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亡朝’的帮主六朝！”
她闻言望去，只见一条小船独自驶向天边，船中坐着一名亡灵刀客，银色铠甲，红色披风。
亡灵第一帮会——“亡朝”的帮主么……
三月划动小舟，远远跟在六朝后面。
她知道这人的另一重身份。
——“四海”的帮主，纵横四海。
某些人，天生就适合做领袖。
即使在怀旧服从头来过，依然能建立一个大帮会……了不起。
*
说起“四海”，就不得不提“知音。”
五年前，纵横四海麾下的“四海”是人族最大帮会，烟雨蒙蒙领导的“知音”是亡灵最强帮会，两大帮会二分天下，遥相对峙，摩擦不断。
烟雨蒙蒙是个清艳脱俗、气质高雅的琴师，有“亡灵第一美女”的美誉。
论坛上至今流传着当年知音招人的宣传视频，里面有她弹琴的片段。
“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视频最后，烟雨蒙蒙对着镜头嫣然一笑，风华绝代，不可逼视。
——从此，她成了无数亡灵族玩家心头的朱砂痣。
“琴师选亡灵是最明智的。”对酒当歌曾经这么说，“琴师是远程魔法职业，最怕控制，而亡灵的天赋补上了这个缺陷。”
“我当初就是信了你的邪，才选的亡灵，现在还不是天天被你虐？”八风反驳。
“那是你菜，跟种族和职业无关。”
“照你这么说，药师也是远程魔法职业，是不是也该选亡灵？”
“不，药师还是人族好。”
“为什么？”
酒歌朝旁边默默不语的烟花三月瞥了一眼，笑道：
“因为我见过最厉害的药师，是人族。”
第13章 长生图第一环（四）
对酒当歌登上小岛，将独木舟收进背包。
——游戏里就是这点好，背包像个异次元口袋，只要格子够，什么东西都能装。
岛上有一片黑压压的森林，很适合埋伏。
如果这岛有名字，多半是“无名荒岛”或者“神秘小岛”吧。
他回头望了一眼，海面上聚起了乌云。
要变天了，今天晚上，不知道能不能看见月亮？
——今夜的月，是否同五年前的那轮一样？
他轻轻摇头，走进了森林。
*
乌云密布，风雨欲来。
六朝跟三月不约而同地加快了划船的速度。
两人一个熟知岛屿方位，一个追寻队友坐标，路线几乎完全重合。
好在他们都是近战职业，缺少远程攻击手段，一路保持距离，倒也相安无事。
三月正在拼命划桨，忽然之间，一只白头海雕落在船头。
她的动作顿了顿，心道，这雕好生眼熟，莫非是沙漠/之鹰的兄弟姐妹？
一人一鸟大眼瞪小眼，僵持了两分钟，耳畔传来流浪者的密语：“三月姑娘，你怎么出海了？”
“我……我看到六朝出海，怕酒歌一个人应付不过来。”她讷讷地说。
其实和六朝无关，听说酒歌带着长生图进了死亡之海，她陡然生出一股勇气，冲进拍卖行买了船。
她玩怀旧服，本就是冲着他。
好不容易重逢，她不愿再和那人分开。
哪怕只是远远看着。
哪怕危险重重，万劫不复。
哪怕这份心意，无法宣诸于口。
五年前，他独自走进大海那一幕，烙在她心头，隐隐作痛。
“好吧，现在让你掉头也不现实……回头让酒歌给你的奖金多发一倍。”流浪者思索片刻，回复，“南偏西45度，一千五百米，加油。”
“多谢。”三月低声道。
海雕拍拍翅膀，腾飞而起，眨眼消失在天际。
*
轰隆！
一道惊雷劈在不远处的海面。
六朝骇了一跳，忙将鬼头刀收进背包——谁知道刀身是什么金属，会不会吸引闪电。
狂风大作，豆大的雨滴砸在身上。原本平静温柔的海水，瞬间波涛汹涌，危机四伏。
幸而小船离岛屿已经不远，他竭力稳住船身平衡，成功靠岸。
上岸后，他回望一眼，只见一叶孤舟，在怒涛之中摇摇欲坠。
大雨模糊了视线，舟中人看不清面目，依稀是个黑衣盗贼。
估计是“凌霄”的人吧？
俗话说得好，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他正在纠结要不要伸出援手，轰的一声，一道闪电不偏不倚，劈在那只小船上。
船身四分五裂，空气中飘来木头烧焦的味道。
盗贼站在一块木板上，眺望咫尺天涯的岛屿，茫然无措。
六朝暗自摇头，这盗贼不知是不是平日总喜欢胡乱发誓，导致眼下遭了天谴。他不再犹豫，掏出鬼头刀，运足力气，朝着自己的船一刀劈了下去。
刀锋卷起一道无形的气浪，硬生生将船向盗贼的方向推出了一段距离。
这是刀客的技能“气浪刀”，威力不大，却附带一个相当实用的效果——将目标击飞二十米。
盗贼脚尖在木板上一点，娇小的身形像一只雨燕，翩然落在船中。
——好俊的身手！
“多谢。”影族女性温和的声音隔着雨幕，遥遥响起。
影族？
六朝倒退一步，心头涌起不祥的预感。
待小船靠岸，他定睛细看，肠子都悔青了。正所谓人生何处不相逢，不是冤家不聚头，这盗贼不是先前从他刀下逃走的三月酒，又能是谁？
“多谢阁下出手相救。”三月表现得非常礼貌。
