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许家裹着被子打完一把，又觉得有点热，额头上都出了汗。在椅子上挣扎了一下，把被子往下捋了点。他和一床冬被挤在狭小的椅子上，略显局促。
敲门声响起，李许家一回头，看见金尚勋端着杯水进来，那水上还冒着热气。金尚勋把水递给他：“难受吗？”
李许家摇头，金尚勋伸出手，轻轻碰了一下他额头：“暗卡说你去年感冒之后就发烧了。”
李许家瓮声瓮气道：“快好了。训练赛打完了？”
金尚勋在他旁边坐下来，悠闲地转了下椅子，道：“打完了。等会复盘。”
李许家眼神询问他怎么样。
金尚勋道：“WG实力上比总决赛强了点。”
李许家道：“那还怎么打？”他们总决赛已经是冠军了。
金尚勋难得讲了个冷笑话：“坐着打。”
李许家：“……”
如果是他，面对总决赛打败自己的对手，多少会有些心理压力吧。一边想着要报仇雪恨，一边也要告诉自己不能被打败第二次。他嘴里绕了一圈的话，说出来变成了：“你没有点心理阴影吗？”
金尚勋挑眉道：“对谁？傅泽？”
“小莫？”虽然傅泽被他在总决赛单杀过，但是WG的打野MO最后一把无限gank中，金尚勋的劫被他前期打到0-4，怎么也该有点阴影吧。
金尚勋道：“还好，训练赛他没空帮中路，只顾着帮下路了。”
李许家：“我不信龙王打得过Page。”
金尚勋笑了下，显然对自己的老队友Page了如指掌：“Page不会中文，下路沟通有点问题。多去几次下路，MO就没空帮中了。”
看来是赢了训练赛。金尚勋心情很好，坐在他旁边看他打游戏，李许家提醒了几次传染都没走，反而道：“我身体很好，小家放心吧。”并且意有所指地、视线在李许家身上停留了一会儿。李许家只好把被子又裹了回去。
老沙的火锅店在徐汇，比李许家想象中要大很多。老沙人缘好，圈内好友众多，来了很多人。吃完饭，老沙招呼大家去火锅店内的KTV玩。灯光昏暗，又趁着过年的气氛，大家都比平时放开了很多。李许家缩在角落，准备等老沙回来，打个招呼就走。
龙王跟一个主播互动得正火热，在愈发喧嚣的音乐声中道：“狗哥！你说什么！”
李许家道：“走不走。”
龙王向美女主播报以歉意的微笑，侧耳道：“听不见！你说什么！”
“我问你走不走！”
“我听不见！什么！”
李许家：“……”算了。
他回到座位，金尚勋刚好从包围中出来，手上的酒杯空了一半。李许家按开手机，听见他道：“他们好像要玩游戏。”
李许家道：“不想玩，我们走吧。”
金尚勋思考了一下，道：“可以。我们去跟沙翔说一声吧。”
李许家把手机按黑。他讨厌一切因为人情世故而不得不做的事，手机在手中转了几圈，烦躁道：“现在还太早了。走了老沙要伤心。”
金尚勋道：“那我们等到十点，超过十点就回去，好吗？”
李许家胡乱点了点头。这时，门边不知谁喊了一声：“‘大乱斗’！来人开了啊！”
李许家使劲弹了一下沙发，道：“脑残才玩。”
十分钟后，他按顺序坐在茶几周围的凳子上，金尚勋在他旁边，保持微笑表情。
他对面的一个男生道：“有人不知道规则吗？不知道规则的举手，强哥亲自教你。”
没人举手。即使有人，也不想只有自己一个人不知道，被大家当白痴。
那个男生环视一圈，满意道：“那我开始了？咱们一共十八个人，法师、刺客、辅助、射手各四张，另外两张是提莫和卡牌。第一局我来洗牌。”
“大乱斗”，又名“提莫必须死”。即是英雄联盟版的国王游戏，不过相比国王游戏有新的规则。在“大乱斗”中，抽到提莫的人即是国王，提莫发布命令，抽取两人完成任务。抽中卡牌大师的人可以选择三张牌进行交换，但不能使被抽中的两张牌互相交换。射手的固定角色牌大嘴可以用被动炸掉一张牌，使这张牌退出游戏。游戏中有四分之一到二分之一的英雄都有技能可以使用，让“大乱斗”变得有趣了很多。
第一局，李许家抽到风女，金尚勋给察觉到他的目光，主动把手上的牌给他看，李许家别开眼，小声警告道：“不能给被人看牌，不然有惩罚。”四周看了一下，好在没人注意到这里，稍稍松了口气。
那个美女主播笑道：“我抽到提莫了！嗯……就霞和洛吧，霞躺在地上，洛在她身上做俯卧撑。男生二十个，女生十个。”
“性别歧视啊星星姐！”
星星姐叉腰道：“就性别歧视怎么了！”
不服性别歧视的那个人愁眉苦脸地摊开自己手上的牌，他抽到了霞。
“哈哈哈哈谁是洛啊？你老婆出来了！”
“快出来，倒数三二一，不出来惩罚！”
龙王把牌往桌子上一丢，生无可恋道：“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在此起彼伏的起哄声中，龙王艰难地做完了二十个俯卧撑，抖着手保全了自己的节操。大家没看到想看的，都高呼不过瘾。
第二局苏彬抽到提莫，发布了“薇恩和布隆抱一下”这样稍显寡淡的任务，顿时嘘声四起。以至于后来大家越玩越大，李许家没手上的牌一直不好不坏，没抽到提莫，但也没被抽。
最后一把，提莫牌选到狐狸和布隆接吻。
李青青摊开手中的牌，是她。提莫牌没想到抽到个妹子，顿时“哇哦”一声，道：“是哪个幸运儿快出来翻牌了！”
