞌睡虫更是像被蚊香熏死了似的,“啪啪”跌落在地。他瞪着双眼直勾勾地望着天花板,不知过了多久,才低低地叹了口气。 “哎!” 余音尚未尘埃落地,床头灯突然亮了。 沈寻撑着脸颊看他,声线懒洋洋的,“怎么,小孩儿也会失眠?” 乐然本以为沈寻已经睡着,要不也不会放任自己叹气,哪想人家只是装睡。 被一个本该睡着的人嘲笑是“小孩儿”,他又羞又气,眉头紧紧皱着,翻了个身,背对沈寻,以沉默为盾牌。 身后却传来一声温柔的低唤,“第一次出现场,失眠在所难免,心里有想法就说出来,你们周队把你交给我,我这当师傅的自然有义务陪你失眠。” 乐然还是没吭声。 沈寻又道:“你是不是在想,江映莎会被怎么判?” 乐然肩膀动了动,犹豫片刻道:“嗯。” “我个人希望重判。” 乐然终于转过身来,看向沈寻的目光异常干净,却满是不解,“为什么?” “残忍杀害父母的人,重判还需要‘为什么’?” “可是……”乐然干脆坐了起来,“可是如果不是她的父母逼她,她也不会……”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不是只有她才承受着来自家庭的压力。”沈寻摊开手,“她未成年以前念书、吃穿住行,哪一样不是她父母供着?她成年后考上名牌大学,有了一份好工作,想在北京立足,不能给她掏首付的父母就成了累赘?就成了吸血的恶人?” 乐然压根儿没往沈寻说的方向去想,闻言只觉指尖发麻。 “江映莎的父母固然有错在先,但并不是她残忍弑亲的理由。”沈寻继续道,“凶手在行凶之后总是会给自己找各种理由,将自己粉饰成受害者,但事实真的如此?” 他眉梢一抬,冷漠地笑了笑,“我看不见得。” “江旭和李小卉是双职工,城市里的双职工家庭几乎可以算作社会底层了。江映莎能考上名校,难道不是多亏父母含辛茹苦的栽培?” “独生女有出息,父母跟亲朋好友得瑟难道不是人之常情?” “江映莎说她的父母动了她的钱,但事实上,不管是楼岳的花园小洋房还是福特轿车,其实都已经归在她的名下。” “至于炒股亏损,江映莎的外婆说,李小卉当时听了朋友的话,相信股市能赚钱,于是拿了2万投进去,希望能给江映莎多攒一些钱。这笔亏掉的钱,李小卉后来其实已经填回去了。” 乐然蹙眉,不知说什么好。 “北漂的人成千上万,不是每个家庭都有能力给孩子出首付的钱,江映莎由此怨上她的父母,一味抵触,千般为自己弑亲找借口,就这一点,我就不认为她能轻判。”
沈寻顿了顿,又道:“李小卉和江旭最对不起的是四位老人,但是对江映莎……我个人的看法是,他们已经竭尽所能待她好。” “江映莎说,”乐然艰难地开口,“她说李小卉诅咒爷爷和外公去世。” 沈寻摇摇头,严肃得有些语重心长的意思,“第一,谁都有情绪不对的时候,李小卉就算真这么说了,实际行动上她还是隔日赶去悉心照料,这点江映莎的外婆可以证实。第二,你怎么知道江映莎说的一定是真话?要不要听听阴暗大队长的阴暗猜测?” 乐然本能地甩脑袋,想想又郑重地点头道:“什么猜测?” “江映莎不是想创业吗?不是没有本金吗?楼岳的房子在她名下,车也在她名下,但只要江旭和李小卉还在,车房于她来讲都是摆设。” 沈寻眸光变得幽深而冰冷,“所以她盼着江、李二人死。” 乐然哆嗦了一下,警惕地看着沈寻。沈寻却像变脸一般,忽然笑起来,脸上阴霾尽散,“当真了?嗨,还真是个小孩儿。” 乐然对“小孩儿”这称呼有点膈应,想反驳“不是小孩儿”,又觉得较真更显得幼稚。 沈寻探出半个身子,在他头上拍了拍,“你啊,别人说什么都信。我说的只是无数种猜测中的一种,它可能是真相,也可能不是。同样,江映莎的话,也亦真亦假。但我们可以肯定的是,她用榔头砸死了她的双亲,并对母亲残忍分尸。” 乐然舔舔嘴唇,略显挫败地出了一口重气。 沈寻躺了回去,拉上被子,“所以小孩儿,干咱们这一行,随时随地都得多长个心。” 睡前挨了一顿教育,乐然思来想去,瞌睡没盼来,肚子却抗议了。 晚上只喝了一碗粥,饿了。 房间里很安静,肚子咕噜噜叫的声音突兀而喜感。他想起那碗过期的方便面,翻身坐起,又很快躺下,默念“忍几个钟头就好”,强行闭上眼,却听沈寻幽幽地说:“饿了?” 他一惊,“你还没睡着?” 沈寻再次坐起开灯,“因为我也饿了。” “你吃了那么多烤肉还饿?” “怎么,吃得多连饿的人权都没了?” 乐然揉揉肚子,余光往方便面瞟了瞟。 沈寻下床,径直朝电视柜走去,拿着电水壶往浴室走。 乐然也跟着下床,疑惑道:“真泡?” “还有假?” “吃了会拉肚子。” “哎没事。”沈寻边洗水壶边说,“先说好,你一半我一半,谁都别抢。” 烧水时,乐然蹲在地上眼巴巴地看着。沈寻将烧开的水倒掉,算是“除菌”。这动作重复了三次,等得乐然咽口水的频率越来越高。 水第四次烧开时,沈寻终于指着方便面道:“放调料包。” 乐然立即跳起来,急吼吼地撕包装,沈寻提着电水壶笑,“慢点儿,看你急得。” 3分钟后,面泡好了,沈寻搅了两下,推给乐然,“吃吧。” 乐然这时却不好意思起来,“你是领导,你先。” 沈寻不跟他客气,叉上就是一大口。他“啊”了一声,嘴角往下一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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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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