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也不是,是想说的。” 王折握紧了陈留的手,上齿咬着下唇,泄露着自己的紧张。他犹豫了一阵,最后抬了手,迷茫地捏了捏自己的鼻梁,跟着深吸了一口气,才缓缓说道。 “只是不知道到底该从哪里说起。我……”王折顿了顿,“那年大概是在MSI回去以后,我看到我手机里多了好多未接来电,都是来自我爸的。我就回拨了回去。他让我去西城医院找他。” “我知道,你那次回了S城,就离队了。是……岳父生了病?”陈留问。 王折摇了摇头:“是我妈,她得了癌,女人嘛,能忍疼,一直没说。发现的时候已经是晚期了。送医院那几天,我们在打MSI,我没收到消息。”王折的眼里多了几分苦涩,话语却变得异常平静,“说病危通知书都下过了。我去医院的时候,人躺在病床上,脸都白了,也不知道受了几天苦了。” 陈留看着身边人的眼眶不经意被染红,不只是睡眠不足的红,手在王折的手背轻轻地摩挲着,无声地安抚着。 “医生说或许可以做个姑息性手术,至少可以延长寿命。我和我爸商量过,觉得可以试一试,毕竟我还有比赛要打,我还想捧个奖杯给她瞧瞧。你也知道,我妈……她……”王折抬手抹了一把脸,不自觉地哽咽着,“她之前是在我爸不允许我打游戏的时候,帮我说话的。我……” 王折那几年的家庭关系并不好,陈留是知道的。王折的父亲和大多数父母的观念一样,认为这样不分昼夜的玩游戏就是玩物丧志,还说的好听叫什么电竞。王折那年又是高中才毕业,满心叛逆,放着好好的大学不去,硬是要来打职业,自己和俱乐部经理人联系好,独自离家来了青训营。 就是这离家的事,让父子之间的关系一度僵化。每年都是王折的妈妈在他们父子之间周旋着,在他爸面前替他兜着,他妈说他,男孩子既然有了想法,就该自己去闯闯。要是哪天累了,就回来。 而他爸则是在门后危言耸听:“还闯累了?他就是闯得头破血流,知道疼了,才晓得回来的种。” 当然,王折是什么样的种,王折自己是看不清的,他唯一能看清的,就是他应该少回家,免得惹得大家都不愉快。 这也是王折每年休赛期不想回去的原因之一。所以他三年里,回家的次数寥寥可数,算上春节的那几天,大概三年也没和他妈见上两个月的时间。 没想到再见面的时候,那个会在替他兜着的人,会等着他回来的人,却变成在病床上一脸痛苦地等着他的人。 “哥。”陈留轻轻地唤着,心却跟他的未完待续的话纠在了一处。 “没事。”王折沉默了一会儿,调整了情绪,冲着陈留笑了一下,才继续道,“我爸确定了能接受手术风险,同意我妈做手术,大概是小组赛打完了的时候吧,我找了个时间和医生约了我妈的手术。手术排下来是在我们决赛之后。我想着那时候,我打完比赛了,应该有几天假期,可以陪在我妈身边,就同意了。但是我妈的病,没拖到那之后。是在决赛前一天,医院给我打的电话,下的病危通知书。” “你……”陈留握着王折的手都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后来夜里我给我爸打电话的时候,他说又稳定下来了,我怕会影响队里,就没和队里说。想着第二天是下午的比赛,比赛完就可以走,我就……” 王折把当年的一切说得轻飘飘的,就像窗外转瞬就会过去的白云,但却在多年之后的陈留心头,像千钧的巨石压在心头。 王折在训练赛时一直皱着的眉头,在小阳台对他的欲言又止,在第二天马不停蹄地消失…… 他明明那时候已经察觉了王折的不对劲,还把王折叫到了小阳台。 ——“你…不开心?” 还抱着对明天的兴奋与开心,在王折的欲言又止里,自以为是地替他找了个借口。 ——“那就是因为刚刚那把跪了?” ——“其实……你知道我们一般跪了这把训练赛,明天打比赛肯定会赢,不要担心。” ——“……你信我。” 他还得意满满地看着面前的人对自己勾了嘴角,说一句: ——“好,信你。” 如果他当初多问一句,如果他当初肯多问一句。 或许那个阳台上,就不会是这样一个景象了——月光照着的那一半,是兴奋到不能自制,期盼着明天到来,好换一个媳妇回来的一半;而月光没照到的那一半,是担忧到不能显露,期盼着明天到来,好离开这个让人如坐针毡的境地。 王折能感受到陈留沉默下来,那微微颤抖的手。他担忧地止住了话头,双手急忙捧起了陈留的手,问道。 “怎么了,陈留?我没事,我现在真的没事,你看看我?” 陈留的眼里蓄着泪,喉头微动了动,到底没把现在在心里杵着的话问出来,他看向了王折。 “后来呢?” “没有后来了。”王折的故事在这里断了层,“都过去了。我没事了。” “我有事。”陈留执拗地看着王折,“我有事,我不想,不想下一次听这个后面的事,我也没办法做到你现在这样平静。王折,说完吧,再来一次,我怕我……” 陈留说着顿了顿,声音带着些无助。 “我怕我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忍住把你融进我骨子里来疼的冲动。” “好,”王折应了,合上了眼,仰首继续道,“后来就是我们打完比赛,我回去的时候,我妈已经在手术里了,我陪我等到深夜,最后看着医生冲我们摇了摇头。我爸受不了这种打击,人年纪又大了,就和郑老一样,住进了同一间医院。他身边离不了人的,我就陪着他。” 乌鸦尚且反哺,更何况是王折。他的那些脚不沾地的日夜,有多忙碌,陈留能想象却不敢想象,他一言不发地听着王折的寥寥几句交代。把那几十个日日夜夜,缩减到这不过十几个字里。 最后也不过“都过去了”这四个字而已。 王折的轻描淡写,陈留太熟悉了,熟悉到他越是轻描淡写,陈留就越听越情不自禁地替他心疼。 这四年,是万水千山,是两心迢递。 “不过我爸可能也是心疼我,怕我累,也没让我陪多久,他就去见我妈了。”王折自顾自说道,“所以也还挺好。而且我那时候打职业有点积蓄,拿了一部分给我妈治病,一部分给我爸……嗯,到最后,剩不下太多,但还是够我活几年的。而且好像你也好不容易适应了新辅助,我就……” 王折最后的“没回来了”还没说出来,就被陈留打断了。 “适应不了的。” “嗯?” “我适应不了别人。”陈留冷声陈述着这个客观事实,“Nur du.(只有你)” “Ich auch.(我也)”王折在陈留的两眼震惊中,说了他四年前跟陈留学得歪把子德语。刚说完的某人立马低了目光,耳根子红了起来。 陈留却靠近了王折,牢牢扣住了那莫名会撩人的人,哑声道。 “男朋友。” “嗯?” “我想吻你。” “好。” 王折凑了过去,以为陈留会落吻在他唇上,但陈留却把自己的吻先落在了王折的眉心,虔诚而郑重地带着自己的所有祝愿,落在他的眉心。 然后在从眉心移到了王折的唇前,怕公共场后影响不好,只在王折唇前浅浅地啄了一下,然后提议道。 “今晚去我家吧。你不是答应了……” 陈留欲言又止,冲王折挑了半边眉梢。 王折害羞地咳了两声,目光又从自己那满脑子黄色废料的男朋友面前抽离,看回了干净而澄澈的窗外天空,然后才在后背投过来的灼热目光的注视下,轻轻地点了点头。
第八十三章 失色 陈留盘算着自己和王折落地的时间,发现是在上午,等中午回去,再睡一觉,晚上醒来,就凑个良辰…… 嗯,正好良辰美景,配巫山云雨。 陈留的如意算盘正在心里打得啪啪啪的——只要他不开手机,就是周小飞,也拿他没办法。 等到时候回家路上,他再把王折的手机没收了,这失联日子大概就只剩下快活了。 但陈留这个打好了的算盘,最后还是在飞机落地,王折换卡,打开手机之后落空了。 “喂?” 王折和陈留去取行李,看了一眼替他推行李箱的人,才接起了电话:“小飞哥?” “陈留呢?你们落地了吗?” 周小飞的声音带着点急切。 “刚落地。” 王折看着陈留在听到他对那边的称唤就立马皱着眉头向他摊手,问他要电话,他抓着间隙对陈留问着,实际是在提醒周小飞:“你要和他说?”
“正好,你叫他别回家,来基地,有事儿等着他。” 陈留点了点头,从王折手上接过手机时,就听到了周小飞这句,他极其不耐烦地吐了简单的两个字。 “不来。” “陈留,你必须回来,基地来客人了。” 周小飞也难得地没有用商量语气,要知道之前陈留都是他放在手心供着的佛。 “来客人了,就要我接客?” 陈留一听是气不打一处来。且不说来不来客人,就是要他在王折和这种接待人的工作面前选,那他必然也是要坚定不移地选择前者的。 他冷声道:“不来了。” “是总部的人,你这次不能不来,TBD的明天可都在你手上呢!。”周小飞听着陈留的话也跟着着急上火,“你不来,你就得等着后悔!” “我有什么可后悔的?”陈留不以为然。 他瞥向了王折,把眼前看不腻的清秀人儿又打量了一遍,心里深以为然的是,这王折都在他手边了,他要是少吃一顿,他才是真的要后悔! “你把手机还给王折,我有事和他说。” 周小飞发现自己犟不过陈留,开始了曲线救国,但是陈留直接把他的想法扼杀在了襁褓里。 “明天,我肯定回来。就旷工一天,好吧?就这样了,飞哥再见。” 他一气呵成地说完,转手挂了电话,眼睁睁看着关了机,才把手机交还到王折手上。 王折接过手机时,下意识地把手放在了开机键。 陈留吃一堑长一智了,什么回家路上才没收手机都是不行的,直接帮他关机才是硬道理,为此他还提前提醒道。 “不许开机。” “啊?” “也不许接别人电话。” “哦。” “走了!” 陈留说完拖着王折的行李箱往前走。 “那个……陈留?” 刚才听完了对话全程的王折亦步亦趋地跟上来,想劝劝陈留“要不回基地看看”,可话还没说出来,就被截胡了。 “不许劝我!”陈留停了脚步,回头警告,“跟我回家。” 王折被陈留突然而然不知道为什么就被点燃地情绪搞得一愣一愣的,而陈留说时迟那时快,拉着他手腕就往航站楼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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