“哼，早知道你是摘星的人……”六朝冷哼一声，收起木船，忽然反应过来，问道，“长生图不在你身上？”
“那一刀，要不是我躲得快，你已经在地牢里了。”三月微笑。
这个笑容在六朝看来，格外欠扁。
“那我是不是还得感谢你？”
“彼此彼此。”
六朝气得牙痒痒，偏偏又没法动手——三月属于影族的“绝对中立”阵营，玩家俗称的PVE模式，在大部分野外地图无法主动攻击别人，也无法被攻击。
当然，理论上，假设他愿意承担坐牢的后果，还是可以强行出手的——别看这里是荒郊野外、鸟不拉屎的地方，只要玩家稍有破坏规则的行为，系统卫兵就会从不知哪个旮旯冒出来，主持正义。
无奈，他的目标是抢夺长生图，不是打人出气。
【当前地图】长生图位于死亡之海（162，2584）
两人僵持半晌，六朝终于按捺不住，当先往森林中走去，三月隔了几步跟随。
“我警告你，别跟着我！”六朝怒道。
“就要跟，你打我啊。”三月笑眯眯。
“你……”六朝气结，转身继续赶路。
他一定是脑子进水了，才会把这个混蛋和烟花三月联想到一起。
恍惚间，眼前浮现出少女的模样，金棕色马尾，翡翠般的眼睛。
他亲眼看着那个人，从懵懂无知的新人，跌跌撞撞，逐渐成长为优秀的奶妈。
她总是那样温柔可亲，善解人意，团灭主动背锅，说话轻声细语，似乎永远不会发脾气。
唯有在他索要长生图的时候，她展现出内心的倔强。
那个令人怀念的姑娘，现在……身在何方？
*
四海和知音的结局……究竟怎么样？
三月瞧着六朝的背影，无数疑问在心头打转，盘桓不去。
——六朝为何放弃纵横四海的身份，改名换姓，重建“亡朝”？
要知道，绝大多数老帮会来怀旧服发展，都会打出以前的名头，总归比白手起家容易许多。
——烟雨蒙蒙有没有来怀旧服？
应该没有，那个女人就像一颗光华四射的明珠，只要她来，就没有人能遮挡她的光芒。
——在她走后，这两位帮主，和他们手下的帮会，究竟遭遇了什么？
*
【当前地图】长生图位于死亡之海（189，2633）
对酒当歌坐在树梢，悠闲地品尝酒囊中的美酒。
一只白头海雕栖在他手边，缩头缩脑地看他。
“看什么看？再看拿你下酒。”
“六朝和三月酒快到了，还有三百米。”
“三月酒？她来干什么？”
“说是来帮你，你们俩二打一，还怕打不过六朝吗？”
“帮我？怕是来帮倒忙的吧！”酒歌撇嘴，“二打一？我看是他们俩打我一个。”
“六朝来历神秘，我也摸不透他的底细，你要小心。”
“知道了。”
“咳，对了，三月酒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帮你，你别忘了给她加奖金……”
“滴，本人已离线，有事请留言，借钱请挂机。”
没等他说完，酒歌毫不客气地挂断密语，顺便将在线状态切换到了隐身——无论流浪者怎么呼唤，只能收到这条自动回复。
*
雨停，云开，月出。
六朝用一套备用铠甲换下了身上的湿衣——游戏里换装极为方便，选定装备后，白光一闪，全身焕然一新，丝毫不用担心走光，系统甚至还会贴心地帮忙清除污渍、整理发型。
他回头望望，见三月也换了套一模一样的黑衣。
——若不是她的头发从凌乱变得服帖，还真看不出来她换了衣服。
难怪论坛上流行着一句话：你永远猜不到一个盗贼的背包里有多少套黑衣服、多少条蒙面巾。
三月见他看过来，随口问：“你知道长生图的奖励是什么吗？”
六朝摇头。
长生图任务的奖励，位列晓光大陆十大未解之谜之首。
有人说图中藏有长生不老的秘密，有人说它是藏宝图，标了绝世神兵的埋藏地点。
官方透露，奖励的丰厚程度，绝对对得起玩家在任务中的付出。具体是什么，却一字未提。
这并不影响众人的热情，未知的东西反而更具诱惑力。
“那为什么冒着删号的风险出海？”她接着问。
“因为，得不到长生图，比删号更让人难以接受。”他缓缓回答，“你们帮会第一个出海的人，也是这么想的吧？”
三月沉默。
他说的似乎没错。对酒当歌五年前那次删号，不就是因长生图而起？
长生图，长生图……一件游戏道具，为何有这么大的魅力，引无数英雄尽折腰？
“不管奖励是什么，得到这件东西，就意味着那人有独一无二的实力。”六朝仿佛看出她的疑惑，解释了两句，“说起来，你又是为了什么出海的？你的等级……也不像是卧底。”
三月哭笑不得，想不到没满级，连做卧底的资格都不够。休闲玩家没人权的吗？
“我来帮忙。”她言简意赅，“帮主答应了，给我发双倍奖金。”
六朝见她一脸认真，不似作伪，叹道：“唉，要是我手下能有一个像你这么缺心……忠诚的兄弟就好了。”
喂喂！这人是想说她缺心眼吧？
她张了张嘴，想要反唇相讥，却又把话咽了回去——罢了，人类是无法相互理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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