没人应声，李许家环视一圈，目光落在了金尚勋折起来的牌上。他的手指捏住游戏牌的收尾，牌中间被他捏出一道弯。
迟迟没人应，有人起哄要挨个翻牌，李许家看了金尚勋一眼，金尚勋微侧过脸，道：“是我。”
李许家在心里道：“这运气！”一边眼神戏谑地看他。
金尚勋示意他道：“炸。”
李许家抽到大嘴，炸掉一张牌，可以不用进行任务。他问道：“这么好的机会你还要炸？”
金尚勋敛起微笑，道：“好机会？”
李许家：“去吧，我会祝福你的。”
金尚勋垂眸看着他，一字一句道：“祝福我？”
看他久久不动，有人道：“来恩哥这个都玩不起？”更多人兴奋地举起手机，准备拍照。
李许家被他的目光看得莫名心虚，催促道：“快去啊！”
小玉看他脸色不好，连忙救场道：“来恩哥，我是风女，我跟你换。”
金尚勋道：“不用了。”
说罢，站起身来。
……
李许家缩在被窝里，玩手机玩到一半就放下了，耳边是金尚勋洗澡的水声。金尚勋从回来到现在也没跟他说过一句话，似乎是生气了。
他有什么可生气的？不就是让炸没炸吗。这是帮他争取机会，哪有理由怪帮忙的人的？而且、老沙刚好叫大家出去切蛋糕，所谓“惩罚”根本没有进行，有什么可生气？
李许家怎么也想不通，烦躁地把被子踢开了，不知道该不该感谢老沙及时救场。这时水声停了，浴室传来开门的声音，他连忙把被子扯回来，装成睡着的样子。只是没来得及翻身，脸朝金尚勋的床，不好好伪装的话很有可能被他发现。
闭着眼也明显感受到灯光一黑。然后是金尚勋在黑暗中窸窣换衣服的声音，李许家听得脸有些烫。他感受到面前拂过一阵微风，是金尚勋从这边走过……然后，停在了他面前。
他心里越是紧张，越是提醒自己要不动声色，尽量放平呼吸，伪装成已经入睡的样子。他感受到面上一凉，是金尚勋的手指轻轻搭在他脸上，从眉毛滑到额角，然后摸了摸他的睫毛。
李许家没忍住，睫毛颤抖了一下。金尚勋的手顿了顿，又继续往下，滑过脸颊，然后是嘴角，最后在嘴唇流连，轻柔的触感让李许家感到面颊发痒。
他感觉不对劲，但是也不敢乱动——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金尚勋生气，认识这么多年来，他都快要以为金尚勋的字典里没有“愤怒”这种词了，看到的他永远都是微笑的，即使不笑，也像一尊温和的玉。
金尚勋的手指停留在他嘴唇，李许家有些发毛，心道：“不是在想怎么给我喂毒吧。”在被窝里的手指，渐渐蜷紧了。
过了许久，他都快习惯嘴唇上的手指了，也几乎感受不到手指的触感。他越来越困，快要睡着了。
然后他感受到嘴唇上冰凉柔软的触感。不同于手指的温度，外表是冰凉的，却逐渐变热，他意识了很久，才发现那是什么。
想到这时他几乎心脏骤停，整个人分裂成两半——一半悬在高空，静静地观赏这荒唐的一幕；一半陷入泥土，想挣扎，整个人却浑身发软，使不上力。他快要呼吸不过来，张开唇瓣吸了口气，却刚好把破绽露给蹲守已久的猎人，换得他长驱直入，重重地吞噬着他口中的津液，甚至连舌头都被人逮住狠狠吮吸。李许家紧闭双眼，一动也不敢动，被金尚勋吓到了。他甚至认为这可能是他在梦游，醒过来就好了。不知过了多久，那人终于把舌头从他口中伸出去，离开的时候顺便又含了一会他的下唇，最后轻轻咬了一口。
李许家感到嘴角有冰凉的痕迹，是他没来得及吞咽的唾液。那人顺着他的嘴角亲吻，顺着脖颈往下，帮他把液体一一舔去。
一大颗眼泪顺着眼角掉了出来，李许家有些悲哀地发现，如果这不是梦，那他大概要永远失去那个他了。
第四十章 刺猬
听到脚步声的一瞬间，李许家迅速关掉百度知道页面。
——“哥哥，你坐到球球了。”
不过七点，雾还没散，天边只有一抹晨曦，路灯也还亮着。小女孩用带着手套的手指了一下他背后，道：“球球只有尾巴了，你把它坐扁了……”
李许家在她的目光逼视下站起来，身后有一只小小的狸花猫，似是不适应挡风物离开，“喵”了一声，跳走了。
小女孩连忙跑去追猫。李许家看着她活泼的背影，一对比只觉得自己仿佛老了十岁。晨风吹过，他打了个喷嚏。
他趁金尚勋睡觉的时候出了门，不知道去哪里，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手机刚刚只剩百分之三的电，现在则自动关机了。他百无聊赖，缩在羽绒服里，看着远方的晨曦，想到总要回去面对金尚勋，他就很烦躁。离开HE的念头一冒出来就被掐灭了，一面是他签了五年合约不到两个月，违约金卖了自己也赔不起。另一面，心底有个念头小声道，是不是男人？是男人出事就跑？
那能怎样？跟谁说、说什么？我把你当兄弟你却想上我？
唯一的倾诉对象，也消失了。他才觉得自己的交际圈小得可怕，以前不屑，不知道这些朋友有什么用，他也没想过哪天要找人帮忙。现在才惊觉，自己连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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